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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问帛敲门进来。
九霄正失魂落魄地呆在桌前,见问帛进来,竟慌得站了起来,想问什么,又没有问,脸上满是惶然惊恐。
问帛急忙道:“凰羽尊上醒了。”
她跌回椅中,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问帛也觉得后怕:“是啊,总算解毒及时,他自身灵力又强,没什么事。若非如此,您法器上的毒岂是闹着玩的!上神啊,我知道您讨厌他,但也不该下杀手啊。我还以为……”还以为您最近性子变得平和了呢,没想到更凶残了。这后半句,问帛强咽了下去,哪敢说出来。
九霄苦不堪言:“我不是故意的。”
问帛摇头叹气。上神每次作了孽,都说不是故意的。
九霄也无没有心绪去辩白。那一夜,三叉毒刺刺出之后,才发现对面隐着的人是凰羽。事发突然,没能把毒刺收回,却总算偏转了一下手腕,没有正中咽喉要害。侥是如此也划裂了侧颈的血管,血色腥红喷涌,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半边银袍。
他倒下时那抹几乎耀眼的笑容,那一声“多谢”,以及铺天盖地般的血色,让她几乎失了心智。她真的以为自己又一次杀了他。
清醒过来时,只看到眼前一片混乱,问帛在指挥着人为凰羽止血救治,九霄自己则呆立在几步远的地方,满目茫然。
……
“上神!这次凰羽若死在您的手上,非但羽族会跟我们拚个你死我活,连整个南方天界都会与我族过不去的。”问帛还在滔滔不绝地抱怨。
九霄站了起来,脸上仿佛渐渐聚起乌云般,阴沉得可怕。缓声道:“带我去看他。”
问帛这才注意到上神脸色不妙,心道要糟,还是少说几句以免惹祸上身。赶紧闭了嘴,乖乖引着九霄来到凰羽的住处。
凰羽已然起身,颈子上敷着白布,看上去已无大碍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她进来,目光若含着莹莹清辉般看过来,不知藏了多少情绪。
九霄的却是面若寒霜,冷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问帛怕她再下杀手,担忧地瞅她一眼:“上神。”
“下去。”九霄打断了她的话头。
一众人灰溜溜退下了。临出门时,问帛同情地看了一眼凰羽。
小子,愿你死的不要太惨。
众人刚走出门去,身后的门扇就大力合上,若有狂风从门内抵来一般。与此同时,一层防护禁制弹撑开来,将整个屋子笼罩在内,尚未来得及走远的问帛等人被这层禁制弹得齐刷刷地栽了个跟头,摔得七荤八素。
问帛趴在地上,抹了抹嘴角碰出的血,咝咝吸着冷气道:“上神真的生气了。”
九霄几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一念之间就用神力关门、下禁制,只带着一身蓬然怒意,盯着面前的凰羽。许久,嘴角泛出一个冷笑:“尊上,我好心收留你在此疗伤,你却恩将仇报,设计陷害于我,意在何为?”
“陷害?”凰羽眼中满是疑惑:“何出此言?”
“你在我宫中园内设下阵法,诱我伤你,这不是陷害是什么?”
凰羽眼中闪过了然的神气。沉默一下,答道:“阵法不是我设下的。是我夜半察觉那边有异动,特意赶过去察看,恰巧你从阵法中突破出来。我只是碰巧撞到了你的刀尖上而已。”
“碰巧?!”九霄怒得冷笑起来,“当时你的神情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个得逞后的满意样子,分明是有意伤在我手中。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想拖鸩族卷入你们的氏族仇杀之中吗?您大概是料到我不会杀你,才有胆子不闪不避吧!”
凰羽看着她,轻声道:“不。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杀我。其实那一刻我以为我已经死了。那一刻,我真的开心的很……”
九霄沉默地看着他,牙根几乎咬碎。
她突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或许在阵法中相遇是偶然,可是他想撞向她的刺尖,却是有意的。
这个人,是想借九霄的手,偿还无烟的债。
他可知道,虽然那一世彼此伤害到彼此体无完肤,但是无烟并不认为谁欠了谁,上一世的恩怨上一世就算作两清了。无烟不需要他的偿还,生生世世永不再纠葛才是无烟的心愿。
想替无烟告诉他,又说不得。死了的人,怎么能说话呢?
半晌,九霄用寒冷声线道:“你若想死,请死得远些。想让我的手染血,也要问问自己配不配。”
甩袖离开。
见她离开,屏风后面奔出侍童三青,上急急前几步,伸出手去,恰恰扶住了踉跄欲倒的凰羽,搀他坐到椅中。口中抱怨道:“您明明是被她所伤,她却这般对您!”
凰羽凶狠瞪了他一眼,想要斥责,却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坐着,手臂撑在桌沿,唇紧紧抿成一线,久久压不下胸口翻涌的腥甜,额上渗出冷汗。
候在外面的问帛见她出来,急忙先奔进屋内想给凰羽收尸,进去后发现凰羽虽然神情呆怔,却显然还是活的。拍着胸口退出去,小跑了一段,跟上九霄的脚步。
九霄站住了,问道:“问帛,我问你,我们鸩族的防护结界可有漏洞?”
问帛回道:“虽然瑶碧山是个请人来人都不来的地界,但防护结界和鸩兵巡守都做得相当周密。防护事项是由属下负责,我有信心讲这个话。”
九霄蹙眉道:“若是在如此周密的情况下,还有外人在夜间来去自如,会是什么情况?”
“若是那样,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此人灵力极高,可以无声无息破我结界。二是此人是经过特许的自己人,可以自由出入。”
九霄若有所思。
虽然对凰羽的行为很愤怒,但是对于他说的话,还是无条件的全信了。他说那阵法不是他布的,她便相信。他说他是无意中撞到她刺尖上的,她也就信了。
这信赖虽没出息,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说是那样,应该就是那样。
可恨的是,他倒下时的那一笑。那个笑容若刀子一般刺着她的心。
这疯子一般的行径,让她悲愤异常。
而临走时撂下的那句话,更如一把双刃剑,显然是刺痛了凰羽,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漓。
她抬手抚到自己的脸上,指尖沿着脸庞的轮廓慢慢滑动。
为什么重生再世还要有一样的容貌,招惹些前世纠葛,摆脱不能?
良久才回过神来,对问帛道:“问帛,我伤凰羽那夜,恐怕还有另一人在,而且布阵了呢。”
问帛惊得脸色发白:“什么!这怎么可能!居然有人要谋害上神吗!”
九霄摇头道:“那并不是杀阵,布阵者应该知道不可能困得住我。那人目的何在,尚不清楚。只是你要加强些防范。”
问帛郑重应下,暗红瞳中压着怒焰。居然有人敢挑战她问帛的防护结界。
“还有。”九霄指了一□后的客房,“让那个人马上走。”
问帛犹豫一下,道:“上神若让他走,料他不敢不走。可是他刚刚伤在上神手上,新伤旧伤折腾得还剩半条命,返程中若再出差池,恐怕小命不保,以后我们与羽族的关系……”
“那是他的事。”九霄冷着脸道。
“是。”问帛见势头不对,格外屏息敛气的乖顺。
……
三日过去,瑶碧山恢复平静,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九霄却知道问帛已布下天罗地网,那闯入者近期内恐怕是没有机会闯入了。凰羽还是没走,因为问帛去下逐客令的时候,才知道他又陷入了昏迷。 这样将他扔出去也不是个事儿,问帛只好硬着头皮去劝九霄。原本以为上神又会发怒,却见她歪在榻上,面露疲色,一句话也没有讲,只是摆了摆手。
问帛默默退下。
好在凰羽也识相多了,老实呆着没有到九霄眼前晃荡,让她心气儿也平了不少。遂先把此事搁下不提,专心准备起拜访炎帝的事来。
炎帝地位尊贵,论起辈份来黄帝都要称他一声叔叔,是五方天帝中唯一一位上古神族,也是从年龄辈份论起来,能真正能与九霄以兄妹相称的。
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神族来说,辈份这东西已混乱得难以计算,同为天帝殿上朝臣的两个人,往往要称对方一声太太太太太爷爷,或是重重重重重孙子,所以也就不去过于计较,多是以职务或神位相称。
但对屈指可数的这几位上古神族来说,辈份是明摆着的山一般巍峨的存在,九霄不敢怠慢,备了丰厚的礼物准备带上。
她这边热火朝天地准备了几天,却接到了炎帝谢绝登门的回帖。回帖的措辞非常客气,大致是说炎帝公务繁忙,不能接待,以后有空了时会专程邀请上神光临作客云云。说得再客气,不外乎两个字:不见。
问帛的玻璃心啪嚓碎了。虽然她一直反对九霄接受风险很大的治疗,但也接受不了上神的面子被驳回,跟九霄汇报这件事时,脸色着实是十分难看。偏偏那不识没趣的凰羽不知如何得了讯息,恰到好处地晃了进来,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早知道会这样”。
问帛见他出现,想起之前九霄很不愿看到他,吓得脸色大变,一步拦住,咬牙道:“尊上,不是跟您说了,上神不想看到您吗?”
凰羽的目光越过问帛的头顶看了一眼九霄,眼神中颇有一点幽怨。
九霄已是看到了不想看的人。这时正因为治疗的事没了着落而发愁,看到他进来,更是烦上添烦。
问帛压着火气撵人:“快走快走,惹怒了上神,杀您没关系,不要连我也连累了。”
凰羽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小声说了一句:“我再不会那样了。”
九霄不想听些有的没有,抬起一只手遮在了眼上,对此人眼不见为净。
问帛说:“既然炎帝公务繁忙,我便不去了。”
凰羽听了,主动道:“炎帝会给我几分薄面,我可以与他说一声……”
问帛哼了一声,冷冷道:“尊上的意思是说,您的面子比上神的大吗。”
凰羽被噎得滞了一下,艰难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九霄施施然站起来,道:“问帛,我想了一下,你之前说的也有道理,这毛病只害人不害己,我急什么,慢慢来。这事再说吧。”
天地之大,她就不信没有别的法子。就算是没有,她也不愿借过凰羽的顺水桥。
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问帛道:“礼物还是装车吧,我明天另出个门儿。”
身后凰羽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隔着肩丢过散漫的一句:“问帛,告诉他。”
问帛利落地应道:“是!”上前一步,拦住了凰羽追上来的脚步,双目炯炯道:“上神的日程,不足为外人道也。”
凰羽眼睁睁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颇是失落。他忽然记起,上次涅槃重生后,把无烟囚在梧宫为婢的那段日子,他曾无数次给她看绝情冷漠的背影。
那时的无烟,该是怎样的绝望啊。
问帛看他神色木呆呆的,自认为震住了他。得意地道:“尊上,明日我们上神就要出门了,宫中无主,您再住下去就不合适了。我看您身子骨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冒昧地请您辞行吧。”
凰羽点点头,道:“是,我明日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黄鱼没死透。不开心吗?说出来,让作者开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