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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抬起脸,面庞如美玉般精致,眼睫是冰晶般的浅色,瞳仁泛着浅蓝琉璃的色泽。她禀报道:“族中有几件重要事务需尊上定夺,事情紧急,就送过来请尊上过目。”
凰羽此次在鸩族暂住,并没有刻意隐瞒,是早就传消息回家,告知族中人他的去处的。
孔雀呈上一枚玉简。玉简是仙家传递书信的一种工具,小小一枚浅青色玉简,仅手掌般大,却可用灵力书写洋洋万言。
凰羽接过玉简,并没有急着看。目光落在孔雀的脸上,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九霄上神?”
孔雀道:“刚刚在鸩宫外,只有幸望见一个背影,没有看清面目。”
凰羽点点头:“你回去吧。”
孔雀犹豫道:“玉简中所述之事颇是紧急,我能否等尊上批示好了,顺道将玉简带回去?”
凰羽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道:“不。玉简我自会差人送回去。你,即刻离开,一刻也不要多留。以后也不许踏入瑶碧山半步。”
孔雀听他语气突然严厉,很是惊诧,睁一双浅蓝美目,神色失措:“尊上?属下哪里又错了?”
凰羽冷冷道:“不必多问,遵命就是了。”
孔雀委屈地领命。又对着身后的小侍吩咐道:“三青,好生伺候尊上。”
一直跟在孔雀后面没有作声的乌衣小子笑嘻嘻上前:“尊上,小的好想您啊。”
凰羽眉一蹙:“怎么偏是你?”
这小子表面十三四岁模样,其实是个“奇鸟余鸟”精灵(源自《山海经》古字打不出,四个字请拼成两个字念谢谢),真身羽色煤黑,有三只脑袋。天性善于嬉笑,像个开心果子,平时又有眼力,原是凰羽的座前侍从之一。可能是因为有三只脑袋三张嘴,就有个太过聒噪的毛病,有时候挺让人头疼。凰羽嫌他吵,就把他撵去做别的差使,好像也有几年没看见他了。
这次自己在外也颇觉不便,前几日刚传消息回羽族,吩咐派个侍者来,倒也没特别叮嘱要哪个。没想到来的竟是三青这小子。
凰羽有些不满地盯着三青,并没有回应他的热情。三青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堆出一付委屈的嘴脸,哼唧道:“别的侍从知道要来瑶碧山这种毒地,都吓得不情愿来,唯有小的太惦记您,不顾生命危险毛遂自荐,尊上竟还嫌弃小的。”
凰羽无奈地点了点头:“好,留下吧。只是最好给我安静些,否则我把你的三张嘴依次拧下来。”
三青倒吸一口冷气,紧紧闭了嘴巴。
孔雀叩首拜别。
凰羽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开。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也不知道是否是抓住了什么。心中如纠着一团乱麻。
三青看他脸色不对,难得乖巧地默立一边。这小子被尊上撵过一次,学乖巧了不少。期间悄悄打量着主子的脸,看他形容间有憔悴病态,心中便有些不安。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尊上病了吗?”
“不关你事。”凰羽心不在焉地道。
三青不满地鼓起了嘴巴,却是不敢再问。
这一晚无论问帛找百般理由,九霄也死赖着她不准她离开,硬是要抱着人家睡,问帛只能欲哭无泪。好在服下安神药的九霄放松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紧箍在问帛身上,一直紧绷着使力的手臂也放松了下来。问帛以为她要睡着了的时候,胸前忽然又传来闷闷的话声。
“问帛,我有娘吗?”
问帛怔了一下,答道:“应是有的吧。都说上古神族是天地孕育之物,我总觉得不对。若没有娘亲,人怎么可能来到世上呢?”
“那么我娘是谁呢?”
“若连您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问帛答着,忽然感觉胸前衣服透入一抹湿热。
上神居然哭了。
这件事带给她的震撼,不亚于之前上神将她硬拖上床时的震撼。在她与上神相处的漫长岁月里,别说是哭泣,都不曾见过上神有片刻流露出脆弱无助的一个表情。其张狂闻名三界的九霄上神,为何在这深夜里趴在别人怀中默默哭泣?
问帛心中一时无限迷茫,理不出丝毫头绪。只默默告诉自己,上神的眼泪,是鸩族的高度机密,要永远烂在腹中。
九霄之所以流泪,是因为问帛母性的身体让她想起了母亲。前世的无烟从虚空中出现,就是没有母亲的。今世的九霄号称天地孕育,偏偏也是没有母亲的。
如果有个母亲,就算是最爱的人反目了,母亲也不会抛弃她吧。
如果有个母亲,在害怕的时候,只要躲进母亲怀中,便是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了吧。
没有母亲这件事,让她不论在前世还是今生,都体会到了刻骨铭心的孤单。
不管是作为无烟,还是九霄,她都很久不曾哭了。最近的一次哭泣,是寻齐凰羽魂魄时,看着他的影像消失在自己眼前。而且也不过是一滴清泪顺颊而下而已。
后来被强迫回归血鸩肉身,沦为梧宫奴婢后,受到许多身和心折磨,无论多疼也哭不出来。
只是每每在遇到给她施了三百年泼油之刑的孔雀时,就会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着爬到角落里藏着,紧紧抱住自己。没有一个人给她片刻抚慰,半丝温暖。包括当时那个近在咫尺的凰羽。
幸好现在她不那么孤单了。遇到让她怕得要死的孔雀时,她不必再一个人躲藏起来发抖,可以抱着问帛汲取温暖,孔雀再也伤害不了她。
但是孔雀的突然出现,把前世的伤痛真切地带到了她的面前。之前她或许萌生出了一丝半点追索无烟身份的念头,此时被重重一击,狠狠打消了。
她不该、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去靠近前世的恩怨。前世的事让前世的人去解决吧。她九霄,真的管不起。
早晨,九霄还在偎着问帛熟睡。问帛想着要趁九霄醒来前溜走。昨夜上神失态,醒来后必然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杀了她灭口,她还是走为上计。
小心翼翼地拿起缠在腰上的九霄的右手臂移开。这么一拿一举,九霄宽松的袖子滑落,露出如玉的手臂。
问帛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九霄上臂时,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掐住这截玉臂,凑在眼前猛看,然后还拿手指不甘心地狠狠搓了搓这片细嫩肌肤。
九霄被弄疼,不满地哼唧两声:“问帛,你干嘛?”
问帛青着脸,惊道:“那个呢?上神!那个东西呢?!”
“哪个?”九霄睁开蒙蒙睡眼看着她。
问帛狠狠戳了戳九霄右手臂外侧,全然顾不得戳疼上神有会有杀头之忧,恶狠狠道:“这里的,那个东西!”
九霄瞥了一眼自己胳膊,白晰皮肤上仅有被问帛戳红的印子。那里该有什么东西吗?
看看问帛的表情,猛然间醒悟过来。难道原九霄上神这里长了个什么东西,现在问帛发现没了?糟,要暴露了吗?
犹豫道:“那里……”心里糊里糊涂猜着会该有个什么。……守宫砂吗?原九霄上神那么多男宠,应该不是少女了啊……
“鸩令。”问帛急急道,“鸩令哪里去了?!”
鸩令又是个什么东西?
九霄眨眨眼,冷静地道:“我,需要告诉你吗?”
语气中瞬间透出的冰冷,使得问帛倒吸一口凉气,松开掐着上神玉臂的爪子,灰溜溜地下床,跪在床边道:“是属下逾越了。”
九霄撑起半个身子,懒洋洋地、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上神不吭声,问帛更紧张得额上冒汗,道:“上神恕罪,实在是属下心急,才如此冒失。此物事关重大,我还以为是上神弄丢了,才急昏了头。既然上神已有安排,属下也不敢妄言。只是……只是……”
九霄悠悠道:“有那么重大吗?”
问帛猛一抬头,急道:“那当然!上神没有子嗣,鸩令是上神为鸩兵和鸩族留的唯一后路。鸩令就是上神的化身,鸩令一出,视如上神驾临,除上神之外,是这世上唯一能调动鸩兵的神令。我们的百万鸩兵早就被您以无可破解的仙术施咒,不认天,不认地,只认上神和鸩令。没有鸩令,即使是黄帝轩辕也不能驱使鸩兵一羽一毫!多少心机叵测之人对鸩令暗中垂涎,只因畏惧上神神威才不敢动念。此物怎么能不重大?”一边说,手都抖了起来。“上次上神险些不测,事发突然,都没来得及把鸩令托付给可靠之人以保住鸩族。黄帝也不会留下一支无法驾驭的杀人军队。没了鸩军,鸩族子民就没有半点生机。我当时还说是鸩族的灭顶之灾到了。幸好上神康复了……”
九霄心中剧震,几乎掩饰不住惊慌的表情,只能拿手盖在眼睛上掩饰。默默平复了许久,才道:“上次我出事时,你就没有留意到鸩令是否在吗?”
问帛道:“您出事后,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此事。可惜那时您已神智不清,现出了原身。那鸩令在现出原身后是隐入肌肤之下看不出的,只有在现出人身时才能显现。而之前您又从未跟提出将鸩令托付于人的打算,我就猜着鸩令理应还在您的身上,如果您有事,鸩令只能随您而去了。后来您康复,我就没有想过这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吐血爬走……明天不更了,让我缓一缓……
对了……在28-31章内留评的童鞋如果有收不到红包的情况,有可能是遗漏,在那几章内补个评说一声我核实后会补送~
继续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