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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节 人鱼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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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人都不敢打扰蓝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生命尽头的回光返照,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消失,从脚开始,然后是双腿,腰,胸,脖子……直至他摊开的手,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继续飘扬落下的雪花,雪花继续悠悠扬扬地落下,没有任何忧伤,翩翩起舞,但人却不一样,尤其是最亲近之人——蓝澈,还有蓝彻的本尊契约愿兽——蓝海深渊的人鱼公主,恋。

    蓝澈哭着扑向自己的哥哥,却扑了一个空,蓝彻的身体已经完全融入漫天飞舞的雪花里,他原来所在的位置此刻也是空空如也,空荡得像是从未有人存在似的,不过蓝澈却仍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哥哥身体的温度,是那般的温暖,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让她即便生存在暗无天日的冰蚕雪衣里,也能感受到比阳光更为温暖的气息。

    第一次相见,却也是最后一次的相见,这让蓝澈还来不及高兴,就已经悲伤浸透了整颗心脏。她仰着头,张大嘴巴,像是想要将心中的不甘与悲愤嘶吼出来,可是嗓子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她只能泪眼朦胧地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头柔顺的紫色长发在风中不停地翻飞,浑身散发出狂躁不安的愿力,这离她最近的幻珥不由地有些担心——蓝澈刚刚苏醒,根本就不能完全地控制自己身体的愿力,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迟早都会走火入魔的。

    就在幻珥心想着上前安抚蓝澈的时候,蓝澈突然就软软地朝她的方向倒了下来,幻珥眼疾手快,连忙伸出手,将蓝澈揽进自己的怀里,她低头看着蓝澈那张满是泪痕的苍白小脸蛋,心中的柔软被触动,小妮子的命运比她更是令人心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为了唤醒她而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她来说,或许没有比这更让她伤心难过的了吧。

    “圣子,小澈日后就拜托您了。”

    幻珥耳边传来一抹温柔甜美的声音,她抬眸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一张温婉柔美的脸庞,虽然她的眼眸泪光闪闪,但她的脸上却始终绽放着浅浅的微笑,就像三月烟雨般,又像是春风拂面,让这个世界都静谧下来。

    这就是蓝彻的本尊契约愿兽,蓝海深渊的人鱼公主,恋,即便是自己的主人在自己的怀里消失,她仍是淡定如初,幻化成人形,单膝跪在幻珥的面前,等候她的回应。

    幻珥低眸看了一眼蓝澈,“放心吧,我答应了蓝彻,就一定会好好地待他的妹妹。”幻珥看向恋,本想安慰她几句,但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最终只能挤出一句话来:“恋,小澈就交给我吧,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下来照看小澈,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选择回蓝海深渊,毕竟那儿才是你的家。”

    恋浅浅地笑着,然后摇了摇头,抬眸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开口道:“蓝海深渊不是我的家。”

    “你是蓝海深渊的人鱼公主,怎么说蓝海深渊不是你的家呢?”寒诺寂插话道,虽然他知道在别人聊天的时候,随意“插嘴”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他更是不忍心看着身子有些虚弱的幻珥继续耗损体力,所以有些疑惑,他就替幻珥询问好了。

    恋没有看向提问者寒诺寂,也没有看向幻珥,她蓦地站起身来,仰着脸,任由冰凉的雪花降落到她的脸上,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有主人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有蓝彻在的地方,就是恋的家!

    这是蓝彻与恋签订本尊契约时,恋对蓝彻所说的话。

    在恋刚懂事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告诉她:“恋,你是蓝海深渊的最美丽、最尊贵的人鱼公主,等你长大,你就会成为未来蓝渊城城主,虹幻国占星师圣王的本尊契约愿兽。”

    那时的恋年纪尚小,根本就知道什么是蓝渊城城主,也不知道虹幻国占星师圣王是做什么的,她知道她长大以后,一定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而那时的她正好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每天在蓝海深渊里玩耍时,总是会看见一个小男孩坐在屋顶上,一个人看着满天星辰,而她就在蓝海深渊里静静地陪着他,看着他眼睛里落满辽阔的星光。

    他稚嫩的脸上尽是孤独与忧伤,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吹动他散落下来的长发以及他如梦般的占星师长袍,他的头发在风中展开来如同光滑的丝缎。

    恋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为什么他的脸上总是布满忧伤,为什么他总是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她只是知道自己在看到他之后,每个晚上都会来这里,她总是想象着自己和他在一起,在同一片星光下,他看着远方的星光,她看着他眼里的星光。

    后来,当她终于可以幻化成人形,进入蓝渊城拜见城主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她心心念的男孩就是母亲口中的未来蓝渊城城主,虹幻国占星师圣王,为此她足以高兴了整整一年。一年后,她再次见到他,他身上的衣袍被鲜血染尽,他的双手也布满了鲜红,他告诉她——他已经是蓝渊城的城主,虹幻国的占星师圣王,他让她跟着他走。

    她静静地看着她他,然后对他笑,其实她想告诉他,即便他不是蓝渊城的城主,不是虹幻国的占星师圣王,她这辈子也定是会一直地守在他的身边,永不分离。

    他与她签订本尊契约,然后对她说:“恋,如果你跟我走,就必须离开蓝海深渊,离开你的家,随我住在蓝渊城里,你愿意吗?”

    恋浅浅地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有蓝彻在的地方,就是恋的家。”

    有蓝彻在的地方,就是恋的家。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平地而起,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恋突然用手将自己眉间的晶核给挖了出来,然后用自己仅存的愿力,将自己的晶核捏成了粉末,她缓缓地摊开手,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晶核粉末就瞬间消散在空中,而恋的身体也是瞬间销声匿迹,幻化成一缕轻烟,绕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消失在天际。

    这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料到前一刻还柔柔微笑的女子,会做出如此令人震撼的举措,居然随蓝彻自杀殉情了。

    寒诺寂有些傻愣愣地看着恋方才所在的地方,半晌后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这是要闹哪样?”其实,寒诺寂心里很是能够体会恋的心情,如果他喜欢的人也像蓝彻一样地消失在他的眼前,想来他也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鬼宠和玉羲也是被深深地震撼,尤其是性情比较单纯的玉羲,更是难以接受前一刻还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的两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这样连身体都没有留下地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生命有时候脆弱得根本就不堪一击,幸存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身边的生命,或许某一次的离别,就是这一世最后的一次相见,每一次的相见,就会成为这一世最后的见面。

    幻珥轻叹一声,然后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想着:或许她应该为蓝彻和恋感到高兴,蓝彻终于可以不用背负着杀害自己母亲的噩梦生活下去,他终于获得了解脱,而恋,她终于实现自己的心中所愿,永远地追随在自己主人的身旁,不离不弃,正如她所言——有主人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只是可怜了蓝澈,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的身边再也没有曾经陪伴过她的人。

    幻珥低眸看向怀里的蓝澈,忍不住地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擦拭着此刻仍是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的眼泪,温热的液体慢慢地浸透她的手指,幻珥忽地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然后头一阵眩晕,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耳边传来寒诺寂、玉羲的呼唤声,然后呼唤声越来越远,直至再也无法听见。

    幻珥以为是由于自己使用愿源神珠力量的缘故,才导致自己愿力消耗过大,体力不支,进而晕厥过去,可是当她彻底地被黑暗所吞噬之后,却突然发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晰,然后她就看到了……看到蓝彻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看到恋守在蓝海深渊里看蓝彻眼里的星光,看到蓝彻被风吹动的占星师锦袍和长发,看到恋在蓝海深渊里轻盈得就像一只蝴蝶,看到蓝彻浑身是血将恋带回蓝渊城,看到恋总是看着蓝澈柔柔地微笑,她还听到恋绝美的歌声,就是传说中的人鱼唱月……幻珥就这样看见了蓝彻和恋之间的过往,真实得就像她亲身经历过似的。

    事后,幻珥才终于明白她能看见的真正缘由,正如蓝彻所言——他的妹妹,蓝澈,拥有“后瞻”的能力,能够看见过去,而幻珥就是因为不小心闯进蓝澈的“后瞻”,所以才能看见蓝彻与恋之间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