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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吓我……”倪可的心怦怦乱跳,“刚才我下楼的时候,特意往主卧里瞧了一眼,怎么可能有人……”
“怕什么?你连尸体都敢解剖!”
“妈,两码事怎么能相提并论?您……郎”
“明明有脚步声!”沈傲珊声音颤抖地说,“我听得很清楚!”
“我不确定,估计是错觉。”再次看到母亲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倪可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您昨天喝了很多酒,睡眠又浅,耳鸣了也说不定。锎”
真实与错觉的背离,此刻如子弹般,侵蚀着沈傲珊的心房,“你说话开始敷衍我了啊——”她发觉自己的嗓音开始浑浊。
倪可愣了一下,澄澈的眼眸交织着疑惑与担忧,紧紧地回盯着沈傲珊,“妈妈,您真的需要休息了。”
“你把我当成疯子看待,坏家伙!”沈傲珊低声咒骂着,将沙发巾裹在了身上。
“我……”
倪可忽然想起禅寺里发生的一幕,思前想后还是不去惹怒母亲为好。她倒掉杯子里凉了的水,换了温热的,摆到了母亲手边的角柜上。尽管心怀一丝恐惧,她仍然决定,上楼去查看情况。
主卧是一间南北通透附带盥洗室和阳台的大房间,母亲的登机箱丢在床边,床铺上留着初来那一天的睡痕。
倪可反身,用钥匙锁上了主卧的门。
这样一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一种办法是钥匙开锁,另一种办法是从阳台跳下去。假若真的发现有人,也不会直接冲到楼下去伤害母亲。
她的视线扫了房内一遍:西墙摆放着三门的大衣柜,许久没有使用,柜子有点霉味,此刻处于打开门散味的状态。东侧是盥洗室,门也是开着的,里面的布局一览无余,窄小的空间里藏不下人。
如果真的有人潜入老房子,主卧南面与北面的阳台是最容易躲藏的。但是窗帘拉上了,无法直接看清楚。先看北阳台吧,那里更为隐蔽。
倪可壮着胆子慢慢靠近通往阳台的门,握住门把手的同时,顺手抄起门边用来挂老式窗帘用的竹竿。
“给我出来!”她大吼一声。
虽然天色已亮,但北面阳台采光不佳,被巷子对面的高楼遮得严严实实。阳台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但倪可想不起这灯是谁打开的。没有人,连一星半点的杂物都没有。
只剩最后一处需要检查了。
倪可牢牢攥着竹竿,重又站回屋子中间。她警惕地四下环顾,确定暂时的安全后,才继续向南阳台走去。结果又是虚惊一场,南阳台和北阳台相同,空空如也。
说实话,几分钟前那个诡异的脚步声,母亲并没有撒谎,她也听得真切。
倪可叹了口气,坐到了双人大床的床沿上,床垫用得久了,弹簧咯吱作响。
多少年后再回到这所旧居,却碰上晦气的事情,令人心中忐忑不安。主卧里没有发现异样,并不代表整栋房子没有异样——或许“有人”趁她上楼的几十秒时间,偷偷躲进了其他房间?
虽然这栋老房子闲置已久,但毕竟是经常有人来打扫收拾的。母亲说过,每次都是两个比亲人还亲的阿姨请来保洁公司大扫除,钥匙是不轻易交给陌生人使用的。
排除保洁公司这个可能性,剩下的就是飞檐走壁的——贼。
倪可重重地摇头,这样想更是不合逻辑!
父亲从祖上传承至今的古董字画,都已捐给了G市历史博物馆,家中没有任何一件值钱的东西。贼即使进了屋,看到家徒四壁的惨状,肯定后悔遛错了门撬错了锁。
不过有件事,倪可记忆犹新——
在她中学的时候,请同学到家里玩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她的好友,不愿意接受邀请。原因是,G市盛传的一则鬼故事,背景和地址都与这栋老房子相符。她多次询问母亲到底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却始终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难道真如人云亦云的那样,这栋老房子人气衰败,确实事出有因?
倪可不禁失笑,若是楚秦在身边,知道了她疑神疑鬼的各种表现,必然贻笑大方。怎么说自己也是谨遵医学科学的工作者,又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遇到难题应选择积极面对并着手去解决,而不是胡思乱想。
她放下手里的竹竿,擦擦手心沁出的汗,徐徐站起身来。
有别于床垫里的弹簧由收缩到伸展而发出的响动,倪可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类似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她刚刚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床底下躲着人!
“出来!”
倪可鼓足勇气,迅速掀起了四角垂地的绣花床罩,握着竹竿敲了敲地面。见里面没动静,她弯腰去看,只见一只没有穿鞋的黑乎乎的脚丫伸了出来。
不多时,一个身量不足一米三看上去年龄十岁左右的瘦弱女孩儿,怀抱着一只幼小的狗崽,从床底爬了出来。她的衣服应该是许久没有换洗过了,散发着浓郁的馊味。
“你是谁?”倪可问。
“我……”女孩迟疑着开了口,“我叫有福,爷爷说我不是本地人。我不知道爸妈是谁,一直带着我收废品的爷爷死了……抓我的人,我不认识,有两个穿白袍子的人很好,他们悄悄让我逃跑……”
凭借着寥寥数语,倪可也能将这些语言背后包含的场景和事情有序地组织起来。一下想到的关键词有:拐/卖、乞/讨、再次被拐/卖。
问题太多,倪可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忽然,她想起至关重要的一件事:“你饿吗?几天没吃饭了?”
女孩咧嘴一笑:“不算啥,都习惯了。你们刚来那天,我趁你们睡着偷偷吃了两包方便面。”
倪可的目光落在了女孩怀里小狗的身上,“它呢?”
“它也吃了,我嚼碎方便面喂的它。”
“你在房子里待了将近三天?”倪可倒吸凉气,“一直躲在床底下吗?”
“不止三天,快半个月了。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到处走走,你们进了屋我只能躲起来。”女孩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往后挪了挪脚步,“我只想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是故意吓唬你们。”
一番话说得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这孩子或许是上过学的。
母亲的朋友反复强调,这房子是临近她们回G市刚做的保洁,怎么屋里藏着大活人都没察觉?是小女孩藏得高明还是房子根本没打扫过?
倪可苦笑,信任危机无处不在。
“姐姐……”女孩支吾道,“等我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就走,不会打扰你们太长时间。”
倪可摆摆手,“先不说这些。”她拿出钥匙开门上的保险锁,“跟我下楼,我妈因为你的脚步声吓得不轻,你自己同她解释。”
“嗯。”
女孩跟在倪可的身后下了楼,沈傲珊朝楼梯看过来,着实震惊不小:“怎么?怎么家里真的躲了一个人?!”
倪可说:“妈妈,您没有出现幻听,我错怪了您,对不起。”
“不碍事。”沈傲珊拍拍倪可的肩,随即转向女孩,“你几岁了?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
女孩怀里的小狗像是听懂了,感激似的呜咽了几声,嗓子眼里有呼噜呼噜的声音。
倪可看得出,母亲对于类似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看来,老房子经常有无家可归的人到访居留,不是传闻。
沈傲珊的问话,让女孩不知所措,她踌躇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知道我今年几岁……听爷爷说,他是在火车站候车室捡的我,那天天气不好,刚把我带回家就开始下有福,一直下了三天两夜,城市里街道都淹了,发洪水了。”
倪可记得,在她离开G市去谢菲尔德读书那年的暑假,的确下过一场前所未有的来势汹汹的暴风雨。她推算着女孩的年龄,不禁诧异,“按理说,你有十三岁了,看上去却不像。”说完她才觉出失言,长年食不果腹,营养不良发育迟缓是无法避免的。
沈傲珊瞪了女儿一眼,“我给你买的炒面和油条呢?看看还热不热,都拿过来。”
“不用了。”女孩连连往后退,并且冲着沈傲珊和倪可深深鞠了一躬,“早上这个姐姐没起床的时候,我吃了你们买回来的饼干,现在还不饿。”
“唉,饼干怎么能当饭吃!”沈傲珊想起储藏室里还有一大箱倪可小时候的衣服,便说,“你既然还不饿,那就先去洗个澡,待会儿咱们一起出门下馆子。”
女孩听到出门两个字,立刻换上一副惊恐的神情,“我就待在屋子里……我哪儿也不去……”
<p傲珊不高兴了,想追问下去,被倪可拦住了。
“妈妈,让他先洗漱吧,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倪可目光中透露的内容,沈傲珊并不完全看得明白,心有疑惑却也将焦躁的情绪按捺下来。
女孩抱着小狗一起进了一楼装有热水器的卫生间,倪可则挽住沈傲珊的手臂,往反方向的储藏室走。
“你想告诉我什么?”进了储藏室,沈傲珊直截了当地问道。
“妈妈,您注意到两个细节了么?”倪可说,“一,小姑娘没有穿鞋,脚底有出血的伤口;二,她的头面部和衣服盖不住的小臂小腿上,都是瘀伤。”
沈傲珊自叹观察力不如倪可,“伤是怎么造成的?你在楼上问她了吗?”
“我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问。”倪可打开壁橱,翻着自己没来得及穿就不合身的衣服,“人啊,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十岁的时候,拥有这么多件漂亮的衣服,却没想过别的人有没有衣服穿。”
“三岁看老,好孩子,你从来不是个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的自私鬼。”
母亲的话,让倪可心头一暖,鼻子也酸酸的。沈傲珊见女儿眼眶红了,连忙打趣道:“嗨,我是不是很少表扬你啊,感动成这个傻模样——演技浮夸,扣十分!”
“妈妈,您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儿?”
倪可说着,手里却加快了寻找的速度,她要找出几身全新的衣服,用洗衣机洗干净然后立刻烘干。沈傲珊也参与进来。
不到五分钟,她们已经找到了合适女孩尺码的秋衣秋裤和毛衣牛仔裤。
“妈,您记不记得我有一身天蓝色的夹棉衣裤,放寒假时候买的,当时舍不得穿,放了半个月就短了。”倪可问,“不知道过了十多年,会不会生蛀虫?”
“不会的,我用了当时最先进的真空储物袋。”沈傲珊又翻找了一会儿,摸到了一个光滑的硬塑料袋,“就在这儿!”
倪可接过袋子,打开密封口,衣服果真完好无损。
“难怪爸爸总称赞您是家里的诸葛亮,接受新鲜事物而且把它们应用到生活中,我们谁也比不过您。”
沈傲珊笑了,“咱们两人是不是要开启互相吹捧的模式?有这闲工夫,不如赶紧把衣服洗上烘干,等会儿那小姑娘洗完澡好有现成的换。”
“好的,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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