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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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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的南清山,翠色葱茏,松竹繁茂。微风在清澈蔚蓝的山间水潭上轻轻拂过,湖水颤栗般漾起层层涟漪,潭边老树龙钟,附生于树干上的“木萝莎”如纱似雾,在风中飘舞。站在夏天尾巴上的南清山,依然美的令人心醉。

    杨苗看着眼前如斯美景,突然觉得值了。

    实际上为了协调所有人的时间,这次旅行整整拖延了半个多月才成行,期间还得感谢夏家老爷子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从国外回到盛唐集团坐镇,要说夏志坤在这世上最害怕的人,夏家老爷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多亏如此,否则她和大毛根本无法安心从集团事务中脱身。

    那天她从研究院回到家,查了下汪教授提供的几个目的地,结果仔细百度了之后简直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本来她以为汪教授所说的国内游,好歹能看看长河落日,看看大漠孤烟,远观塞北的群山,仰望云南的雨林,细瞧长白山里傲立的针叶树,惊叹下日喀则上空耀眼的群星。

    结果一查之下,几个旅行目的地全部是在h市周边,连省都没出,这哪里是国内游,简直是赤果果的——“谢绝跨省”啊!

    排除了几个一看就兴味索然的选项,又咨询了一下其他几个人的意见,杨苗把最终地点定在了南清山,协调好所有人的时间之后,大家一起从h市出发,踏上了为期一周的南清山之旅。

    然而万事开头难,好事又多磨。

    一行人刚准备进山,就在山门处碰见了莫西臣和南宫玲,莫西臣好整以暇的依靠在石雕栏杆上歪着头看他们。

    “好巧啊!你们也来踏青?”杨苗兴致正高,神采飞扬的打起招呼。

    “不巧,我在等你们。”莫西臣摘下墨镜,侧过脸,微笑。

    什么?杨苗讶异。

    “可是,这不是以观察员小组为单位的旅行吗?”

    “你不是升级了嘛?汪教授把我划到你这边了。”

    “那她……”杨苗指指站在旁边的南宫玲。

    “她本来就是暂时监管。”莫西臣剜她一眼,“怎么?你还不愿意?”

    杨苗没敢说话,心里却纠结的成了一个麻团——不敢不愿意啊!一言不合几个枪管顶着脑袋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说好的快乐旅行增进感情呢?!这家伙要是参与进来,快乐倒是其次,保命才是大问题啊!

    “那、那先说好不许用枪威胁人。”杨苗战战兢兢道,不放心的还看了看站在旁边万年黑脸的南宫玲。

    “放心,我对自己人很客气的。”莫西臣伸手拍了拍的肩膀。

    大毛和白行潜与莫西臣是旧识,抛却瞬间的尴尬之后,气氛还是比较融洽的。韩炐自从看到莫西臣那一刻开始,整张脸就臭的不像话,两人互不理睬,把彼此当空气。杨苗理解他,毕竟谁也不会对曾经按着自己打的家伙有好脸色。

    李挚以前没见过莫西臣,但是想来莫西臣那张嚣张到极点的气场,从外形到装扮,从头发梢到脚趾尖,都为冷静自制的李大律师所不喜,金丝眼镜后的眉头微微一皱,互相点头致意,就算打过招呼了。

    杨苗背着大毛在蜿蜒的山路上走,阳光透过头顶树林洒下斑驳的金色光点,绿意盎然,杨苗呼吸着山中清明澄澈的空气,忍不住意兴大发,引吭高歌:“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呼!哈!”

    “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呼!哈!”

    身在仙境一般的南清山,轻灵的氛围中杨苗感觉自己连身体都轻飘了起来。她脚步轻盈,身姿蹁跹,一步跃上三级台阶,做了一个完美的endingpose.

    “但爱心~!找不到比你好!!”她脸庞放光,拉完一个长音,打算活跃一下气氛,回头大声喊道,“大家一起唱!”

    “……”

    出乎意料的,四周却突然一下安静了,山间小路瞬间静的只剩虫鸣,连原本落在后面低声谈笑的白行潜和莫西臣也停了下来,一脸被雷到的表情望着她。

    “…………”

    “………………”

    迷、之、尴、尬。

    呃……热场失败的杨苗扭捏的转过身子,不由得神色懊恼,面露悲愤。

    啊!这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试图驱散无言的冷漠。

    “你有这力气蹦跶,不如快点找到我们住宿的地方。”大毛懒洋洋的在背包里翻了个身,“若是傍晚还走不到山顶的道观,大家就都得在山里喂蚊子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杨苗懊恼的掂掂背上的背包,“我可是背着你呢,能有多快?”

    “观察员,我帮你背一会儿。”韩炐凑了过来,从杨苗背上接过背包,抱在胸前,“大毛哥,我背你一段。”

    “还是四五六懂事,会疼人!哪像那两个……”杨苗朝远处的莫西臣和李挚翻了个白眼。

    然而在这美好而静谧的山谷中,不知何处的高地,忽然传来了渺茫的歌声:“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独自在顶峰中,冷风不断的吹过~!”

    “我的寂寞,谁能明白我!”

    这歌声铿锵有力、声动梁尘,把英雄笑傲的豪迈、侠骨柔情后的寂寥,在歌声中表达的淋漓尽致。

    没想到这深山老林中,居然还有跟我一样热爱生活热爱歌唱事业的人,杨苗心头一喜,寻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拾级而上。

    透过树木层层掩映,一块岩石从路边斜探出来,歌声正是从岩石上传来。

    杨苗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有一米见方的平地,有人在上面舞剑而歌,那人个子小小,好像是个孩童,一身深蓝色道袍。此时正拿着一把跟他身量差不多长的宝剑在岩石上舞的兴起,长剑如芒,周身银辉,随着道童的旋转踏步,银光上下翻飞,剑光环在他周身游走不停。

    道童一个流畅的旋身,剑身中段被平平托在掌心高举过头顶,道童本人虽已经身形站定,但长剑在身势带动下依然在掌心不停旋转发出嘶嘶破风之声,道童继续不动如松,待到剑气减缓,又一个利落的翻腕将长剑收到身旁。

    高人呐!高人!歌唱的好不说,舞剑也舞的这般好看!这充分说明,人不分年龄、不分职业、不分男女,关键是要有一颗追逐艺术的心。

    此处应有掌声,杨苗忍不住仰着脸呱唧呱唧的鼓起了掌。

    “不要鼓掌!”紧张慌乱的声音,一道蓝色身影从岩石上飘了下来,落在杨苗跟前,正是那个舞剑的小道童,“不要鼓掌!要不然我师父又要说我了。”

    小道童先瞅瞅杨苗,再瞅瞅她身后跟着的韩炐、白行潜、李挚和莫西臣,“你们可是研究院来的客人,要去山上的清虚观住宿?”

    “正是!”杨苗莞尔一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师父让我在这里等候各位多时了,跟我走吧。”他指指自己,表明身份。

    “啊?”杨苗看他一眼,没想到研究院安排的住宿地点服务如此周到,还附带一个这么武功高强道童负责接送,杨苗瞅他实在可爱,笑着问:“你刚才说师父?是清虚观的观主嘛?”

    “是的,我师父是一百多岁的得道高人。”小道童收起长剑,故作大人模样认真道,“一会儿你不要跟师父说我舞剑的事,否则他老人家又要说我在外人面前炫耀了。”

    “好的。”杨苗摸了摸道童头上的发髻,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樵沐寒。”小道童答道,突然把目光定在韩炐怀中的大毛身上,犹疑再三,缓缓道,“这猫,有些特别……”

    杨苗一听这玄之又玄的语气顿时花容失色,难不成这小师父天赋异禀、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大毛身上灵气逼人,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哪里特别?”杨苗磕磕巴巴道,神色慌乱,手紧张的抓住衣角。

    “特别……受你喜爱。”小道童淡淡一笑,“哪有人来山里玩还要带着猫的。”说罢一甩袖子,翩然而去。

    “喂,你等等我们啊!”杨苗赶紧跟上,一行六人跟着小道童向山上的清虚观行去。

    小道童的步伐看似轻缓,但实则又急又快,跟在后面的人就不那么轻松了,有些崎岖难走的路段,杨苗恨不得手脚并用。

    这时候各人的体力也都显露无疑,韩炐和莫西臣明显不是耐力型选手,双双落在后面,两人对视一眼,冷冷一哼,两相看厌。李挚走在中间,呼吸有些粗重,完全是在靠惊人的意志力硬撑。反倒是白行潜,脚步轻快不亚于道童,身上背着不知什么时候被移交过去的大毛,跟道童并肩行走之余居然还有闲心谈笑。

    非人类啊!落在队伍最后的杨苗感叹道。

    走啊走,走啊走,一直走到她鼻翼冒汗呼吸急促,两腿抖的仿佛面条,终于看到了一座道观。

    “到了嘛?”杨苗举步维艰的拖着两条腿挪了过去。

    因山形内凹而形成的台地之上,矗立着一座道观,道观大门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势雄浑。梁柱飞檐上装饰的是日月星云,照壁扶栏上雕刻的是龟鹤竹狮,好一派泱泱气度、洞天福地。

    门口一副对联,上联“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下联“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横批“天下无敌”!笔法狂放恣意,洒脱不羁,足见道观主人内心的潇洒与自信。

    杨苗抖着腿指着对联讪讪道,“好直白的对联!”

    怪不得刚才这小道童在舞剑的时候要唱这首歌,原来是这座道观的主题曲呀!

    “直白嘛?”小道童挠挠后脑勺仿佛有些不解。

    “还不直白嘛?天下无敌,谁能真正天下无敌呢?”杨苗叹口气,疲惫靠住旁边一棵大树,弯下腰捂住不停抖动的双腿。

    “客人误会了,”小道童眯起眼,声调上扬,“无敌道人,正是我师父的道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