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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吼”事件的频繁发生,让监管难民的负责人不敢再贸然行动。然而天不遂人愿。
被强制隔离的几个难民,被关在了基地边沿的一个小屋里。他们表现得十分安静,随意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不闹也不说话。他们只是专注地看向失忆人们居住的方向,眼神一如之前那般认真。
有了之前的“教训”,看守他们的人立刻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临时接管了监管事宜的多古等人,在接到消息之后,就让人注意失忆人的情况。
果然。
当那些难民静坐凝视了半个小时左右之后。原本乖顺平静的失忆人,情绪集体开始变得焦躁。他们表现得坐立难安,就像是有扰人的蚊虫不停在他们耳边嗡嗡叫一样。
不过也仅此而已。所以多古他们一开始并没有采取行动——他们想要弄清楚这两拨人之间的诡异联系,所以只能放任自流。
那几个难民静坐了一天,那些失忆人的情绪也持续恶化了一天。晚上九点的时候,突然有十几个失忆人出现了头疼的情况,并尖声地大叫起来。镇静剂也没有用,所以多古他们将这十几个人紧急转移到了管制基地外面的医院。当他们远离那些难民后,他们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
这十几个人的崩溃如同拉开了帷幕,晚上十点,失忆人集体暴动,甚至开始冲击隔离墙。被制止后,他们冲着隔离墙这边咆哮。
那声音,简直跟野兽如出一辙。
情况还在恶化。凌晨三点,失忆人中开始出现流鼻血晕倒的状况,并且有一个人在晕倒后快速停止了呼吸。
到此,多古立刻叫停。用镇静剂让那几个难民昏睡了过去,因为考虑到他们的精神力,所以用的镇静剂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的。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著的。当那些人昏睡之后,变得暴力的失忆人逐渐安静了下来,原本流鼻血昏迷的几个人也恢复了清醒。但他们并没有离开隔离墙边上,而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围,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早上七点。这些失忆人中,突然有一个人说了话,他说:“伯爵大人。”
这个声音一呼百应,所有的失忆人都开始呼喊这四个字。甚至于在医院的那十几人都不例外。
也正因为被转移出去的那些失忆人,这件事终究还是引起了媒体的关注——毕竟现在公民们对于难民的关注度还没有过去。
情况发展到这地步,安诣被推到了人前,去管制基地“看望”是不可避免的了。
一夜未眠的多古将消息报告给了阿瑞斯。而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元祖广场的马斯,马斯在阳台站了一整晚,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直到早上几个店员从外面回来,跟他汇报了什么,然后马斯轻笑了一声。圣光花店挂起了“歇业一天”的牌子。
与此同时,庄园里。
安诣正站在床边,脱了睡袍看着自己的小腹——不过几天的时间,他挺起的小腹就已经大得如同塞了个橄榄球。安诣因此就连种植园那边都很少去了,所以今天的出面他心里很是抗拒。
“哎。”安诣看了一会,终究妥协,叹道:“这要是被人发现就惨了。”
阿瑞斯万年不变的衬衫西裤,长发束了起来,看上去阳光帅气。他手里拿着一件宽大的印花t恤递给安诣,那印花有一定的视觉迷惑性,只要不是刻意去看,就不会被发现安诣的肚子问题。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阿瑞斯接了一句,视线贪恋地看着安诣的肚皮。
安诣套上衣裳,隔绝了阿瑞斯的视线,呵呵道:“你就巴不得让人误会我怀孕吧?真让人误会了,到时候生不出东西来,我看你怎么玩。”
阿瑞斯笑了笑,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轻声道:“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安诣叹了口气,他心里其实也惴惴不安,明知道前面可能是陷阱,还是必须跳进去,感觉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别担心。”安诣打起精神,反而安慰起了阿瑞斯,他笑道:“我会一开始就张开精神力防护罩。精神力防护罩的范围小水母会感知,你别离开那个范围。”
“嗯。”阿瑞斯啄吻了几下安诣的手指,两人便出发了。
管制基地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媒体。但是因为基地现在封闭了,所以媒体们都进不去。安诣他们的飞车并没有在门外停留,反正车身上的元祖徽章足够说明他们的身份了。
失忆人依旧聚集在隔离墙边。多古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就让人用能量场将他们隔离起来了。
当安诣的车进入管制基地的范围,那些被隔离起来的失忆人,齐齐转过了脑袋,就跟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整齐,并准确地锁定了安诣飞车所在的方向。
他们涌向那个方向的警戒线边沿,仰着头,像是孩童一样一脸孺慕,可怜巴巴地小声叫着“伯爵大人”,然后他们都哭了起来。
负责看守的人和多古他们都吓了一跳,看守的人是诧异和好奇,但多古却神情凝重,朝着停车场的位置走去。
这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闷热得厉害,大概马上就会下雨了。
这种天气加剧了人的负面情绪,安诣的眉头皱了起来,视线看着被小树林阻隔的方向。
“我感觉到他们了。”安诣说着,又换了个方向看去,眉头皱得更紧一些:“还有敌意。”
阿瑞斯上前一步,轻轻扶着安诣的后心。阿瑞斯大大的干燥手掌贴上来,让安诣有些浮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塞恩大人,安诣伯爵。”多古从小树林走了出来,开门见山道:“我觉得情况不太好,所以请不要靠他们太近。”
“嗯。我知道了。带路吧。”安诣说道,手往后伸,拉住了阿瑞斯的手。
阿瑞斯没有说话,跟着安诣身边往前走。像是一块永远不会倒下的盾牌,护在安诣左右。
管制基地已经被清场,失忆人的家属也被隔离了开,余下的除了多古他们,都是军队派来“护送”难民的异能者,以及阿瑞斯带来的亲卫兵。
被隔离的失忆人在一片空地上,几百人,神情却一模一样。
安诣远远就看见了他们,同时一股强烈的悲愤情绪朝他袭来。就像是之前的共感一样,甚至比之前的感觉还要清晰、真实。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怜惜之情,让安诣忍不住想要去拥抱他们,安慰他们。
而那些失忆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停止呼喊“伯爵大人”,只是发出受了委屈的小兽那样的呜咽声。
安诣心中难受,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但是在距离那些失忆人五米的距离的时候,他被阿瑞斯拉住了。
安诣猛地回神,心跳慢慢平复。他知道这不对劲,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对那些人的感受。他们就像他的孩子一样——尽管安诣从来没有孩子,但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个慈母。
“呼……”安诣低头,反手握住了阿瑞斯的手,紧紧的,十指紧扣。
“安诣?”阿瑞斯担心地看着安诣,刚才就是因为察觉到了安诣的情绪,所以他才拉住了安诣。
“我没事。”安诣深呼吸了两下后,抬头看着阿瑞斯,苦笑:“阿瑞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非常清晰、真实,就像是我自己的感觉一样。阿瑞斯,我跟他们是一体的。”
“这是错觉!”阿瑞斯一惊,厉声说道:“你属于你自己,这些都是错觉。”
“别担心,我只是说感觉,我清楚地知道我是谁。”安诣失笑,心中被共感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一些。但同时,他却有一个直觉,对这些日子来的疑惑,有了一种可以解开谜底的直觉。
安诣于是说道:“阿瑞斯。我们去看看那几个难民吧,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看到他们,或许我能搞清楚这些是怎么回事了。”
“好。”阿瑞斯点头,没有阻止,他只是把安诣的手握得更紧了。
在精神力方面,他无法帮到安诣什么。他能做的只是支持安诣,在安诣迷茫的时候拉回他。仅此而已,所以他无法拒绝。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些失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隔离那几个难民的地方在基地的边沿,离小树林很近,还能听到小树林外,聚集在基地门口的媒体的喧哗声。
隔离的小屋外面站着四个异能者,他们见到阿瑞斯跟安诣过来,立马眼睛一亮,激动地行了个军礼。
阿瑞斯只淡淡点了头,问道里面的情况。
“之前治疗师为他们注射了镇静剂,那之后就一直在睡。”
阿瑞斯听了没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安诣。
安诣自刚刚走到小屋跟前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直觉没有错。答案就在这里。
他的视线渐渐褪去了色彩,周围的声音逐渐被抽离,就连空气的温度、阿瑞斯手掌的触感都被剥离。
安诣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他觉得自己能感知这个世界,但是又有些虚无缥缈。那种感知的感觉无法立刻抓住,这让他有些着急……
而在阿瑞斯眼里,安诣就是突然站住了脚步,痴痴地看着那个小屋的方向。安诣的表情很冷,眼珠不安地左右转动,眼瞳没有焦距。好像安诣已经神游天外。
就在这时候,原本应该“睡着”的难民,却突然出现在了小屋的窗边。一个、两个……七个人,全部挤在了那窗口小小的空隙前。他们看向安诣,表情恶狠狠的,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
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安诣的身体一震,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下被他抓住了。
他看到那七个人变成了黑白的幻影,但是在他们的脑袋上,有一团发光的朦胧云雾。朦胧的云雾散发着安诣讨厌的腐朽气息;而七团云雾之间,有断断续续的“丝线”连接在一起。
他们之间是共享的。就像他和阿瑞斯之间、由小水母做媒介建立的感知共享桥梁。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的“丝线”形成的网有一缕是朝向安诣的。
安诣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人生来就知道吮吸母乳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这缕“丝线”的作用——共享,以及控制。
这是什么?精神体?不对,不是精神体。也不是异能树。
安诣惊愕之后,就想要提醒阿瑞斯,但是紧接着,他发现他竟然无法动弹了。那七人的“丝线”越来越多地汇向他,像是要织成一张网,将他的思绪困入这张网中。
而这个状态,安诣无法放出精神触须,因为精神触须是精神力的实体化,但是这些“丝线”却更接近于一种意识。
共享、控制……控制?
安诣心中一阵敞亮——既然可以控制,为什么这七人不控制他,而是要“困”住他?
精神力的角逐从来简单粗暴:强者为胜。这七个人无法控制他,那就说明,他们比自己弱。
安诣一喜,胸腔中的一股怒火和狠厉被激发出来,让自己的思绪在那网里横冲直撞。那些“丝线”果然根本无力抵抗,顿时溃不成军。它们在空中漂浮一会,然后慢慢地朝着四周散去,搭在了那些守卫的异能者身上。
七个人、七缕丝线,除了守卫的异能者,它们还飘向阿瑞斯和元祖亲卫兵。但因为阿瑞斯在安诣的精神力防护罩内,所以“丝线”没有被搭上,但菲尔和亚度尼斯、以及另一个亲卫兵却被“丝线”搭上了。
“丝线”搭上他们之后,从那七人的七团发光云雾之中,慢慢剥离出了一团云雾,将“丝线”当做了通道,飞快地朝着“丝线”另一端涌去。
小心!
安诣大惊,但是他还无法熟练掌握这种意识剥离的状态,一时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干着急。
好在,阿瑞斯并非愚钝的人。
当那七个人出现在窗前的时候,阿瑞斯已经戒备起来。守卫的异能者和亲卫兵们,也都发动了异能,随时准备攻击。
但是那七人没有动。阿瑞斯不知道安诣在做什么,但是看着失神呆立的安诣,阿瑞斯并没有叫醒他的打算,他在等。
两分钟过去,天空越发暗沉下来。
“噼——啪——轰!”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阴沉的天色瞬间被照得失了真,随后天空突然一声炸响,大点大点的雨滴从天空倾盆而下。
“砰!”
几乎就在闪电亮起的同时,原本站在安诣旁边的一个异能者,忽然将手中的机械灵兵打向了安诣。安诣没有任何反应,但是阿瑞斯却及时在安诣的身侧竖起了一道厚厚的冰壁。
“咔!”加持了速度的利刃刺透冰面,堪堪在安诣耳廓前停下,割断了安诣的一缕蓝发。
“砰!”阿瑞斯手在冰壁上一按,冰壁幻成无数冰锥,轰然射出,将那个异能者击飞到了小树林中,竟生生撞断了一棵树。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那个异能者却很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大腿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了,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
不对劲。
阿瑞斯立刻明白了现在的情况,视线一扫,就见原本守卫的异能者们,此时统统转过了身体,一双双眼空洞地看着阿瑞斯跟安诣。只有两个异能者的表情分外扭曲,似乎在痛苦地抵抗着什么,朝着阿瑞斯挤出声音嘶哑的几个字:“塞恩、大人,快、走!”
“啊!”这时,跟在阿瑞斯身后的菲尔和一队亲卫兵突然大叫起来,他们抱着脑袋,似乎在抵抗着什么一样。
阿瑞斯眼神一凝,脑海中模糊有一个念头,那是安诣传递来的。阿瑞斯分辨不出具体意思,于是遵循本能,当机立断地一挥手,打出一道狂风,将菲尔跟一干亲卫兵全部卷飞出小树林之外。
菲尔一群人从天而降,可吓坏了媒体记者们。人群惊声尖叫散开,唯独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那人弯腰扶起离他最近的亚度尼斯,把手放在亚度尼斯的额头,轻轻一点。亚度尼斯原本痛苦的表情瞬间平静下来,亚度尼斯抬起头,这才看清扶着他的人是谁。
“德瑞克店长?”亚度尼斯惊愕道。
马斯笑了一下,他绿色的长发散开,在风中无风自动,隔绝了雨幕;接着马斯的双眼瞬间变成绿色兽瞳,便见雨幕之上出现一道涟漪扩散开去,雨滴被震得变了形状,片刻后又恢复了直直坠落的样子。
被那圈涟漪波及到的亲卫兵们都停止了痛苦的哀嚎,他们的眼神恢复清明,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
“德瑞克先生。”菲尔气息有些不稳,她狐疑地眯起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马斯指了指封禁的门口,说道:“让我进去。”
菲尔皱紧了眉头:“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马斯不疾不徐,微笑道:“或者你想看安诣死?”
菲尔一惊,权衡之后,用自己的权限放马斯进了管制基地。马斯一进去,就转身对菲尔做了个停的手势:“你们、以及其他所有人,不要靠近过来。”
“好。”菲尔应下,连忙又说道:“伯爵就拜托了。”
马斯笑了起来,没有回话,径直往里走去。
另一边。
当阿瑞斯把菲尔他们送离了小屋范围后,那些原本守卫的异能者就一起发动了攻击。他们攻击的目标,是安诣。
“不自量力。”阿瑞斯冷笑一声。这些日子的不安,在这一刻统统变成了杀戮的欲念。
以阿瑞斯为中心,坠落的瓢泼大雨倏然被凝固在空中,然后雨滴变换角度,并且迅速冻结成冰,成了一颗颗雨滴状的冰冻子弹。
“子弹”横呈在空中,然后像是急速盛开的花朵,朝着阿瑞斯和安诣的身周呈辐射状射出。
“轰——”
成千上万的“子弹”碎裂的声音轰然炸响,那些异能者的身体被穿透、然后迅速冻结,连成一片冰壁。
“哗啦啦……”
大雨依旧倾盆而下,空气中的血腥气随着雨水很快消失殆尽。但是那一片冰壁却不会融化,在盛夏的雨水里依旧凝固如铁。
“啊!”这时,在小屋里的七个难民终于动了。一个难民气急败坏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猛地一拳砸碎了窗户,从小屋里一跃而出。
七个难民陆续跳出小屋,他们气喘如牛,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盯着阿瑞斯犹豫不决——显然,他们知道自己跟阿瑞斯之间的实力差别。
阿瑞斯冷哼一声,正要抬手解决掉这些人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安诣抓住了。
阿瑞斯一惊,转头看向安诣。却见安诣的双眼里正流动着光芒,好像他那双血色的双眼,真的变成了顶级的红宝石一般。
“安诣?”阿瑞斯心里一跳,巨大的恐慌淹没了他。
“别杀他们。”安诣此时的状态很微妙,他似乎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但实际上他的意识依旧在身体之外。就好像他的身体变成了提线木偶,而他是提线的人。
安诣知道自己的样子不正常,为了让阿瑞斯放下心来,他让自己的拇指在阿瑞斯手腕的皮肤轻轻摩挲,这是属于他们的小动作。
阿瑞斯的表情果然松动了一些,他看着安诣,担忧道:“你的眼睛。”
“我没事。阿瑞斯,听我说,不要杀死他们,杀死他们会放走他们的。”安诣尽可能简单得解释道。
“我困住他们。”阿瑞斯回过神,说道。
安诣却摇摇头:“困住也不行。要杀他们,只能我来。”
“安诣!”阿瑞斯急道,反手握住了安诣的手腕。
“必须我来,阿瑞斯。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相信我,好吗?”安诣转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看着阿瑞斯。努力用自己的眼睛传达自己的坚决。
阿瑞斯咬了咬牙,好几秒后,才松开了安诣的手腕。
安诣得到自由后,看向了那七个人,朝着他们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