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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将军问我为什么亲自下地了,其实只是试试新造的取水机器是否好用去了。”卫溯言不知道自己在跟冀奉解释什么,“我又不会种地,自然不会同农民混在一起了。”
“殿下不是去亲自下地耕作了么?”冀奉不依不饶。
“吴国三面环山,虽然有山泉,但城中难以使用,于是便造了这个取水的水车,将水引到城郊好让耕种的农民省些事情。”卫溯言说到他的机器,勉强有了点精神,“今天试验后觉得应当再配上蓄水池,这样便可以让壮年劳力定期将水取来存进蓄水池,平日里村中的人就都可以用了。”
“那殿下可真是做了不少好事。”冀奉对他的机器兴趣缺缺。
卫溯言微微叹了口气,仰头灌了一杯酒,没接话。
“殿下从洛阳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种子和布匹,刺绣,铁器,随行的人中更有不少工匠大夫和书生,将军见过刘国的情形,如若不是殿下,吴国现在和刘国也相差无几。”尧树适时的补上了一串子的话,让场面不显的尴尬。
“原来殿下不是公主下嫁,而是昭君出塞。”冀奉站了起来,“爱民如子治国有道的诸侯王,想必传出去了会很得太后喜爱。”
“治国有道的诸侯王太后是该喜欢的,可惜了,本王的名声似乎并不好,本王刚刚不是还勒索了将军了五百两黄金么?”卫溯言也站了起来,“将军既然心情不好,本王还有奏折未看,尧树,叫上歌舞来陪冀将军用膳,本王去沐浴更衣了。”
那顿晚宴最后不欢而散,之后冀奉也在想,如今他们关系还不是十分亲近,贸然的劝告吴王要韬光养晦不要惹太后注意似乎有些莫名,看来有些事尚需要慢慢来。
他此次接的密旨是尽快除了刘南王,然后驻守刘南国,等待朝廷派郡守来接管,而刘南国与吴国地处偏僻了无生趣,离大朝廷太远,他原本并不情愿留下的。
好在卫溯言没有让他失望,一如他想象的有趣。
在吴宫住了几日,冀奉才发现卫溯言过的十分紧凑,天微亮他已经衣冠整齐的坐在正殿上早朝,而后便是下朝批改奏折,待到午膳时间稍作休息,下午就在一个库房里研究着什么机械,晚上的时候常常到后宫去,卫溯言喜好歌舞,有时候也并不召幸哪个嫔妃,而是召来舞姬,他在底下看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冀奉在的时候还稍微收敛些恐怕酒后失言,不在的时候喝得更凶,于是冀奉也常常夜晚进吴国,卫溯言就设宴招待他,夜夜笙歌。
冀奉特意去打听了卫溯言的后宫,他的后宫并不算充裕,只有三个妃子若干个侍妾,还无子嗣所出。
冀奉估摸着这三个妃子的身世恐怕不简单,太后应当是不准吴王有子嗣的。
这些话他不能对卫溯言说,旁着侧着的提点几句,卫溯言以为他看上了后宫的人,说要送给他,冀奉只能推说家中已有妻房,不能再收。
“怪不得将军那日沐浴的时候没让宫中的美人伺候,原来将军是个钟情之人。”卫溯言也不坚持,叫换了几个歌姬,“若是天下人都能像将军这样看重自己的妻子就好了。”
“倒不是我看重家中的妻子,而是父亲曾教导过,朋友之妻不可欺,这吴宫中的人都是殿下的人,那么我自然不能欺吴宫中的人。更何况女人不过是女人,并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东西,她们若能本本分分的繁衍子嗣,不让男人分心已是有德。”冀奉看着卫溯言,“而我更希望有个能伴我一生,知我喜怒哀乐的人。”
“我喝醉了,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卫溯言摇摇头,又倒了杯酒。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冀奉笑了笑,专心看起了个歌舞。
冀奉是笑了,卫溯言却笑不出来,一来他最近心事本就多,二来他不喜欢冀奉对女人的态度,若不是父皇将他们几个兄弟的母妃当做繁衍子嗣的工具,他大概也不会十几岁就远离了亲人,独自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
这些想法冀奉自然不知道,卫溯言教养极好,一直陪冀奉到他尽兴而去,才回了自己寝宫。
尧树服侍他更衣去冠,点上蜡烛,拿出柜子里的熏香燃起来,服侍他上了床,正准备退下,突然被卫溯言拉住了。
“树,不要走,陪我待一会。”
尧树在床边坐下,卫溯言摩挲着他的脸颊,烛光应在尧树眼里显得如此妖魅,卫溯言看的有些痴了,久久没有说话。
“殿下在害怕什么。”尧树按住卫溯言的手,轻声问。
寂静的宫殿里听不到其他声音,将才的歌舞升平都化作了幻影,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卫溯言才敢害怕,才敢承认自己的羸弱。
白日的他,是吴国的王,是吴国子民的王,刘国几乎灭国,吴国子民将全部的寄望都放在他身上,如果此时的他不够自信,那么吴国也已经人心惶惶。
所以才要早朝不辍,才要日日笙歌,才要冀奉进贡,才扣留了冀奉的副将,他要咬牙维持着自己的高傲,哪怕他其实没多少胜算。
“怕。”卫溯言抽回了手,“怕我如同三哥一个下场,怕因我而连累了母妃。”
尧树将手指插入他发间,轻轻为他按摩着,“殿下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我想每日喝一壶酒,微醺,然后沉醉瀚海书音,一觉醒来,十弟已经掌权,天下太平,兄弟驻守四方,共保我卫朝周全。”
“殿下的软肋,就是太过心好。既然殿下不肯为了保全自己而亏待臣民,那么就应当做好看尽人事苍凉的准备。”尧树伏在卫溯言胸口,抱住他的脖颈,“殿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外面的人都以为殿下是个耽于美色的任性君王,殿下越不讲道理,与朝廷命官关系越差,殿下就越安全。”
“嗯。”卫溯言偏过头,渐渐睡了。
尧树等他睡着了,撑起身子,吻在了卫溯言额头。
“瑾言你看,溯言也长大了呢。”
翌日
吴王刚刚下朝,冀奉就进城来了,他本打算找卫溯言随便说说什么话,不想看他这么几乎不眠不休的糟蹋自己身子,结果尧树说千岁昨晚只睡了一个时辰,下朝后撑不住歇息下了,若是有什么事需等上一段时间,冀奉说其实没什么要紧事,找尧公公也一样。
然后就让尧树带他去了一处园子,他问尧树卫溯言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是谁,尧树说后宫雨露均沾,没见哪位主子更得殿下喜爱。
“殿下没有想过为什么至今毫无所出么?”冀奉单刀直入。
“殿下痴迷机械,不甚在意。”尧树将帽子摘了,拢了拢头发,脸上看不出丝毫不真诚。
“尧公公身上的味道似乎很特别。”冀奉停住了脚步,凑到尧树的耳边闻了闻,“这是卫溯言的熏香。”
尧树很是开心的点了点头,然后拽过袖子自己闻了闻,“将军好嗅觉,殿下的熏香是吴王的生身母亲臻娘娘亲手造的,叫做君莫忘,香气甘甜,经久不散,是殿下离宫的时候从卫宫中带出来的,现在数量不多了,整个吴国只有殿下熏此香……大概是昨晚在殿下怀里染上了吧。”
臻昭仪冀奉有所听闻,这位妃子在卫皇后宫中名不见经传,先皇后宫妃子众多,他知道这么个人还是因为她进宫前曾号称天下第一美人,是个青楼女子,因为她进宫朝中曾闹过一阵风波,后来生下了一位皇子便失宠了,此后也未曾听闻她的什么故事,原来卫溯言是她的儿子,那么卫溯言生的这般好看也有的解释了,臻昭仪出身低微,卫溯言自然登基无望,被排挤出宫在情理之中。
等等,这香是在卫溯言怀里染上的?
卫国男风盛行,他队伍中用来慰军的也都是小倌,若是卫溯言与男人有染,他倒是觉得高兴,至少说明了卫溯言是有此癖好的。
只是尧树不是太监么?
冀奉上下打量着尧树,尧树仍旧是一副十五六岁的天真模样,似乎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听说尧公公伺候人的功夫很好?”
“殿下没说过尧树有哪里做的不对。”
“这样。”
“……殿下也想试试么?”
冀奉猛地抬头,只看到尧树的侧脸,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少年,为何笑的如此……妖冶。
“不必了。”冀奉突然没了跟尧树交谈的兴致,快步走了。
尧树折了根没开的桃花枝,笑的愈发灿烂,“卫瑾言,若是有一朝你的兄弟亦被人压在身下,你可还有脸羞辱我么?”
卫溯言醒了已经是晚上,尧树没在寝殿,另一个叫青染的公公服侍他起床,卫溯言头痛欲裂,还是昨晚喝了酒又晚睡,睡梦中不得安宁索性就天不亮起来查看工程进度了,当时提着精神注意不到,这会精神散了放松下来竟是这般难受,他自觉今晚不能再喝酒了。
“冀奉进城了么?”
“回殿下的话,冀将军是午时进宫的。”
“怎么又来了。”卫溯言揉着太阳穴,“就说我还没醒,让尧树陪他,将我的沙盘摆上来。”
“是。”
卫溯言的沙盘上摆着吴国周围的地势和吴城的模型,他今早走地道出宫查看的正是投石器械的进度,诸侯王不能蓄养军队,可卫溯言也没准备束手待毙。
他善于制造机械,冀奉说的没错,只要他换个心思,瀚海书音也就成了瀚海魔音。
他的投石器在沙盘上表现很好,可是实际制造出来射程却短了许多,也达不到所要的力道,卫溯言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是他所用的木料不对,还是大石的重量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