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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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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睿和说到底只有28岁,也只是个还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被人轻视的时候,总归还是会感到不痛快。

    平日里在那些他拿手的领域里的表现自然是成熟睿智的,他不算长的人生中,唯一无法取得成就的部分便是绘画。但是,他真心喜欢绘画。

    在秦睿和的认知里,他对绘画的热爱是没有原因的,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他对绘画就充满了热诚。但是偏偏是在他最感兴趣的领域里,他没有获得一点掌声。

    当然,如果是一般人,看到秦睿和的画都会夸一句“画得真像”。但是,秦睿和心里明白,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称赞,这样的称赞就像是“你好棒”一样廉价。但凡有些造诣的艺术家,在看到他的画时,都会遗憾的摇头。

    “林老师,让一只狗来评判我的画。这样真的合适么?”

    秦睿和有些压不住脾气了。以往那些被他有意无意请来看画的有名画师,都是在对他的画作进行一番考量后,才给出一些评价。只有林安夏,居然让一条狗来判断他作品的好坏!

    林安夏敏锐的感觉到秦睿和的不愉快。他并不想让他的学生因为作品被嫌弃而感到自暴自弃,也许他刚才的用词实在太不委婉了。

    “秦先生先不要生气。我让雪松来评判秦先生的画是有原因的。你的素描真的很写实,写实到就和照片一样。但正是因为太过写实了,才让林先生的素描失去了感染力,也就是没有灵气的意思。写实只是画画需要达到的一部分,并不是画画的全部。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相机这类东西,完全复制一项事物并不是绘画存在的意义。”

    林安夏重新坐回秦睿和旁边的椅子上,将手里的素描摊开放在膝盖上。

    “我始终觉得,一幅好的画作,应该是让人和动物都能欣赏的。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信,我也不是在夸奖我自己什么,但事实上,我画的第一幅画便是雪松,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开始雪画画,甚至连笔都那不好,但那副画像雪松却非常喜欢。爸爸说因为我的话里倾注了对雪松的爱。”

    林安夏的眼睫微微一抖,也许那一幅画是他这么多年来,画过的最幸福的一张画了。

    秦睿和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安夏,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继续和这个脑子可能不正常的艺术家交流了。

    秦睿和不是不知道,艺术家的精神世界比较丰富,所以不少人都会觉得艺术家都是个疯子,但他也始终认为,感情再丰富的艺术家都应该有基本的常识,如果人和狗一样有鉴赏能力的话,那么人类比之于犬类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他之前觉得这位小老师的艺术理论十分有趣,但现在看来......他也许是有趣过头了。

    “林老师......”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把那幅画找出来给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他记得因为自己也很喜欢那张画,所以一直没有丢,就保存了下来。

    秦睿和:“......”

    秦睿和看着那么认真在缸子里一幅一幅掏画卷的林安夏,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小老师嘴里说出的话在他看来都是天方夜谭,但偏偏他认真严肃的小模样又有点找人喜欢。

    秦睿和一副被打败的模样走到林安夏旁边:“林老师,我也来帮你找好了。两个人找比较快。”

    林安夏点点头,指了指房间的另一角,“那里还有一缸子。但是东西太多了,有点乱,可能不好找!”

    秦睿和按照林安夏的指示走过去,抽出大纲里的画卷一幅一幅翻看,嘴里还不甚在意的说道:“这没什么,干净整洁的画室,到目前为止我都还没见过。”

    突然,秦睿和眼尖的看到被塞在角落放置画具橱柜后的一个画板。

    即使,秦睿和只看到的侧边,但仍然不妨碍他看出这是一幅已经完成的画作。它没有被随意卷起放在画缸里,而是被完整的固定在画板上,很显然画的主人对它是珍视的。但是......他却被塞在墙角,甚至是橱柜的后面,就好像......他的作者,不愿意看见它一样。

    “林老师,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把这幅画塞在这个角落里么?”

    林安夏闻言,动作一顿,惊恐的瞪大了眼。

    他猛的转身,喊道:“别动它!”

    很可惜,秦睿和的求知欲向来让他无所顾忌,所以,在林安夏阻止他前,那幅画就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上。

    秦睿和看见这幅画的第一眼,就被它所透露出的情绪给深深感染了。

    他怔怔的看着这幅画,满眼都是蓝、黑、灰,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这三种颜色组合成了一位少女,一位在空中边哭泣边跳舞的少女。少女所透露出的情绪十分复杂,有哀伤有绝望有无边的恐惧也有一丝疯狂。那是一种传神的情感,秦睿和敢肯定,任何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会被这样浓烈的情绪所束缚,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但是......这些情绪无一不是负面的。一个充满如此多负面情绪的人,会是眼前这个喜欢在太阳下给狗洗澡的单纯少年么?

    秦睿和沉浸在画作带给他的震撼中,呆愣的看着林安夏。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林安夏已然浑身颤抖的就要站不住了。

    “你怎么了?”

    秦睿和赶忙朝林安夏走去,将他扶到椅子上做好。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安夏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眼神有意无意的撇向仍然被秦睿和拿在手里的画。那是他的作品,是他一笔又一笔画出来的。可惜,现在的它对于林安夏来说,却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林安夏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心神稳定后,林安夏才开口说道:“没什么,刚才只是有一点头疼。”

    “头疼?”

    秦睿和皱眉看着林安夏明显苍白起来的脸色,有些不赞同的说道:“如果是生病了就应该到医院治疗。你看上去非常不好。”

    “没有什么关系。”林安夏无力的摇摇头:“只是小毛病而已,因为这几天都睡不好,所以才会头疼。”

    “好了。”林安夏拍了拍脸,让自己振作起来:“我没事了。”

    林安夏把秦睿和手里的那副画拿了过来,轻轻说道:“它叫《冥舞》。”爸爸葬礼结束后的那几天........画的。但后半句话,却被他生咽进了肚子里。

    林安夏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的模样,让秦睿和心里有些不舒服。

    作为宋施源的外孙,秦睿和显然对林西辞并不陌生,林西辞的每一幅画作都如鬼斧神工一般令人惊叹不已。而幼年成名的林安夏,秦睿和自然有所耳闻。

    可说句实在话,那时候的秦睿和并不认为林安夏有多了不起,他同大部分人一样,认为林安夏不过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能有多少阅历,能有多少积淀,就算继承了父亲极高的绘画天分,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达到所被吹嘘的高度。

    而《梦魇》,《悚人》和《苦恼》等作品被吹捧的沸沸扬扬时,秦睿和不过把这当成是艺术家们过于热烈的情绪爆发所致。那时,他并没有将林安夏的那些获奖作品放在心上,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

    但如今,他亲眼看到了林安夏的《冥舞》,亲身体会到了他的画带给众人那种震慑人心的魅力。他开始相信,从十年前开始就在美术界备受热议的《梦魇》的作者,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在今天以前,在秦睿和看来,林安夏不过是一个具有绘画天分的少年,在父亲光环的照耀下,单纯自在的在艺术的殿堂里畅游。但是今天《冥舞》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印象深刻。

    可是.........

    “《冥舞》的确令人着迷。它所表达出的情绪是我从前从未在任何一幅美术作品中感受到的。”

    秦睿和想了想措词,又道:“不过......这里的其他作品,虽然也很吸引人,但明显没有《冥舞》那么强的攻击力。”

    林安夏听了秦睿和的画,勾了勾嘴角:“秦先生说话真是客气。与其说其他作品没有《冥舞》吸引人,倒不如说,其他作品跟《冥舞》比起来苍白的紧。”

    秦睿和不赞同的摇摇头:“这里被完成的作品,随便拿一幅到画展中展示,都会是一幅出色的作品,当然《冥舞》更是各中的佼佼者。”

    林安夏看着手里的那幅《冥舞》心下苦笑,“也许是因为,画它的时候,所用的感情比较到位吧。”

    秦睿和不愿意看到林安夏那么失落的模样,便开始转移话题:“说得对啊。艺术家的情感是他们作品的根源,果然感情丰富的人才能画出最好的画。我就不行。”

    林安夏差异的看了看秦睿和:“秦先生发现了你的画作中存在的不妥了?”

    秦睿和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是一个自负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个聪明人,在看见林安夏的这幅《冥舞》后,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总是无法获得外公肯定的原因。

    秦睿和从5岁开始到现在20年的人生里,画过的画数不胜数,并不是没有一幅出彩的,只可惜......最出彩的那一幅......

    想到这里,秦睿和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