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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到,有什么解释不清的,等到了警察局咱们慢慢沟通。”
洛琳站起身来,口吻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冷静,刚才一顿声嘶力竭后,她感到嗓子像要冒烟。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表情是满脸的愕然,就连宋靳凡也愣怔住了,投向洛琳的眼神变得犀利冰冷起来。
好累,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痛苦像无底洞,惶恐如同怀中揣着的定时炸弹,每当她觉得有一点点幸福时,现实总要无情打破她的美好幻想。
“报警!?洛琳你疯了!?”洛晓燕难以置信,绝望地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姑父他——”
洛琳不想再听,打断道,“是不是很惊讶?觉得我不孝吗?不,反常的人明明是你们才对,出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居然还一个个妄想悄无声息地私了?姑妈,你捅伤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很有可能会死!而你们,”她把目光转向其余宋家三人,“究竟对姑妈做了什么?”
“如果……”宋靳凡这时开口,他垂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尔后继续道:“如果我现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能不能请你……放过我爸妈。”
宋靳凡说话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她坦率地对视,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叫嚣:宋靳凡,给我看看你的诚意,不要对我辩解,这样我们还能继续,我们还有机会的。
可惜,纠结这么久,洛琳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对她求情了。他在拜托她……原谅自己父母犯下的错误。
为什么?
残酷的事实,可能正在她的正前方对自己招手呢。
“警察最快应该会在三十分钟内赶来,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假使你想据实以告,麻烦讲重点,长话短说。”
说出这话时的自己的心仿佛破了个洞,除了空虚外,还有难以忍耐的疼痛,伤口正往外流着血。
不知何时,她的一言一行都不再受控制了,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试图抽离眼下这种难堪的状况和无望的情绪,挣扎着在以旁观者的态度冷静地度过这难熬的半小时。
“不,我希望你能先答应我的请求。”宋靳凡执拗地说。
“我做不到,”她诚实地拒绝,摇头道,“宋靳凡,这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你是真的爱我……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男人听到这话,神色间闪过一丝苦楚,转眼即逝,掌心传来钻心的刺痛,他下意识垂眸看向手心,发现是由于之前握拳的力气太过,掌心已经被指甲磕出了血痕,想要将肌肉放松却异常困难,好不容易撤力,血印变大了,两只手变得鲜血淋漓。
只是*带来的难过,跟眼前经历的这一切比起来,完全不堪一击。
“你的父母,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身亡,他们死前一直在宋氏就职,处理公司的财会问题。”
虽然已经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从宋靳凡口中听到这样的事实,她还是难掩震惊。原来电视剧里的狗血戏码……竟然也被她遇上了。
洛琳递了个询问真假的目光给洛晓燕,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点头,肯定了宋靳凡所言非虚,然而洛晓燕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她猜不出来。
大概此刻在洛晓燕心里,除了姑父外,其他都是浮云了吧。
洛琳自嘲地一笑:如果她也能像姑妈一样,以夫为纲,宋靳凡也会轻松许多吧?
“儿子,这件事或许由我开口比较有诚意,你不必为我开脱,对不起你们洛家的人,是我。不是靳凡,也不是传芳,是我,因为我的懦弱,害死了你父母,也因为我的胆怯,害得你姑妈现在被逼得走投无路。”
出于意料,站出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公公宋江。
洛琳原本以为任传芳会强硬地为宋家辩白,怎么都预料不到,一向和蔼的宋江才是一切的祸端。
而接下来宋江说的一切,让洛琳的身体,连同心,跌进了更深更加冰冷的深渊。
洛父洛母曾是宋氏的员工,诚如之前乔远告诉洛琳的,宋氏洗不白,早年为了壮大家族事业,冒险和大莫帮有了交易,替曾尧年洗过一段时间的黑钱。
而洛父洛母曾是宋氏的财会部员工,自然也有接触过一部分地下事务(类似做假账一类)。
夫妻俩都是老实人,为了养活宝贝的女儿,过上好一些的生活,这才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听从性地钻了法/律的空子。
只是夫妻俩胆子小,一合计下来觉得事情很不妙,心虚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因此为了为了明哲保身,他们复制了一部分相关罪证,也就是洛琳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个U盘的前身,但洛氏夫妻绝对想不到,居然真的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大莫帮出事后,曾尧年凭借警局里吴沉波的势力,脱困而出,成为了侥幸存活的大莫帮唯一高层,宋江作为宋氏当年的负责人,遣散了曾接触过大莫帮交易的员工。
只是不知为何,曾尧年偏偏盯上了洛琳的父母,也因此发现了他们竟然背着自己做了一本黑色皮革手册(注一)。
为了斩草除根,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他痛下杀手,派人制造了一场车祸,让洛琳的父母死在了无情的车轮下,同时把两人的独女——也就是还处于小肉丁的洛琳直接丢进了孤儿院。
宋江虽然知道曾经的员工死在他的安排之下,却依然保持了沉默,但没想到曾尧年居然拿着这份双方共同犯罪的证据到他跟前来威胁自己。
曾尧年以此为要挟的条件,要求宋江帮助自己重振大莫帮,宋江被控制了软肋,无法拒绝,愁眉苦脸的烦恼模样被自己的妻子任传芳发觉了,在妻子强硬的质问下,他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意外,令曾尧年千算万算,百密一疏。
他绝对想不到铁娘子居然这么有本事,抛砖引玉后反将了他一军,夺回了重要的罪证。
这么一来,曾尧年唯一能扳倒宋氏的条件也被剥夺了,因此之后的十几年都夹着尾巴做人,几乎销声匿迹,暗中培养了莫清等一众,决心报仇,实现他个人的野望。
在这里,宋江做了一件连事后的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匪夷所思的事——他烧毁了黑色皮革手册,但却将上头记录下来的数据制成了U盘,高价找技术员做了加密处理,事后锁在了办公室的保险柜中——这一点是连任传芳都不知情的。
同样,吴沉波是他安排在警局里多年的棋子,曾尧年在大莫帮大动荡时能金蝉脱壳,独善其身,少不了全是托了吴沉波里应外合的福,甚至之后因为有了他的示意,莫清从警校毕业后也跟着吴沉波一起查案,只为了找机会充当宋氏的卧底,方便重新夺回证据。
但自从吴沉波的儿子日渐长大后,他明白跟着曾尧年不是长久之道,但凡在他手下一天,自己必定会提心吊胆,自己的家庭也落不到好下场。
是以为了逃离曾尧年的掌控,他寻寻觅觅,终于找到合适替代人选,他先是向曾尧年推荐了董严,尔后慢慢策划自己的抽身大计。
机会很快就来了,当莫清拿着U盘的那一刻开始,吴沉波找到了宋江,和宋氏暗中联合起来反将了曾尧年和莫清一军。
事情的结果显而易见,莫清死了,而曾尧年是典型的“得不到就毁掉”主义的人,如此功败垂成,便气急败坏地把吴沉波的儿子绑架撕票了,吴沉波得到了自己最无法承受的惨重代价。
而曾尧年做完这一切,痛失爱徒莫清,翅膀被堪堪折断,见再也没有力量反抗那时的宋氏,最后只得灰溜溜地离开——这是他第二次被打败。
只是这恨意与日俱增,找不到缓解的方式,就像锁在潘多拉盒子里的恶魔一样,时间无法减轻它们的怨气,只会让其愈演愈烈。
事情讲到这儿,宋江不再开口,这已经是他知道的全部事情,平时言语不多沉默寡言的老人,今天受了如此多的刺激,还一口气说出了如此沉重的真相,他已经有些站不动,坐在沙发上微微喘着气。
“这就是全部了么?”
洛琳眨了眨眼,她几乎误以为自己会流泪了,可双手抹了抹眼眶,悲哀地察觉到自己枯竭到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宋江点点头,苦笑着轻声道:“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之后的事,我也搞不清了,但不难想象,曾尧年事后又用了什么手段,否则我想,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很显然,宋靳凡之前对自己的解释,是在避重就轻,至少她可没在乔远之前的复述中听到还有这一出所谓的“上一代的恩怨”。
可是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哪怕宋江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但那也只是硕大拼图中的几块而已,并不能将画面完整地重现。
“那时候,曾尧年突然找到了我,”洛晓燕在一阵静默中突然发出了声音,她抬头看着洛琳,“给了我你所在的孤儿院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