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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清河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特意在钱包里面多塞了一点现金,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蠢,这年头哪个好一点的餐厅不让刷卡?
可是她到底还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虽然她并不认为顾梓城先生会来找她要拿区区一顿饭钱。
最纠结的就是,她无数次走过了顾梓城的办公室门前,却是没有半点勇气走进去告诉那人:“我想请你吃顿饭。”
这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够和顾梓城说的话啊……
不论如何,钟清河自问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
顾梓城则像是忽然犯了失忆症似的,和原本一样独来独往,连助理都很少说上几句话。
对于这位执行合伙人而言,好像所有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个判定标准:有用,没用。
连着话也愈发字字珠玑。
钟清河入职还不到一年,这时候按照常理本来应当是律师助手的工作不会自己出庭,也就是跟着老师学本事的时候,没成想她跟着的律师老家出了些事情请了一年的假,钟清河琢磨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状着胆子去敲响boss的门。
顾梓城坐在里面头也不抬:“我以为进门的人会先看到门外有我的助理。”
钟清河怔了怔,有些讶然地回过头去:“抱歉顾先生,您的助理现在好像不在。”
那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彰显着钟清河话语的真实性。
顾梓城抬起头来,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钟清河一般淡淡问道:“有什么事?”
钟清河被这样的态度搞得有点蒙。
毕竟她一直以为自家老板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员工方才在餐厅里那么维护,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他说的原因而已——
吵到了他吃饭。仅此而已。
就如同他的助理曾经对顾梓城的评价:生活简单无比,是非分明。
钟清河打心底哭笑不得,却只能长话短说:“顾先生,我现在还是公司里面的律师助理,但是钱律师前几天回老家了,我……”
“需要我为你指派律师?”顾梓城听懂了,他颔首道:“可以,现在需要律师助理的人只有宁律师和我,我的话要求比较严格,宁律师那里则是有一个律助,你的工作可能会比较少。”
钟清河想了想,笃定道:“那劳烦顾先生了。”
很显然,这时候的钟清河还没有搞清楚所谓的“比较严格”是一个多么没办法量化的词语,就好像她看到顾梓城缓缓的微笑觉得这人非常温和俊朗一般。
都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表象。
“既然如此,我现在接手的是一件企业合并案,我记得你是双学位毕业,自己拿过去看看合同里面有什么漏洞,今天晚上下班之前拿给我。”顾梓城重又低下头去敲键盘,似乎没打算再和钟清河说上哪怕一句话。
钟清河怔了怔,伸手接过一沓厚厚的文件,抱在怀里头沉甸甸的,她等着顾梓城说下去,比如说里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又或者程序性的问题。
可是等了半天,顾梓城依旧敲着键盘。
“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请你出去时帮我带上门。”顾梓城平静道。
钟清河等了半天就等来这样一句话,却也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继续自己刚刚的问题,索性微微颔首行了个礼然后悄没声息地转身出了门去,将门好生带上。
直到出去她方才想起来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就是——
好像忘了还顾先生钱。
不过不论如何,估计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算少,想要还钱的话,总还是有机会的。
钟清河这样想着,然后默默低头去看自己怀里的文件。
今天下班之前啊……钟清河晃晃头,然后紧赶慢赶地奔回去了。
那一摞文件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两家公司想要合并,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估计可以算是吞并,因为对方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以至于钟清河他们的委托人几乎是不战而败。
这样的感觉简直就是所有的筹码都被对方攥在手里头,而自己的这一边则是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合同里其实没有一点陷阱,就算有,也不是眼下的钟清河可以看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钟清河复又抬起头幻想了一下看到顾梓城时一无所知的自己,然后下意识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她需要外援。
将一大堆涉及到当事人的名称都划掉以后,钟清河拿着合同找到了律所里头最擅长法务的李清平,彼时的李清平正在浏览一份文件,钟清河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问道:“李老师,请问您可以帮我看看这份文件么?我想知道里面有什么问题,谢谢您。”
李清平的发顶发际线微微往后退,看上去颇具几分喜感,他接过那摞厚厚的文件看了一眼:“什么时候要?”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李老师有空吗?”钟清河有些忐忑地看着面前的人。
李清平摇摇,直截了当地拒绝:“估计不成,我这边有个案子明天开庭,如果需要的话我明天给你看可以吗?”
这种时候显然不能强人所难,钟清河非常知情识趣地颔首道:“多谢李老师。”
deadline就在眼前,钟清河遥遥看着不远处顾梓城办公室的玻璃门,打心底想要叹口气。
她抱着文件重新回到桌前,平静下来重新琢磨,这一琢磨就琢磨出点不对劲了——
“顾先生。”
到了晚上指定的时间,钟清河已经将那份文件翻来倒去看了大概三五遍,往顾梓城的办公室里面一站表情非常笃定。
“我的助理……”顾梓城揉眉心,非常讲原则。
“是您的助理放我进来的,”钟清河没奈何地笑了笑,然后补充了一句:“现在您的助理下班了。”
“很好,”顾梓城抬起头来看人,许久的坐姿似乎让他微微有些疲倦,索性站起身来走着:“有什么发现?”
钟清河定了定神将一份文件展开,显然上头是一系列的表格汇总数据:“顾先生,我认为这次合并是不能接受的,因为这很明显是一个陷阱。”
顾梓城没应声,只是径自翻动着那份文件,速度非常快,让钟清河有些好奇他到底看进去了多少。
半晌,他方才默然道:“说下去。”
“想要吞并我们委托人的宅基公司已经陷入到了严重的经济危机,根据公示原则,明天股价也许就会崩盘,在这种情况下促成的合并,很显然我们的委托人是吃亏的,”钟清河稳稳道,她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顾梓城的身边,示意着自己手头的材料:“就是这一份,很明显他们的账簿曲线下滑。”
“这并不算明显,”顾梓城伸手将账簿轻轻一合,“如果真的明显到人尽皆知的程度,想必他们也不会就这样公布出来。”
他的眉眼犀利而微凉,却是带着一种让人沉浸其中的意味,唇角轻轻一扬微微笑了笑:“准备起诉吧,在那之前,宅基公司会出和解的价目的。”
顾梓城说完就坐了回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伸手继续打字,似乎是正在忙些什么。
钟清河怔了怔,然后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家里拨个电话,这动作落定在顾梓城眼底让他微微有些讶然:“你打算加班?”
“如果老板愿意支付双倍薪水的话,”钟清河笑了笑,然后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我去将起诉书准备好,还有和解的条件,连带着给我们的委托人联系一下。”
顾梓城似乎是有些意外,他早就习惯了公司里头规律严明的时候,而钟清河,似乎是第一个打算破例的人:“你可以回去,明天再来做这些工作。”
钟清河却是根本没打算妥协:“我没有在老板之前下班的习惯,抱歉。”
明明就是言笑晏晏的模样,顾梓城却是轻轻松松地看出了钟清河的心思——
骗人。
在之前也没有过这样的动力,怎生现下忽然就有了?
想来想去也就是一点,她需要工作来疗伤,毕竟是个刚刚失恋的人。
顾梓城想着,然后觉得自己可能是无聊了,从来不曾主动关心过这种问题的自己忽然有八卦的倾向,这让顾梓城非常不满,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颔首:“既然这样,顺便再加一件案子,和我一起。”
钟清河有些讶然,却还是颔首道:“是。”
能和顾梓城一起工作是很幸运的事情,相较于从前的老师而言,顾梓城并不一样,因为他更习惯单枪独马地战斗。
现下多了一个钟清河,他不适应,却也在努力地教会她一些东西,用最简单的办法——
就是放手让钟清河自己去做。
这样的信任来之不易,而钟清河知道,顾梓城能给的信任并不多,一旦打破了,也许就再也没有重建回来的机会。
所以尽管现下陆兴元和陈艺晓的事情她依然没办法彻底放下去,她却是由衷地感激顾梓城给了她在工作里疗伤的可能。
比起怨天尤人哭天抢地,钟清河显然更喜欢这一种,很巧合顾梓城也一样。
钟清河想了半天,最终干巴巴地张开嘴……
“如果你是需要夜宵加餐的话,你可以拨外卖,公司报销。”顾梓城干净利落地下了个逐客令。
钟清河默默然闭上嘴,就听到男人重又加了一句:“顺便给我带一杯星巴克的拿铁咖啡,不加糖。”
……所以说他这是让自己免费充当劳动力的意思么?
钟清河摇摇头,看着顾梓城顺理成章的笃定神情,忽然就微微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