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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崎岖,怪石嶙峋,陡峭难行,一眼望过去,看不到终点。平日人烟几乎绝迹的山路上,此时却有一位身着雪白素衫墨发飞扬的男子在蹒跚前行,如果近看的话就会发现,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此时多么苍白,额头淌下的汗水更为他多加了几分脆弱感。
虽是春暖花开之际,但是半山腰上刮过的风仍旧能吹透衣衫,带来几分寒意。他走得越来越慢,风拂过他如冰雪般的绝色容颜,为他染上越来越苍白的颜色,更加如冰雪般凛冽,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明明看起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但是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停下的意思,反而那坚定的步伐带着一股执拗的意味。
终于当月上柳稍之时,他登上了山顶。虽然是满月之日,但是山顶的雾气却让月光变得迷蒙而飘渺,洒在他绝色容颜上,更如下凡的仙子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想休息一下,还是体力确实不支,他卧倒在了一块一丈见方的大石上。虽然山顶更加冷冽的风吹得他的脸色几乎如纸一般苍白,但是他却含笑闭上了眼睛,似乎准备做一个美梦。
此时的宝华堂内。
“公孙大人不必陪着我,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瑾瑜打着哈气跟身旁看经书的公孙墨说。
瑾瑜本来就是因为礼貌随口地说说而已,但是公孙墨竟然点点头,合上书一副真的准备去休息的架势,她不由又有些不满。
“喂,你还真的打算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啊。”
“话者,听其心。说话,要听从内心最真实的意图。既然开口说话,就是向他人传达我们的意思,公主既然想让我留下陪你,就不应该说那些虚假的话。”公孙墨望着她,神色极为认真,眸光在蜡烛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但是细看却又是古潭般平静无波。
“喂,我可不是舍不得你走,也不是硬要你留下来陪我,只是想你走了之后,我就没有热茶可喝罢了。”瑾瑜哗哗哗粗鲁地将手里的经书翻得飞快。
公孙墨静静地望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你不想留下就走吧,没人强迫你留下。”瑾瑜恨恨地合上手里的经书,烦躁地走到窗前。
身后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已经离去了,却听到他安静的声音传来:“今晚是满月。”
“恩?”瑾瑜不解地回头。
“你可知为何一个月的时间,只有一日月圆?”
“……”瑾瑜撇撇嘴,瞪着天上的月亮,“谁会无聊地去研究这个问题。”
公孙墨放下手里的经书,慢慢走到她身侧,望着天上的满月,道:“天道循坏,自然之道,自然有其深意,月缺月盈也不例外。物忌全胜,事忌全美,人忌全盛。正如月亮,盈满即亏。遂理应上善若水,淡然处世。”
他的侧脸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光芒。瑾瑜定定地望了他片刻,回过头望着已经偏西的月亮,轻声道:“公孙墨,我想喝茶了。”
“好,我去泡。”公孙墨安静地走开,脚步一如既往地从容和缓。
瑾瑜怔怔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思极为复杂。他这是有感而发,还是对自己的规劝?虽然当初对他的杀意不在了,但是对这个人她还是防备多于交心。她总觉得,在他眼里的自己是没穿衣服的,他可以清楚地透过这个躯壳,看到内里自己的*和污秽,这让她有些无措,有些担心。但是如今却再也下不了解决掉他这个不定时隐患的命令了。
守凌时想尽办法让他变脸的乐趣,心烦气躁时他递过来的那杯茶水,刚才那番隐约似提醒自己最近锋芒有些露的话语,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
“喝茶。”去而复返地公孙墨递来一杯茶给她。
普通的青瓷茶杯,普通的宫廷茶叶,经他的手组合在一起,就能生出让人心平气和的一种馨香。瑾瑜接过,深嗅了一口,忍不住赞道:“好香!”
一夜的时间也不过是三四个时辰,似乎眨眼间就已经过去。尽管今日的阳光极为灿烂,尽管峰顶的寒风一直未曾停下呼啸的脚步,挺拔陡峭的山顶上的浓云厚雾仍旧无法驱散。但是却已不见了昨日绝艳的身影,只留下伴着久凝不散的淡淡血腥味和如一朵鲜艳牡丹花的一滩血迹。
瑾瑜望了望靠在佛像底座旁,倚着案桌正睡得香的男子,将蝶衣昨晚偷偷送来给她当被子用的大氅轻轻盖在他身上,然后起身活动了活动自己僵硬的身体。
推开大殿沉重的宫门,带着迎春花清香的空气扑面而来。宫门不远处,蝶衣正含笑帮一位有些手忙脚乱的小厮扶起撞到的花盆,迎来对方感激一笑。院子里已经有忙碌穿梭的婢女小厮在活动了,打扫的打扫,清理的清理,浇花的浇花,送东西的送东西,很快瑾瑜就发现他宫里的下人干活的时候脸上竟全带着笑容。这是一幅极为和谐生活化的画面,在瑾瑜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嘴角已经上扬了很久了。
“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开心,这个画面很温暖?”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轩辕瑾瑜脸上的笑容凝了小片刻,随即脸上爆发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倚着殿门语气颇为无赖地说:“这哪里比得上我们公孙大人的睡姿看着*!”
“或许你在开口说话前喝杯茶比较好,至少喝茶时候的你会比较正经。”公孙墨将手里的大氅递给她,“谢谢你的衣服,下官就不送公主殿下了,马上就是宝华堂的早课时间了,还请公主行个方便。”
瑾瑜撇撇嘴,“你直接说你要做正事了,请我离开不要碍事不就好了。”
公孙墨不置可否,伸伸手,“公主请!”
蝶衣似乎听到这边的声音,快步走过来,朝着瑾瑜渣渣眼睛,道:“公主昨夜一夜未归,驸马担心的不行,如今正在府里等您一起吃早饭。”
瑾瑜闻言,望着公孙墨说:“既然美人邀约,本宫也就不打扰公孙大人了,回头再来寻你喝茶。”
“公主请便!”
出了宫门,瑾瑜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发生了什么事?”她可不信她府上供着的那个驸马会这么急着盼她回去,肯定是出了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蝶衣才会以此做借口将自己叫出来。
“三长老突然到府。”蝶衣说。
瑾瑜停下脚步,望着蝶衣,“她怎么会来?她有没有说是不是姑姑派她过来的?”她在百里谷里生活八/九年,虽不能说跟所有的人都很亲密,但是却是唯独对这位三长老怎么都亲近不起来,似乎本能地就不想跟她多接触,倒不是她长得很吓人,正相反,她都四十好几岁还如二十多岁那么年轻。
“属下有问,她只是说路过来看看你。”
“这样的说法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瑾瑜抬脚向前走去。
雪山环绕的怀抱之中,久聚不散的浓云之下,正是百里谷的所在之处。正在谷里摆弄草药的吴琴听到百里谷管家赵叔来报之后,立刻丢下平日里视作珍宝的草药,满脸喜色地向大门口跑去。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抹脱俗绝尘的修长身影,她几步就跑过去,热情地扑了过去:“雪夕,你回来啦!这次出谷还顺利吗?”
身体却在下一刻绷紧,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剑瞬时横在了两人之间,剑尖离她的咽喉只有一指的距离。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试探地唤他:“雪夕……”
“不要靠近我,离我远点。”本来平日里就冷得如冰如雪的容颜,此时更如满身都夹着冰雪,整个人透着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抑不住的肃杀,让人不寒而栗。
“你没事吧?身体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习惯了他的冷若冰霜,吴琴脸上丝毫没有愠色,只有浓浓的关心。
皇甫雪夕对身后传来的殷殷关切声置若罔闻,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就再也坚持不住地倒在床上。终究身子还是不行,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滑进衣领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抱紧自己的肩膀,
“你在我这里是自由的,包括爱情和婚姻。”
许久之前她这样说过。
还记得当初听到她说这句话时,他心里就极为不舒服。如今想起才明白,这句话多么让人绝望,原来她竟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心思。平日里允许自己的靠近,允许他的放肆,将他护在她怀里,所有的关怀竟然出自亲情。
“主子,你和雪夕公子要拖到几时?难道要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在成亲?”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不应该因为师父和姑姑的命令和我们自私的行为,就绑住雪夕,雪夕值得更好的人。”
“主子不喜欢雪夕公子?”
“喜欢,但是那种喜欢是更多的是出自亲人的喜欢。”
“公主还喜欢南宫少卿?”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的声音传来:“或许吧,不见他不会想,一旦看到他,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不去关注他。我想我是真的中了一种叫做南宫少卿的毒,不过我已经打算不再见他了。”
他忘不了,那晚他为自己因为吃醋的无理取闹想跟她道歉时,听到她和蝶衣的对话。
他还是太奢想了,这副随时破碎的身子本就没有独占她的资格。但那日生气并不是她的喝骂,而是她看濮阳傲的眼神。她自己或许还不知道,但是他看得很清楚,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多了怜爱的关切。
可以是南宫少卿、可以是濮阳傲,但是在她眼里,从来不会考虑一个叫皇甫雪夕的男子!她那种自以为是的体贴,他从来都不想要。
气血不住地翻涌,他咬紧牙关,所以这幅身子能不能好起来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