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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君闻言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低下头,半晌,轻声道:“还能有什么事,那日若不是你,我和枫儿恐怕就……”
瑾瑜放下手里的茶盏,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着头看他,“不管外人怎么说,不管枫儿身体里留着谁的血,你和枫儿都是我的家人,我怎么能不保护你们呢?”
“瑜儿——”竹君哽咽,“你第一次被送进我宫里,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福星,我很开心有你这个女儿。”
“开心的话,就不要哭了嘛。”瑾瑜恢复小女儿姿态,眨着眼睛轻声说:“不然某人若是知道我惹你哭,可是会心疼的。”
本来已经被她撒娇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的竹君,听到她提到某人之时,笑意渐渐散去,“你见过她了?”
“是啊,早知道是她,儿臣也就不担心了。”瑾瑜拍拍他的胳膊,轻声道,“父君放心,我总有一天会送您出宫,有情人就应该在一起。”
“瑜儿——”竹君瞪大眼睛望着她,眼泪哗哗啦往下流。
“好啦,好啦,您别哭了。”瑾瑜手忙脚乱地拿着帕子帮他擦眼泪,奈何越擦似乎越多。
“我这是高兴,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有了对生活的盼头,而这些希望都是你给的。”竹君拉过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父君快老了,瑜儿还年轻,父君希望你答应我,无论何时都要以自己的平安健康为先,枫儿的将来还要靠你这个姐姐呢。”
“我知道,枫儿的事您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了去。谁敢说父君老了,改明儿儿臣陪您去宝灵寺上香,保准人人都会以为我们是兄妹俩。。”
“你呀,就会哄父君开心。”竹君蹭着眼角,下一刻他的手僵在脸颊,不确定地望着她。瑾瑜含笑点点头。
“对了,枫儿明明不是……为何那日滴血……”
“因为儿臣在水里动了手脚,儿臣听蒋太医说过,清水中放入明矾,何人之血都会相溶。”
瑾瑜走出竹苑时,蝶衣已经候在门外,见她出来,低声道:“主子,知情者一共一十三人,知道最清楚的三人已经抓起来,其他十人也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万物泛新绿,百花尤待发。青石小路两旁的梧桐树已经抽芽,风拂而过,带来清新的味道。她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春日里,轻的一丝误入耳际的叹息。
“都灭口吧。”
蝶衣领命而去,她信步游荡,望着自己这双洁白修长的手怔愣发呆,抬起双手对着太阳,不甚刺眼的阳光透过手缝倾泻下来,她突然有些害怕。这双手洁白修长,却染满血污,这能够照亮一切的阳光洒在上面,更加让她觉得污秽不堪。
“公主,来喝杯茶吧。”
瑾瑜止步,多么熟悉的场景。淡淡的檀香中,一袭荷花银丝衣衫的男子,不然红尘烟火的圣洁,褐色的眼瞳平静无波,澄澈无垢,让你所有的污垢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都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依稀还记得第二次在此处遇到他,他说:“公主戾气太重,太焦躁,有时间不如来宝华堂听听经,喝杯平心静气的茶吧。”
“给我一杯吧。”瑾瑜这次没有拒绝。
普通的陶瓷茶碗,一闻就不是特别名贵的茶叶。但是,瑾瑜靠在门口环廊的柱子上,握紧了茶杯,茶香竟然这般沁人心脾。
她不说话,他也没有开口。她握着手里的茶杯发呆,他望着远处洒扫的小侍淡笑。沉默却不尴尬,安静地似乎能看到时光慢慢划过的踪迹。
良久之后,瑾瑜微笑着将手里已经冷掉的茶一饮而尽,将茶杯递给他,“谢谢你的茶,很管用。”
公孙墨接过,“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了,一杯足够了。”瑾瑜直起身,“有时间再来找你喝茶。”
“要不要上柱香?”
公孙墨的话让瑾瑜的脚步顿了顿,她几不可闻地说了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虽然她那句话轻若耳畔拂过的风,但是他仍旧听到了。
她说:“我这一生,杀戮太多,菩萨已经不喜欢我了。”
春光明媚,明明是万物复苏,生气盎然的季节。可是,他望过去,她走在春光里的背影却走得沉重而寂寥。
公孙墨摩挲着她用过的茶盏上牧童戏牛的图案,凝视着愈走愈远的身影,轻声道:“我会日日在菩萨面前替你忏悔,为你赎罪。”
行人稀少的宽阔青石板路上,远远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而来,白衣袅袅,墨色长发飘散的俊美男子,优雅地坐于毫无杂色的白马背上,倾国倾城的容颜却透着冰雪不侵的凛然和高傲。让有心窥看美色的人都不敢直视,反而退避三舍。
骏马飞驰,在挂着“三公主府”鎏金门匾前停了下来,正好巡查的蝶羽查到门口,笑着上前接过缰绳递给守门人,笑着问好:“雪夕少爷最近可好?您可是离开了太久了,我们都想您了。”
“是想念我的打赏吧,怎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公主克扣你们月银了?”雪夕随意地顺了顺被风吹散的发,笑着打趣。
蝶羽低声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公主很缺钱。”
“你们公主最近有没有拈花惹草?”
雪夕随口一问,蝶羽这才想起,侧驸马还在公主院子里住着呢,这要是给雪夕公子知道了,可怎么是好。雪夕久久听不到她搭腔,不由诧异地望过去,就见清爽的春日里,蝶羽额上竟然升起了一层薄汗。
“怎么?你们公主有了难言之隐?”
“哪有!”蝶羽答得飞快,反而显得有些心虚,她打着哈哈道:“公主还没从宫里回来,公子一路赶路辛苦了,您屋里的地龙一直生着,就怕您哪天回来屋里不暖和,不如您先去屋里休息,回头公主回来了,让她去看您。”
雪夕不置可否,只是不错眼睛地望着她,看得蝶羽愈加心虚。
“我不累,我去她屋里等她。”
雪夕话音落,身影已经飘向了几丈之外。皇甫雪夕的轻功天下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及得上,但是蝶羽肯定是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飘进了公主的院子里。她无奈地喊过不远处走来的冬雪,“你赶忙进宫去支会公主一声,就说十万火急,后院失火了。”
雪夕刚进入她的院子,就已经觉察到了屋里有人,而且是一个他不熟悉的人,因为气息很陌生。他慢慢推开门,一袭翠色的身影跃入眼帘。
“你回来啦!”
翠色的衣摆划过潋滟的弧度,过于亲昵的话语和刺眼的笑容,这分明是等待妻子归家的丈夫。他这幅模样,让雪夕极为不舒服。
男子看到他似乎也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反应过来,肯定地道:“我认得你,在我和三公主成亲的那天见过你,就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皇甫雪夕。”
虽然他笑着,但是出口的话和他周身如冰雪的冰冷如出一辙。濮阳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很美的名字。”心底迅速补了一句:和人也很配,冷得过分。
“还好。”皇甫雪夕语气淡淡地说完,很随意地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问道:“在府里生活的可还习惯?府里人哪里做的不好,活着濮阳公子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跟我说。”
他一副以主人身份自居的模样,让濮阳傲愣了半晌,随即他嘴角勾了勾,“皇甫公子是公主府里的管家?”
原来这也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小猫,雪夕听他说也不恼,反而点点头,“濮阳公子要说我是管家,我也不否认。只是我这管家权利稍微大了一点点,连三公主都归我管。”
濮阳傲顿了顿,望着他,似乎在研究他话里的真假。雪夕摊了摊肩膀,任他瞧个清楚。
“公主,公主,后院失火了。”冬雪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宫门口遇到正好出宫的瑾瑜,慌忙将军情呈报。
“失火了你不赶紧组织救火,来找我有什么用!”瑾瑜瞪着她,“有没有人受伤?下人们可都遣散了?”
冬雪本来跑的气喘吁吁,听她这么一说又想笑的不行,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呛死。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解释道:“不是公主府的后院失火了,是公主您的后院失火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瑾瑜飞身上马,拉了冬雪一把,“听得我云里雾里的,我看我还是赶紧回府看看吧。”
回到府里,瑾瑜并没有看到浓烟,府里一片宁静祥和,她不由瞪了冬雪一眼,“你谎报军情。”
冬雪忍着笑,“时候也不早了,属下现在去休息,晚上还要值夜。”她得跑得远远的,省的公主明白过来,恼羞成怒,容易受牵连。
瑾瑜瞪着飞奔而去的身影,感觉莫名其妙。她去马厩放马,看到马厩里多了一匹纯白毫无杂色的白马,面上一喜。
她拉住一个负责庭院洒扫的小侍,问道:“雪夕公子在哪里?”
“奴才见他进了公主的院子。”
“哦,你去忙吧。”
瑾瑜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走到门口才想起这屋里现在还住着一个人。冬雪的话飘过来,她顿时惊醒,原来“后院失火”竟是这个意思!这个该死的冬雪,解释清楚会死啊!不知道这两位脾气都不太好的祖宗,打起来了没有?
瑾瑜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急匆匆地打开门,没有见到想象中的硝烟弥漫,只看见两位俊美的少年正坐在桌边悠闲地喝茶。她愣了半晌,心里打着鼓在桌边坐了。
“今天看你气色挺好,想来病都好的差不多了吧。”瑾瑜望着濮阳傲道。
濮阳傲抬眼看了她一眼,就垂下头,似乎茶杯上的翠竹图比瑾瑜好看。
“雪夕,你什么时候到的?累不累?怎么不先去休息?”
雪夕看也不看她,放下茶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虽然春暖花开之际,但是雪夕的屋子里,地龙仍旧生的极为旺盛。瑾瑜跟进屋没多久,头上就生起了细密的汗。
“雪夕,这些都是蒋海生送你的。”瑾瑜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真难为他一个外人还这样牵挂我。”雪夕接过,幽幽道。
一开口就是这般呛人的话,想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累不累?还是早点休息吧。”瑾瑜讨好地道。
他没搭腔,瑾瑜以为这是默认了,准备开溜,结果抬起的脚还未放下,就被他幽幽一句话堵了回去。
“公主就这么不喜欢对着我?还是,如今有了驸马,其他人再难如公主眼了?”
随时玩笑的话语,但是他的神情中透着丝毫不加掩饰的不屑,最近事情本来就很多,瑾瑜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他这夹棍带棒一顿让她的脸色也变得极为不好看。
“皇甫雪夕,你我十几年的交情了,有话你就直接说,这样指桑骂槐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不经说,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直接提。”
认识她这么久,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第一次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他说话。皇甫雪夕强压下心底的伤心和眼底的酸意,咬了咬唇,“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我不耐烦了吗?还是身边有了陪你照顾你的人,我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瑾瑜皱眉,“我说的是我们之间,和他有什么关系,别句句扯上别人。”
“没有别人,你不会这样对我!”雪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骤然转过身背对她,“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
她似乎在他转身之际看到了他眼底滑落的晶莹,她心中一紧,其实在她刚出口之时,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些。但是看着他拒人千里的背影和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疏离,或许他确实太累了,明天再好好谈一谈好了。瑾瑜叹口气,离开了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