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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卿余光去瞧,满屋子里珠翠环绕,锦衣华裳,在明亮的烛光下随着身形的晃动,耀的她眼花缭乱。
她脑子里浮现出蕉娘给她画的家谱,一个一个名字像是符咒一样蹦出来,乱哄哄的堆在一起。
她叹了一口气,乖巧的垂着眼帘。
“怎么了?”不知何时,齐宵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压着声音问道,“可是凤冠太重,不舒服?”
他敢说话,她却不敢接,红着脸垂着头当做没听见。
落在外人眼中,便是新娘子娇羞。齐宵微愕随即忍了笑侧开脸去。
蓉卿压不住脑子里不断冒上来的人名,胡思乱想间忽然有人朝他们身上撒花生红枣,她惊了一跳就见齐宵撑了袖子给她挡着头脸,房间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大声道:“宵五弟这日子还没过,就知道心疼五弟妹了!”
齐宵一阵窘迫收了袖子,蓉卿也闹的满脸通红,忍不住横睇了他一眼,齐宵满脸端肃的收了手……
她心里一暖,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大家笑闹了一阵,并没有人真的敢追着赶着闹齐宵,有妇人端了盘饺子进来,全福人用包了红绸的长筷子夹了一只送到蓉卿嘴边,蓉卿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全福人笑眯眯的问道:“生不生啊?”
蓉卿含着面粉疙瘩,话从齿缝蹦出来:“生!”
对面瞧着的妇人又是一阵前仰后合的大笑,全福人则是收了筷子,朝着众人道:“大伙儿可都听见了,新媳妇儿要生的,咱们就等着两位新人开枝散叶,子嗣绵延……”
若非头上戴着几斤重的凤冠,蓉卿几乎要将头脸塞进衣襟里去,满脸上着了火烧似的,齐宵板手坐在一边,用余光瞧着蓉卿,嘴角亦是不可抑制的笑溢出来。
众人的笑声中,合卺酒端了上来,一个红漆描金的牡丹茶盘上,托了两只半边的卺来,底座的茎上用红绳拴着,里面各盛了酒,蓉卿托了一杯侧身抬眸去看齐宵,齐宵的视线也正望过来,她红了脸抬了手,与他交臂相近,彼此气息渐浓,齐宵隽刻般的五官在她眼前越发的立体,凝望着她的视线中,是化不开的浓情和期待,她心头一甜鼻头微微发酸,这一段情修了正果,她希望彼此余生能相爱相守不欺不离,也不枉她重走人世这一遭……
喝了合卺酒就算礼成,有人开口赶齐宵:“宵五弟,外头正等着新郎官儿敬酒呢,再不去桌子都要掀翻了。”
齐宵犹豫的去看蓉卿。
“你就放心吧。”有妇人笑着道,“这里又不是虎穴,我们吃不了她,保证等你回来,还你一个全全整整的媳妇儿。”
喜房里又是一阵笑闹。
齐宵想说什么,又顿了顿,最后还是在众人的笑闹声中,被赶了出去。
齐宵一走,就有位身材丰腴满脸笑容白胖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妃色绣粉白芙蓉花描金褙子,约莫三十左右的样子,笑容和煦的和蓉卿道:“五弟妹,新婚闹洞房人人都有,你别怕,就安安心心的,有什么不妥的地儿和我们说,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不等蓉卿红着脸应是,妇人又道:“瞧我……”她哈哈笑了起来,道,“我是你桦嫂子。”又指着她身边那位,“这是你连二嫂子,当初去侯府请期可不就是我们两人去的。”
原来她就是桦大奶奶而旁边那位穿着茜红褙子素兰裙子的略瘦的夫人,是连二奶奶,她笑着点头喊道:“桦嫂嫂,连嫂嫂!”
“这真是个可人的。”连二奶奶笑着道,“怪道我们宵五弟卯足了劲儿要娶回家,瞧着模样儿便是我瞧了一会儿,也生出股怜香惜玉的心思来。”
又是一阵大笑有人喊着道:“你可别怜香惜玉,回头宵五弟可不得饶你。”连二奶奶便是眼波一转,啐了一口道,“好好的话从你这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儿……”
“那成,您啊,今儿晚上就待在这儿试试,瞧瞧宵五弟可会把您丢出去。”
大家一阵笑,连二奶奶指着众人道:“瞧你们一个个的,我是皮糙肉厚经得住,可要吓着我们新媳妇儿,我可不饶你!。”
蓉卿含笑望着众人,眼眸明亮似迷惘懵懂的样子,心里却是飞快的转了转,高门勋贵果然是不同,她可是听说齐家几房兄弟为了分家产还差点儿动了手,如今几个人女儿在她房里有说有笑,全然寻不着半点不睦的样子来。
她微微挑眉,打起精神应付着。
“得,我可说不过你。”一直搭腔的那位妇人笑着道,“单你这嫂子怎么怜香惜玉可不算,人家可还有正经的四位嫂嫂没说话呢。”
蓉卿不由朝说话的妇人看去,穿着一件烟霞色妆花滚边褙子,梳着圆髻眼梢眉角看上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身材苗条不像妇人到像是个小姑娘,见蓉卿去看桦大奶奶就介绍道:“五弟妹,可别听你洵嫂子的,她啊,嘴里向来没个正经。”
洵嫂子?那就是齐家五老爷膝下长子齐洵的夫人,似也是家中进门几年却未所出的媳妇儿,怪不得说话中夹枪带棒有股酸气。
“来,这是你成大嫂子,荣二嫂子,忠三嫂子……”桦大奶奶指了三个高矮胖瘦的妇人,一顿又指了坐在圆桌边,一直未曾开口的妇人,“那是你四嫂。”
就是齐成,齐荣,齐忠的夫人,齐宵的三位庶兄,而那位四嫂应该就是齐皓的夫人。
蓉卿不能起身,只能笑着一一喊了一声,成大奶奶颧骨很高,人瘦个儿也显得很高,笑起来眼角皱纹颇深,不大好相与的样子,荣二奶奶则是和眉善目微胖的样子,忠三奶奶皮肤微黑憨憨的不说话,蓉卿的视线又落在齐皓夫人身上,她穿着一件鹅黄色妆花柿纹对襟褙子,一件湖绿的澜边综裙,小小巧巧的瓜子脸眉目立体素净,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边,端庄秀雅,见蓉卿看过来她微微一笑,笑容亦是淡淡的。
齐皓的夫人姓唐,父亲就是当初御史弹劾的太常寺卿牛大人的顶头上司,太常卿,正三品官位,家中还有一位兄长外放未归,亦算得上是官宦之家。
蓉卿微微颔首,喊了声:“四嫂。”唐氏缓缓站起来,笑着道,“大家也都别聚在这里了,也让五弟妹梳洗休息一会儿,改明儿等她们安顿下来,多的是时间相聚。”一顿又道,“外头宴席未散,我们一家子人聚在这里,回头该怠慢了来客了。”
唐氏话一落,场面就寂静了下来,蓉卿侧目去看,就瞧见成大奶奶斜眼撇了眼唐氏,似笑非笑的样子。
“还是四弟妹说的话在理。”成大奶奶笑着道,“既是正经嫂子发话了,我们歪挂着的嫂子,还是早些走的好,让我们五弟妹也早点休息,免得累着了。”话落,转头和荣二奶奶,忠三奶奶道,“咱们走吧,咱们那几个猴皮孩子也不知疯哪个地儿去了。”
此话一出,唐氏脸色一怔显出一丝落寞来,她入齐家三年却一直未曾有孕,成大奶奶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孩子在家里玩闹,又有婆子丫头护着的,能疯到哪里去。”洵大奶奶眉目一挑,露出一丝冷笑来,“不过嫂嫂房里的几个也与别人家的不同,格外的皮实就是了,是得要小心伺候着。”这是在说成大奶奶的两个两个儿子顽皮没教养。
她和唐氏一样都没有孩子,不管成大奶奶话里说的谁,她毫不客气的反击了回去。
蓉卿愕叹,她的大喜之日两个人再不对付,也好歹顾忌一些,在她的喜房里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不退让,她微微摇头,果然方才的喜气洋洋和睦融乐只是一层表象啊。
这边,成大奶奶脸色一变,正要开口,桦大奶奶就打哈哈的笑道:“好了,好了,新婚之夜良宵美景,我们这些碍眼的还是赶紧去前头吧,让弟妹好休息……”话落,掩面而笑,容色暧昧。
大家都是过来人,当然是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不少,也就起着哄的三三两两的结伴散了。
唐氏落了一步,回头看着蓉卿,轻声道:“你早点梳洗,前头来的人多,五弟一时半刻散不了,别累着了。”淡淡的语调,眉宇间挥不开的郁色,唐氏话落微微颔首,莲步而去……
蓉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惊,不由想到腿脚不变的齐皓,和他心头抹不去的闵婕妤。
人都散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蓉卿长长的吁出口气,朝外头喊了声:“明兰,明期!”她话一落,明兰和明期就进了门,明期时不时的回去朝外头看,咂舌道,“小姐,那么多人您可都记住了?”
“还小姐呢。”明兰拍了明期额头,“该改口喊奶奶了。”
明期就掩面咯咯笑了起来,蓉卿拧了眉头叹道:“你们的话等会儿说,先帮我把这凤冠取了。”她的脖子都快压折了。
明兰和明期赶忙过去,帮着蓉卿取了凤冠下来,又用细绢的红帕包好摆在了案头上,蓉卿头上一轻顿时舒服了不少,起身在房里走了几步:“打点水来,我先把脸洗了。”
明兰应是去打水,门开了口外头就有两个丫头探头探脑的朝里头看,蓉卿挑眉在床沿上重新坐了下来,明期问道:“你们是哪个房里的,可又事?”
“奴婢香菊,奴婢香芹见过奶奶。”明期话落,两个丫头就大大方方的进了门,朝蓉卿蹲身福礼,“奴婢和香芹原是五爷房里的,今儿大喜奴婢怕奶奶这里忙不开,就侯在外面,听奶奶差遣。”
蓉卿微微颔首让她们起来,两个丫头十四五岁的样子,香菊清秀,香芹敦厚容貌中等,行止到是落落大方,看得出是经过调教的,她问道,“你们原是五爷房里的人,有几年了?”
“奴婢和香芹十岁进府里当差,十二岁分在了五爷房中,算作今年一共是两年半了。”
两年半……这几年齐宵就没怎么在家里住过,没想到家里还会按例分派丫头。
“你们现在都住在哪里?”蓉卿点了点头,问道,“五爷房里还有哪些人?”
“回奶奶的话,五爷房里还有两个洒扫的婆子,和两个小厮,没有别人了。”香菊道,“奴婢如今住在五爷院子后头的抱厦里,两个小厮则在院子外头倒座里住着。”
“嗯。知道了。”蓉卿看了眼明期,明期则拿了两个八分银锞子的封红打赏了两人,蓉卿又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若是有事我再唤你们。”
香菊又飞快的看了眼蓉卿,点着头道:“是!”两人行礼退了下去。
明兰打水进来时,蕉娘带着青竹红梅也皆都回来了,蓉卿见着蕉娘就高兴的问道:“你们都吃饭了吗?晚上住的地方可都安排好了,箱笼嫁妆都摆置好了?”
“我们方才在外头吃了些。”蕉娘见蓉卿揉着腰,就坐在她身后帮着她,轻声道,“晚上住在院子前头的耳房里,东西也摆放好了,您就放心吧。”
蓉卿这才放了心,看着青竹和红梅正帮着她摆挂衣物,她笑着道:“你们也都坐下歇会儿。”
青竹和红梅就在蓉卿脚边的杌子上坐了下来,蓉卿问道:“你们昨天晚上就来了,和我说说情况。”青竹向来利索,回道,“昨儿晚上三奶奶和五奶奶住在另外一个院子里,我们几个就住在前头的耳房里头,小爷和姑娘滚了床还去拜见了老太君……”细细的把昨天晚上的事儿说了一遍。
“封红了吗?”蓉卿想到平哥儿和月姐儿,“今儿什么时候回去的?”
青竹回道:“得了两个厚厚的封红,就连我们几个也拿到了四分银锞子的打赏。”话落和红梅两人从怀里将封红拿出来,蓉卿听着颔首,笑道,“你们收了吧。青青和小桃呢,怎么没有瞧见?”
“我让她们两个守着箱笼呢,今儿人多,我不放心。”是蕉娘接的话,“明儿等人散了,箱笼归置了,再让她们回来。”
蓉卿应了一声,这边明兰提了热水进来,明兰和明期服侍蓉卿褪了手腕上的镯子,手上的戒指,卸了头上的发钗,又拿了帕子围在她胸前,用夹子夹了宽大的衣袖,胰子巾帕沾了水细细擦着。
换了三四盆的水,蓉卿才将脸上的粉洗净,她舒服的叹了口气,蕉娘心疼的道:“赶快喝口茶歇会儿,吃几块糕点垫一垫。”蓉卿今天一天没喝水没吃东西。
“确实好饿。”蓉卿笑着坐在了摆着凤烛的八仙桌边上,捡了块莲蓉糕细细吃着,青竹忙上了茶,蓉卿悉悉索索吃了两块,刚放了茶盅外头就听到有婆子喊道,“五奶奶,奴婢奉五爷之命来给您送吃食。”
蓉卿就朝蕉娘看去,蕉娘就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她们初来乍道蓉卿肚子饿也不可能让人去厨房做,所以只能看姑爷会不会疼人,细心不细心,她早年间常听那些夫人说起新婚之夜,饿了渴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挨到了宾客散了她们也饿的头晕眼花,让丫头服侍了洗漱,刚要找机会吃几块糕点垫垫肚子,那边新郎官让人扶着进了门,酒气熏天的说着糊涂话,她们不得歇还要服侍梳洗,等忙完了已经是子时,新郎官折腾的酒半醒免不了一阵折腾,到了下半夜她们又累又饿不待休息,就要忍着腿脚酸痛起床……
新婚三天,没有一个不喊苦累的。
这还算的好的,有的人家婆婆严厉还要立规矩,那几个月下来,说不定连顿热饭热汤都喝不上。
所以,这会儿她听到齐宵吩咐婆子来给蓉卿送吃食,打心眼里对齐宵又满意了一分,人家说男子只要稳重有本事就成,她经过先夫人的事情后,就觉得男人有没有本事那是给外头人看的,夫妻两个过日子,最重要的还是彼此能知冷热,踏实细心才是夫妻和睦的关键。
门开了,婆子提了两个食盒进来,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案上,蓉卿让明兰打了赏,待婆子退出去,她笑着道:“刚吃了几块糕点,觉得好了些,这会儿见着饭菜,肚子里又咕咕的喊饿了。”
几个人一阵轻笑,蓉卿喊蕉娘和几个丫头都坐下来:“也没有外人,这么多菜吃不完,我们一起吃。”
“我们都吃过了。”蕉娘笑着给蓉卿盛汤,“你趁热吃点,趁着时间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蓉卿见她们都摇头,便也不客气,埋头吃了大半碗的饭,喝了一碗汤,这才笑着道:“现在舒服了。”
“先起来走动走动,别积食了。”蕉娘扶着蓉卿起身,在房里转了几圈,忍不住低声叮嘱她,“你和姑爷是早相熟的心里有感情,又是新婚头夜我知你们心头恨不得黏在一起才好,可姑爷毕竟年纪轻,你一会儿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明儿一早还要进祠堂拜祖宗,事情多的很……以后日子长着呢。”
蓉卿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没想到蕉娘会说这话,含含糊糊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蕉娘见她害羞,也不再说,就招呼着青竹和红梅把东西收拾了,让明期去打热水:“先自己梳洗了,今晚我守在外头,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蓉卿大囧,她这么几年只有住的地儿紧凑时,才让明兰和明期睡在外头,大多时候隔间里都只是值班聊天用的,到了睡觉的时候大家都各自回房去睡,蕉娘这会儿要在外头守夜,她舍不得更不习惯。
“别。您年纪大了,又累了好几天,我可舍不得让您守在外面。”她拉着蕉娘,哄着到道,“您就放心回去歇着,晚上睡觉能有什么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人守着。”
蕉娘还想再说什么,明期已经和明兰抬了热水进来,蕉娘收了话扶着蓉卿去里间梳洗,蓉卿换了件新做的粉白中衣,外头罩了间半新的妃色通袖袄,裹了头发抹着膏脂,就听外头有人喊道:“五爷回来了。”
蓉卿心头忍不住的咯噔一声,紧张起来,蕉娘就带着几个丫头去开门,又蹲在门口给齐宵行礼。
齐宵由人扶着脚步踉跄的进了门,蓉卿回头去看,就见他迷蒙着眼睛,靠在那夜给他开门的少年身上,少年垂着眉眼将齐宵交给蕉娘,就退了出去,蕉娘和几个丫头扶住了齐宵,唤道:“姑爷喝醉了,快去拧条毛巾来。”
红梅赶忙拧了条毛巾过来,齐宵已经半靠在床头,蓉卿接了毛巾给齐宵擦脸和手,叹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齐宵未开口,站在门外的卫进隔着门接了话回道,“是几位总兵还有侯爷敬酒,说是小盅不成要换大碗,爷喝了五六大碗……”
“知道了。”没想到喝这么多,这些人存了心要灌他的酒,几个人忙活了一阵,把齐宵放平在床上盖了被子,蓉卿累的手脚发酸,就想倒头好好睡一觉,对蕉娘和明兰几人道,“你们也都去歇着吧,今晚应该是消停了。”
蕉娘皱着眉头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叮嘱了蓉卿几句,就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反手关了门。
“再有酒量也禁不住这样喝。”蓉卿咕哝了一句,脱了自己的外套,就朝床里头爬,刚爬了两三下忽然腿上一紧,被人一扯就跌在了软软的锦被中,整个人陷了进去,她哎呦一声还没有出口,某个该醉的不省人事的人,一个原地翻身动作利索的压在了她的身上,一双狭长明冽的丹凤眼中,皆是笑意!
“你没醉?”蓉卿眉梢一挑,齐宵轻轻喘着气,笑着道,“我若再在那边呆着,一会儿就真的要被抬进来了。”
蓉卿轻笑起来,闻着他呼出的酒香,推着他道:“既是没醉,按赶紧去梳洗,重死了!”
齐宵不答应,手插在她的后背和被子间,将她环抱在怀里,脸埋在她的颈窝处,闷着声道:“先让我抱抱!”
蓉卿叹气,只得回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道:“乖,先去洗洗。”心却是砰砰跳起来,紧张的呼吸困难,齐宵凑在她细腻的脖颈处啄了几口,抬起头来眼神微黯,声音也沙沙的哑了几分,“丫头,我好想你。”
蓉卿心头一软,抚着他剃了胡子朝气蓬勃的脸,笑着道:“我也想你。”她直白的回应,齐宵身体微怔,继而眼睛透亮欢喜之色毫不掩饰,他贴着蓉卿微敞开的衣襟出,亲亲蹭着她的锁骨,爱怜的道,“这一刻我盼了许久!”将搂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一分,带着隐隐的占有。
蓉卿靠着他的肩头,手抚着他健硕的后背,轻叹了一口气。
自九莲庵相遇,北平再遇,再到她夜奔济南……她对他的感情,从最初的心无杂念,到对他生出惦念,摇摆不定中得知他身受重伤,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心早已经做了决定,只是不自知罢了。
她随着心走,一路提心吊胆到今日,她满心的感恩,回报着齐宵:“嗯。我知道。”
得到她的回应,齐宵抬起头来,面容之间半指的距离,鼻尖蹭着鼻尖,淡浓的酒香熏染在两人之间,却更让热度加深,周身火灼般的发烫起来,蓉卿的心砰砰跳着,对着他火热的占有的深谙的眼神,她微有心虚侧过目光,脸上亦是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蓉卿……”轻吟般的叫唤,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他满腔的深情仿佛急于找到一个宣泄口,啄着她的锁骨,顺着脖颈一路而上,嘴角,鼻尖,眉梢,似是急于要将她一切的美好都刻上属于自己的烙印,“蓉卿……”
齐宵的深情她感受得到,甚至比她想的还要深浓,她心软成了水一般,惊涛骇浪般拍打着,她环上他的臂膀转面过来回望着他。
明亮的眼眸,娇俏的鼻子,细腻的肌肤还有……艳红的唇瓣……
齐宵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像是被丢尽了巨大的熔炉里,他甚至能听到心头被炙烤的正滋滋的冒着热气,他手臂再次一紧,却碰到了她胸前的那一团柔软,高耸着绵软的在他身下,仅剩的一点清明,就在这无意间的触碰下,岿然崩塌,他垂头敷面而下,寻了她的唇,滚烫的唇瓣贴在一处,翻覆辗转,越吻越深,越吻越急。
容卿急促地呼吸着,继而双臂环上,绕着他的脖子,被他搂着随着胸腔空气一点一点流失,她仿佛在怒海中飘摇浮舟般无依……
八仙桌上,凤烛跳动,合着帐幔之中轻吟喃唱,像是一首优美的旋律,缓缓宣泄而出,甜蜜的令人心醉。
不知过了多久,蓉卿抵着他喘着气,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不由紧张起来,推着他道:“先去洗澡!”继而嘟着红艳艳的唇道,“你压的我快断气了。”
齐宵的眼神一点一点清明过来,他啄净她嘴角的蜜丝,点着头声音暗哑满脸不舍的道:“好。”又捏了捏她红红的小鼻尖,“等我!”继而翻身起来,朝净室而去。
蓉卿松了口气,忙坐起来整理了发髻,想找点什么事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听到里间哗啦啦的水声,她越加的像没头苍蝇般在房里打着转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杯子一会儿朝里头看看,一会儿又坐在椅子上……
虽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也并不是娇俏的想要拿捏,只是……只是不由控制的紧张起来。
“在做什么?”忽然的,齐宵出现在净室的门口,梳洗过后他穿了一件藏青的道袍,松散了发髻束在脑后,狭长的凤眼中露出一丝戏谑,靠在那里嘴角微翘愉悦的朝她招招手,“来,到我这里来。”
蓉卿放了茶盅小步挪了过去,齐宵猛地将她拦腰抱起来,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含着笑意道:“刚才在做什么?”
蓉卿先是一惊,搂住了他的脖子,尴尬的道:“没……没什么。”齐宵在床沿坐下来,将她搁在自己的腿上,搂着她的纤腰贴着面轻声道,“我怎么瞧见,刚才有人在房里打着转?”一顿又道,“是不是害怕,嗯?”
蓉卿摆着手:“没有。”齐宵轻轻笑了起来,搂着她像捧着至宝,“傻丫头,刚刚还好好的,担心什么?”
蓉卿能说什么,难道是要告诉他自己怕疼,一会儿轻点?
就是活了两世,她也没有脸说出来。
“别怕!”他在她耳边吐出热气,声音轻的只有她耳闻,“有我在!”
蓉卿斜睨着他,想反问你只怕还没有我懂呢吧,想了想还是垂了眼帘不说话,齐宵见她这样忍不住笑起来,抱着她道:“好了,好了,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我们说说话吧。”蓉卿拉着他不让他睡,在他腿上拱了拱找了个舒服位置坐稳,搂着他的腰昂头问道,“今儿我在房里见到了府里的几位嫂子和弟妹了。”她歪头看他,“怎么听说你为了娶我,费了许多力,为何都没有和我提过。”
齐宵平着视线,是她微翘的嘴角,垂了眼帘是她胸前的波澜起伏,侧开目光他手心是她软滑的腰肢,腿上是软玉温香,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思和她聊天,心不在焉的回道:“哦,起初祖母不同意,我做通了几位伯母的工作,劝了祖母罢了……”说完挪了挪身子。
他一动,蓉卿就是大囧,脸色通红的不敢动,却强撑着镇定和他胡扯:“原来是这样,国公爷……嗯,就是父亲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齐宵言简意赅的回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口干舌燥的添了添唇瓣,低头看着蓉卿,捧着她的脸,生怕她再开口猛地攫住她的唇瓣,身体朝后一仰,躺在了床上,令蓉卿趴在他的胸前,强压制住的欲念溃堤而出再难掩饰,蓉卿嘤咛一声也不再反抗,回应着她……
*帐幔,锦被温床,齐宵闷着声音咕哝道:“这么瘦,吃的营养都到这里来了。”
“说什么呢。”蓉卿推着他,“才成亲你就嫌弃我了。”齐宵声音越发的闷,头也舍不得抬的回道,“不是,欢喜的很!”
蓉卿咯咯笑了起来。
花烛摇动,气氛旖旎,不知过了多久,蓉卿轻轻泣了起来,捶着齐宵道:“你骗人……”
“宝贝。”齐宵哄着她,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对不起,对不起……”亲吻着她的耳际,“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蓉卿咬着他的臂膀,撒着娇的道:“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却又不忍心推开她,嘟着嘴满眼的妩媚,“那你慢点。”
齐宵忍着喜,含糊不清的嗯着……
隔着院墙的凉国公府里,敲更的棒子咚咚敲了四次,齐宵掀开帐帘问道:“要不要喊你的婢女进来?”
蓉卿摇着头:“不要。”她撑坐起来,“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齐宵压着她披着衣服下床:“外头有些凉,你躺着别动,我去打水。”就阔着步子朝净房而去,蓉卿看着他厚实的沉稳的背影,嘴角高高扬起来,一会儿齐宵打了水过来,拧了帕子要给她擦洗,蓉卿红了脸拿了帕子过来,“我自己来,你转身过去。”
齐宵不依:“你累了,还是我来吧。”硬是按着她要帮她擦着身子,锦被一掀波澜起伏露在昏黄的烛光中,他鼻尖一热转头过去捂住的鼻子,蓉卿一愣问道,“你怎么了。”
齐宵摆着手拿了帕子捂住鼻子,回道:“没事。”蓉卿心头一转顿时明白了缘由,却又担心他真流出鼻血来,忙落地下床要用凉水给他浸额头,齐宵拉着她嘟着声道,“没事,你别着凉了。”
蓉卿拧了眉头扶着他坐下,随手抓了件衣裳披在外头,去净室拧了帕子出来搭在他的额头上,齐宵捂住鼻子,视线又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
素色的中衣随意系着的领口,锁骨明丽脖颈如雪锻般,衣领下风景靡丽,他想起方才的触感,心头又似是着了火一般,蠢蠢欲动起来,。
“快上去躺着吧。”蓉卿见他不再流血,担心他一会儿又犯,忙按着他去睡觉,她自己则端了盆子要去净室,齐宵想说什么,蓉卿已经转身去了,过了一刻她回来,衣领口的风景已然没了,他拖着蓉卿的手道,“早点睡吧,明儿还要起早呢。”
蓉卿嗯了一声,钻到被子里,齐宵拢在她在怀里,手抚着她的后背,问道:“还疼不疼?”蓉卿怕他内疚,摇着头道,“不疼。”
齐宵眼睛一亮,抚着后背的手顺着纤细的腰肢就探了下去,蓉卿眼睛圆瞪嗔怒道:“你不是说睡觉的嘛。”齐宵点着头翻身而上,开了她的领口,回道,“是睡觉没错!”
蓉卿呜呜的喘着气,推着他道:“你就是个骗子。”口又被他堵住,只剩下满腔的嘤咛。
迷迷糊糊间蓉卿只觉得睡了一刻,外头就听到蕉娘喊道:“五爷,奶奶,卯时了该起了。”蓉卿迷糊的翻了个身,抱着身边的胳膊应了一声,“蕉娘,让我再睡会儿……”耳边就听到轻轻的笑声,她猛地睁开眼睛,就瞧见齐宵正神清气爽的看着她。
蓉卿愣了一刻想起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不由笑道:“傻笑什么,还不快起床。”齐宵爱怜的亲着她的额头,搂着她道,“没事,你再睡一刻。”
蓉卿从枕头底下摸出怀表来看了一眼,强撑着道:“不是要去祠堂,还要敬茶认亲的嘛,还是别睡了。”说完搂着齐宵,在他脖子上轻咬一口,道,“坏蛋,净欺负我。”翻身要起来。
身体温软,齐宵顺手搂着她,一个翻身很娴熟的压着她,又是一阵耳鬓厮磨浓情蜜意,直急的蕉娘在外头咳嗽了数声,两人才不舍得分开。
齐宵穿好了衣裳去净室,蓉卿才喊道:“蕉娘,您进来吧。”话落,她已经下了地。
蕉娘带着明兰和明期端着热水进来,房间里弥漫淡淡的靡艳之气,明兰和明期满脸通红,垂着头放了铜盆服侍蓉卿穿衣,蕉娘视线落在床上,又落在蓉卿的身上,脖颈处星星点点的红印令她眉头微皱,指着明兰道:“去找件立领的来。”
明兰应是,翻了件正红色立领暗纹描金滚边的通袖袄来,蓉卿明白蕉娘的意思,强持着镇定由她们服侍穿戴,又坐在镜前梳了圆髻,戴了皇后娘娘赏赐的凤头钗步摇,转身过来,蕉娘仔细打量,昨天还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仅是一夜她的眉眼间便有似有若无的淡淡风情。
她心头既高兴又微酸,扶着蓉卿轻声道:“不是让你多睡了一刻吗,瞧你这眼底的暗色……”
“我……”她也没有办法,齐宵像是卯足劲儿,她拦不住,这会儿浑身像是被碾压过似的,连手指都酸麻着痛,她要解释,外头朱妈妈带着一个面生的婆子走了进来,朝蓉卿行礼,“奴婢朱姚氏见过五奶奶。”另一个婆子道,“奴婢魏秦氏见过五奶奶。”
蓉卿红着脸应是。
两位妈妈就笑着径直去了床边,掀了锦被抽出点了殷红的元帕出来,拿了描金红漆的匣子装好,满脸笑容的朝蓉卿福身道喜:“恭喜五奶奶,望五奶奶多子多福,枝繁叶茂!”
蓉卿强压着尴尬微微颔首,蕉娘就笑着道:“有劳两位妈妈。”笑着送两人出门。
待两人离开,齐宵也从里间出来,蓉卿服侍他将大红吉服穿上,齐宵含笑在桌边坐下喝茶,蓉卿进了净室梳洗好,又上了点淡妆,外头就有人来请:“五爷,五奶奶几位老爷让小人来问问,何时去祠堂。”
齐宵目光微暗,脸上的喜色消了一分,淡淡应了一声,回头问蓉卿:“要不要吃了早饭再去?”
“还是先去吧。”蓉卿喝了口茶,看着外头天色,“免得让父亲和几位叔叔等。”
齐宵微微颔首,牵着蓉卿的手往外走,羞的明兰几个丫头忙垂着头不敢看,蓉卿停着脚道:“好多人呢。”
齐宵挑着眉梢左右看看,低声道:“就一会儿。”蓉卿只得随着他的意,跟着他一路往外走,好在出了院门,齐宵就松了手,蓉卿隔着半步的距离,跟在齐宵身后往东北方的祠堂而去。
在古代,无论是小门小户,还是钟鸣鼎食之家,都会设有祠堂,只是按照祖先的身份或是家中的经济实力,或宏伟庄严或小儿端肃,总之祖先的供奉是必不可少的,苏氏在永平的祠堂蓉卿去过一次,不大的院子前后两套,高高的阶梯似牌位架上,摆放着五六十个牌位,她当时就暗暗惊叹,原来苏氏的祖先追溯起来,也是悠远深久,颇有来头。
可如今站在齐家的祠堂里,她却忍不住生出一股自卑感来,幽深端严的阔通大堂内,香火袅袅不断,自下而上一排排的阶梯递增上去,密密麻麻的牌位供在上头,下面摆着的供案上,请出一个簇新的牌位供在了正中……
那应该是已故齐宵生母,临安侯府的姑奶奶,凉国公齐瑞信嫡妻徐夫人的牌位了吧!
心头想着,齐宵已是冷萧负手站在正中,蓉卿跟在他身后四处去看,就瞧见牌位阶梯两旁站着四位身高不一,相貌却相似的中年男子,老一些的约莫五十出头,年轻的大约四十当中,几个人望着齐宵,也不说话。
蓉卿的视线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却觉得这几个人应该都不是凉国公齐瑞信,今儿是进族谱拜祖先,自是由凉国公引着才对,如今看来凉国公根本没有来,而是由他的四个胞弟代他而来。
想到这里,蓉卿不由去看齐宵,齐宵面色冷漠没有如何的表情,甚至都不曾看他几个叔叔一眼,视线一眨不眨的落在徐夫人的牌位上。
有小厮递了线香过来,蓉卿跟着齐宵上香磕头,又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这时当先的齐家二老爷齐瑞安道:“上族谱吧。”就在一边供着的锦盒里取出一长串的绢布出来,沾了朱砂在齐瑞信之下,齐宵名字的旁边,加上了苏蓉卿三个字。
齐宵冷眼瞧着,没有任何表情,却是隔着阔达宽松的衣袖,握住了蓉卿的手,视线落在徐夫人的牌位上,目光黯然……
“去给老太君磕头吧。”二老爷收了族谱绢布,指了指外头,蓉卿这才寻了机会朝四个人蹲身行礼,二老爷微微颔首,兄弟四人当先出了门。
蓉卿跟在齐宵后头,静悄悄的朝外走,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去瞧徐夫人的牌位,正有人把它请起,又重新放在了原位上,拿着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目光一怔朝那人看去,那人正聚精会神做着手里的动作,蓉卿这才看清,对方是坐在一个木制的轮椅上,侧面去看眉目俊逸有股淡淡的书卷气,却掩饰不住周身散发的悲怆和落寞……
她身形微怔,猛然想到齐宵的哥哥齐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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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空把人物表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