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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塔尔迟迟归来,夏站在入口旁活像望夫石,虔诚而期待的注视着他。夏设想过无数个情景,例如塔尔的板车上会有堆积如山的猎物,压的板车的轮子都在吱吱作响。再或者,塔尔当个野兽还凑活,当个猎户的话技不如人,板车上只有寥寥数只猎物。但和塔尔一起出现的只有垂在天边的夕阳,诗情画意无限。
“没有?!”甘曼惊呼出声,失望在语气中显露无疑。周围的人们也因为这句话从诗情画意中走出来,开始讨论现实到不能再现实的问题——塔尔到底有没有猎物。
夏回过神,听听周围人越来越激昂的讨论声,不觉笑出声来。大家不是在讨论塔尔有多少只猎物,而是在讨论塔尔有还是没有猎物。而被讨论的人就站在入口,没有人去问他,也没有人看见他眼睛里的沉着和从容。
“老了就是老了,不得不想时间低头啊,”老猎户随后走出来,见众人都看着他,他先是不明所以,而后一拍脑袋,“孩子间的赌约啊,去森林里一看就知道了。”
众人哗然,当裁判的那几位兽人聚在一起交谈了一会儿,决定先派一个人去森林里一探究竟。此决定一出,在大树底下休息的年轻猎户就不满了,他等了那么久,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个自大的外邦人是如何败在自己手上的,现在居然要他等结果。其他几个年轻的兽人也跃跃欲试,想进森林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裁判们阻拦不了周围人的步伐,无可奈何的同意大家一同前往。夏抬脚欲跟上大家的脚步,却被塔尔拉了回来。
“嗯?”夏低头看了一眼塔尔骨节分明的手,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里面血腥味太重,你就待在这里。”塔尔将头扭朝另一侧,淡淡的解释道。
闻言,夏抑制住好奇,和塔尔一起等在原地,不时扫一眼森林里面的情况,但因为被树影遮挡,加之天气昏暗,他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大约等了半小时,终于见有人出来。
“比格,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夏冲来人点点头。
“洛特说的没错,他有能力保护你。”比格神色复杂的看着塔尔,看来之前去找洛特帮忙是他杞人忧天,洛特的眼光很准,这种比试,只能激发出塔尔埋藏的潜能。
“?”比格没来由的这句话,让夏越来越好奇,就像被小猫挠心一样,塔尔见状,牵起他的手,夏挣脱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开。
“等会儿,兽人们会用板车将猎物拉出来,你不用着急。”比格安慰道。
正如比格所言,话音刚落,夏就听见熟悉的车轮声,声音重叠而交错,像是有几辆板车一起过来。板车逐渐靠近,血腥味扑面而来,夏不住后退一步。等到板车出来,看清板车上的猎物后,夏瞪大了眼睛。
板车上堆着四只麋鹿,它们的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就是脖颈上被锐器割断的大动脉。整齐的伤口,汩汩的流着鲜血,麋鹿注视着前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亡。在这辆车之后,还有三辆,堆放着的都是麋鹿的尸体,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种类的猎物。
一共十六只,单从数量上年轻猎户就已经败得五体投地,更别说从难易程度来看,就是整个贝尔城也找不到仅仅用了一下午时间,就可以捕到了那么多麋鹿的猎户。
众人陆续回来,在经过塔尔身边时,都恐惧的看着他,似乎是在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被这个兽人切断喉咙。塔尔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手已经悄悄松开。当发现手失去了禁锢重新获得自由后,夏没有高兴,反而惊讶的看向旁边,但站在他身边的塔尔,早就不知所踪。
“这只不过是运气,明天再来一场,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年轻猎户对着裁判语气强烈的说道,面上已经失去了沉着。
听他这么说,夏缓步走上前。年轻猎户在和他对视的同时,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就是这张嘴埋下了祸端,先是大言不惭的说要教训别人,接着又轻易的许下赌约。
“是我赢了。”夏淡定的说道,“作为忠告,有句话想送给你。”
“什么?”年轻猎户心虚的移开目光。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夏说完这句话,施施然的离开了,留下一群兽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自从那天之后,塔尔就变得有些奇怪。饭照吃不误,狩猎照学不误,吩咐他做的事情,他也总是能做的尽善尽美。奇怪的地方在于,夏再也没感受到他的目光,像是刻意回避,他每天早出晚归,专门挑夏睡觉的时间,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两个却像是路人,八竿子都打不着。还有,塔尔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现在简直就是惜字如金。
夏躺在躺椅上,享受难得的冬日阳光,而鲁夫则在庭院拉起绳子,趁着阳光合适,将堆积在仓库的兽皮拿出来晾晒。鲁夫抖开一块兽皮,发现是前些日子塔尔捕回来的麋鹿皮,因为只有一个伤口,所以毛皮本身十分完整,不用夏说,鲁夫也能猜到,这块麋鹿皮一定可以买个好价钱。
“哥哥,”看见鹿皮,鲁夫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有人来过,说想拜托我们帮他用兽皮交换东西。”
“寄卖吗?”夏呐呐自语。夏在寄卖中的角色就相当于中介,一个人通过他和另一个人交换东西,而他则在这其中各抽一成利,这的确是很适合他现在的一种交易方式。
说办就办,夏将这个主意告知众人,大家都对这个新点子产生了兴趣,于是大家在庭院靠街道的一个角落开辟出一个地方,搭了一间简单的房间,门一共有两扇,除了从庭院里可以直接进去以外,也可以从街道直接进去。里面有用木板搭的展示架,和夏强烈要求的柜台。
平日里,夏便坐在柜台里面,客人进来拿了东西就可以到柜台,询问他用什么东西交换。起初东西不多,夏倒是可以完全记住,但时间一长,他就不得不写在纸上。
这又产生了一个问题,汉字只有夏看得懂,其他人要想帮忙守店都不成。没办法,夏只能利用空余时间开个小班授课,教大家认识简单的数字和汉字。好在,数字100以内就足以应付一切,汉字也是十分简单的几个字。甘曼最为聪明,众人中他学的最快,也最牢固,夏便将守店的事情交给他。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春天悄悄来临。庭院门前的树也抽了新芽,夏整日不是待在店里,就是像现在一样躺在躺椅上,细数又多了几点新绿。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自然是舒服自在的,可夏天生不是个省油的灯,睡在躺椅上的时候,他总是怀念之前板车上的日子。
“夏,有客人。”甘曼在店里叫道。
夏一边回答着,一边从躺椅上坐起来,刚想站起来,没来由的一阵头晕眼花,整个天地像是被人恶意颠覆了一样,夏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却没有一丝力气。过了一会儿,夏睁开眼睛,入目的不是地面,而是他最近新收的亚麻布料,那衣料随着呼吸起伏,夏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许久未见”的塔尔也在注视着他。
“夏,没事吧?”甘曼扔下客人,匆匆跑过来。
“没事,刚才没站稳。”塔尔闻声,迅速的收回手,然后转身离开了,夏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笑着朝甘曼摆摆手。
夏和甘曼走到店里,就见到了所谓的“客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雌性站在门口,动作有些局促。亚麻衬衫十分整齐,外面罩着一件兽皮披风,单从外表来判断家境十分不错。
“请进。”夏走到他面前,微微一侧身。
“哦、哦,”那雌性明显被夏吓了一跳,连说话都不顺畅了,“我、我来交换东西。”
夏在前面引路,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带着雌性走进了庭院。如果再隔着一个宽大严肃的柜台和他说话,他说不定转身就跑了,哪还有谈生意的余地。夏特意带他坐在阳光充沛,微风阵阵的庭院之中,再配上口感微甜的奶茶,为的就是平复他的紧张。果然,雌性喝了一口奶茶后,换上了一副轻松的样子。
“交换的是什么东西?”夏放轻声音,就像幼儿园的阿姨和小朋友说话。
“这个很好喝,”雌性由衷的称赞道,放下空空的杯子,“听说你这里有波尼城的陶罐,我想交换一个。”
“用什么东西?”夏朝甘曼致意,甘曼默契一笑,添满了雌性的杯子。
“谢谢,”雌性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只要你想要,我们都可以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