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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国一回来就亲自过来接人,胡灵翠自然什么气都消了。
吃完午饭就商量好准备回去。
傅勉很舍不得宁向朗,但看到傅徵天冷淡地杵在一边,他只能咽下满腹的依依不舍,巴巴地瞅着宁向朗。
孟老在胡家湾呆了两天之后,对薛医生这个年轻人非常满意,他决定再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
傅徵天的车有了几个空位,他邀请道:“宁先生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坐我们家的车回去吧,到时候让李司机绕行一下就可以了。”
傅勉两眼一亮:“是啊是啊!”
傅徵天主动示好,宁安国自然不会不识趣:“那就麻烦了,不过可能会有点挤啊!”
傅徵天说:“反正也不远,挤一会儿就到了。”
宁向朗对这年代的“豪车”也挺感兴趣的,收拾好之后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傅徵天上车。
想到自己还是个“孩子”,宁向朗大大方方地观察着车里的每一个细节,从中揣测这车到底有多值钱!
傅徵天独占了副驾座,从后视镜瞧见宁向朗那啧啧称奇的目光,莫名地觉得这家伙是个“识货”的人。
难道宁安国还会教宁向朗这些东西?
傅勉对宁向朗跟傅徵天之间的相互猜测一无所察,他只觉得兴奋:“李叔,一定要先去小朗家,我要知道小朗住哪儿!”
傅徵天听到薄唇微掀,扔出一句冷讥:“然后下次再找理由偷偷出门,要别人去接回家吗?”
傅勉:“……”
宁向朗完全可以想象傅勉平时的生活有多水深火热!
他邀请傅勉跟傅徵天:“你们要不要去我家玩一会儿。”他知道傅徵天对纯粹的“玩”完全不感兴趣,笑眯眯地补充,“在我们家附近有个花鸟市场,可有趣了!”
傅徵天很少做无意义的事,听到宁向朗后面那句话才有点意动。
花鸟市场,顾名思义就是买点儿花花草草、虫鱼鸟兽之类的市场,不过懂点行的人都知道花鸟市场往往也是古玩交易的好地方。老爷子的生日快到了,他的礼物也得备好才行。
老爷子对他的要求跟对傅勉不一样,傅勉可以直接去胡家湾买一个现成的,他却不能这么“敷衍”。
除了“东西好”这个前提之外,老爷子更看重的是他的眼力和判断力。
第一制造厂附近的花鸟市场他早就有所耳闻,规模还挺大的,虽然淘到好东西的几率不大,但也可以去碰碰运气。
宁向朗继续鼓劲:“要是回去得巧,正好可以赶上午市。”
这可不是谎话,宁向朗记得这年头玩古玩的还不算多,西州就这么一处花鸟市场比较出名。可能是起步得早,一直到往后好些年那儿都还很繁荣,别的地方一般只有早市,那边却有早市、午市、晚市,可见它有多热闹!
傅徵天觉得宁向朗可着劲怂恿自己过去的模样儿挺有趣的,他佯作不懂,平静地问:“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吗?”
傅勉也应和:“对啊小朗,花鸟市场有什么好玩的?”
宁向朗:“……”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宁向朗才不信傅徵天不懂,这家伙鬼精鬼精的!听傅勉说傅家老爷子是古玩爱好者,傅徵天真要连“投其所好”都不会,哪有可能从那么多叔伯兄弟里面杀出一条血路,从傅家老爷子那儿继承家业!
这是装傻逗人玩儿呢!
宁向朗龇着牙:“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不想去就算了。”
傅徵天瞧见宁向朗那模样,微微地笑了。他面不改色地说:“我想起来了,花鸟市场好像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卖,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傅勉像是应声虫一样直点头:“好啊好啊!”
宁向朗:“……”
他!确!定!了!
这家伙果然是在逗!他!玩!
宁安国和胡灵翠见三个小娃儿这么玩得来,都觉得很难得,听到他们说要去花鸟市场也没阻止。
胡灵翠还塞给宁向朗一张崭新的十块钱:“小朗你拿着,饿了就买点吃的一起吃。”
十块当然不多,但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宁向朗也不含糊,高高兴兴地把它揣进兜里。
至于这点儿小钱够不够傅徵天这尊大神塞牙缝,宁向朗是不会去思考的。这家伙最不缺的就是钱,哪用他操心!
傅徵天将宁向朗那小财奴一样的动作尽收眼底,连宁向朗往兜里塞钱前瞄向自己的那一眼都没放过。
宁向朗那点儿小心思当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觉得长得可爱真的能加分,这不,就连这斤斤计较的小表情儿看起来都特别逗!
两个“小大人”你来我往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相比之下傅勉是最单纯的,他下了车就跟在傅徵天和宁向朗屁-股后面跑。
宁向朗很久没回来过了,见到不远处的第一制造厂跟附近熟悉的街道,心里有种莫名的沉穆油然而生。
他是真的回来了,回到这段幸福又美好的好时光。
现在的楚家对他们家来说还是个庞然大物,但他父亲、他姥爷、他的舅舅们都还好好地活着,胡家湾还安在——早晚有一天,楚家人对他家再也构不成半点威胁!
就是他父亲将来难免会难受,无论是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都没有把宁安国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宁向朗捏紧小拳头!
说他无耻也好,说他不要脸也罢,傅家这个大助力他怎么都要搭上关系——有这么个盟友在,那边想要使什么卑鄙手段也要先掂量掂量!
不过傅徵天这家伙太早熟,刻意去讨好反而会让他心生疑窦。现在这种状态就很不错,人心是肉长的,往来多了,就算傅徵天是块冰块也总能留下几分交情!
想到这里,宁向朗笑眯起眼,领着傅徵天和傅勉往花鸟市场跑。
由远而近,宁向朗三个小娃儿就见到了“城南花鸟市场”六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颇有些文人气息。
傅勉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小脸蛋儿看起来兴奋极了。他说道:“看起来真热闹!”
宁向朗说:“那当然,这可是西州最大的一个花鸟市场。”
傅徵天的注意力也被这全然陌生的热闹场面给吸引了:“走,进去瞧瞧。”
整个花鸟市场大概只有七八家符合“花鸟”的店面,大多是坐在店里悠闲喝茶的中年人或老人在看店,看起来不太在意生意的好坏。
相比之下,街道上摆着的一个个地摊前反倒交易频繁,还价声和议论声不绝于耳。
正值午市,两旁古玩店、玉石店、瓷器店鳞次栉比地开了门,各式藏品看得人眼花缭乱,不时也有人进进出出,生意似乎都不错。
宁向朗清楚得很:随着国内经济蓬勃发展,投身到这一块的人会越来越多!
不管后来涌入的那一大批人是真心喜爱还是附庸风雅,都让它发展空间很大的领域。
宁向朗瞧得仔细,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古玩”里来回地看。
别看这里买东西的多,想买到真正的古董还是不容易的!宁向朗身上没钱,也就凑个热闹。
他把目光转到傅徵天身上。
这才是有钱的主!
而傅徵天非常满意花鸟市场的环境,比起菜市场,这边可干净多了。他缓步走在过道里头,不时驻足听别人交谈。
傅徵天不缺钱,但是从来不都赞同“挥金如土”这种消费方式。为了减少自己的钱统统打水漂的可能性,在挑东西之前多看、多学是必须的。
当然,傅徵天没忘记抽空看傅勉和宁向朗两眼,免得他们走丢了。
对上宁向朗瞧向自己的目光,傅徵天问:“你姥爷家掌着升龙窑几十年,对瓷器鉴定肯定很有心得,你有没有学到他的本事?”
宁向朗:“……”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吗!
傅徵天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当我没说。”
这语气带着点儿恰到好处的懊悔,仿佛很后悔问了出来——虽然不会让人觉得他在蔑视自己,却会让人觉得浑身不舒坦。
要是宁向朗定力差点儿,说不定会中了这家伙的激将法。
但宁向朗是定力差的人吗?
宁向朗镇定地说:“我以后一定会把我姥爷的本事全学光!”
傅徵天觉得宁向朗那信誓旦旦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又忍不住伸出手……蹂-躏宁向朗的小脑袋。
宁向朗:“……”
傅徵天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太突兀了,立刻亡羊补牢地加了一句:“加油。”
他们一来一往说得欢,傅勉觉得自己好像被排除在外了,忍不住插话:“那间是什么店?好像很奇怪!”
傅徵天跟宁向朗沿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瞧见了那间位于偏僻角落的店。
比起其他装潢漂亮的店面,这家店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
它的店门边挂着一串金黄的烟草,门口的石墩儿上也晒着一筛子的烟丝,也是金黄金黄的,仿佛远远地就能嗅到那淡淡的烟味。
看来店主人是个烟民!
傅徵天也觉得有点奇异,对宁向朗说:“去看看吧。”
宁向朗点头。
他小时候也常跑来这里玩,但当时他年纪太小,很多东西都记不太清楚了,所以他跟傅徵天两人一样好奇!
三个小娃儿齐齐朝角落那家店走去。
一踏进店里,宁向朗就嗅到了空气里的烟味,不算呛鼻,但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宁向朗沿着烟味望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一张椅子上假寐的老头儿。
老头儿手边的茶几上搁着个相当考究的水烟袋,烟管、盛水斗和连接在底下的手托都是黄铜制成的,而手托上面有着漂亮的掐丝珐琅纹饰,那雍容华贵的牡丹纹样瞧上去细致精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听到有人进门,老头儿没急着招呼,反倒含上一口水缓缓吐入盛水斗。
盛水斗里发出的咕噜噜声在冷清的古玩店里特别清晰。
接着老头儿慢悠悠地将金黄色的烟丝放进去,将烧着的纸煤儿放到紧撮着的嘴边轻轻一吹,烟丝马上就点着了。
屋里的烟味儿变得浓郁起来。
傅徵天几不可见地皱起眉头。
老头儿神情冷淡地吸了一口水烟,问道:“你们要买什么?”
询问的语气竟也没把傅徵天三人当小孩子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