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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里面的声儿了,双黛和云岫带着碧色绫裙的小宫女儿们轻手轻脚进来,待如蘅拿青盐擦了牙,素纨便绞了热帕子递了上去,如蘅接过擦了脸,便又递了回去。
伺候盥洗的小宫女儿们小心退下,瑶影便从身后小宫女捧着的漆盘中接过一小盅桂圆儿甜汤递过去,打怀了这肚子里的小家伙儿,如蘅便不知怎么喜欢上了甜食儿,日日早中晚都要吃,如此倒把佟皇后给郁闷了,俗话说酸儿辣女,你说这小娘子不吃酸不吃辣,偏偏好甜食儿这一口又算是哪门子的理?
最后倒是齐毓与小娘子私下脉脉情语时,算是莫名其妙的解了这话儿,不吃酸不吃辣,偏爱吃甜食儿,该不会是要生个龙凤胎的吧。
想着齐毓说起话儿来那眉飞色舞的得意样儿,如蘅便有些无奈,得亏不是当着佟皇后说的,否则只怕便正经的不当笑语,非要把她供起来了。
如今她身子渐重,每每去坤宁宫,佟皇后都让槿言带着人在甬道等着了,简直恨不得来毓德宫门口候着,或是让她直接坐着暖轿进了坤宁宫内殿去。
如蘅出神间,素纨与瑶影已然伺候着穿戴好了,只听得素纨朝着双黛轻语一句:“去将那貂鼠昭君套取来,主子怀着身子,得护着额头,莫要着了凉。”
双黛应声而去,如蘅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垂着眼帘替自己整理腰间宫绦的素纨,永远都是那般温顺稳沉,如蘅满意一笑,复又缓缓抬头对上了穿衣镜,这时只瞧着双黛轻声过来,素纨接过那貂鼠昭君套替如蘅小心戴上。
外面儿是杏红斗纹盘金的貂鼠对襟褂子,里面儿是立领的紧身水貂小袄,下面一色的刺绣圆领颤枝金纹的马面裙,瑶影又替着系了大红羽纱外灰鼠里的鹤氅。素纨接过云岫递过来的貂鼠筒和掐丝芙蓉暖炉,递到如蘅手中,如蘅裹在手中,待打扮妥当了,便转身朝外去了。
刚一出宫门走到廊下,便是一阵袭人的寒意,轻轻哈一口气,都能袅绕一层升起的白雾,如蘅轻轻拢了拢鹤氅,将手朝貂鼠筒里裹紧了些,这才提步朝阶下去,素纨与瑶影瞧了忙上面一左一右小心扶着,一行人这才出了毓德宫的门,上了暖轿。
因着雪天路滑,因而暖轿行的缓而慢,如蘅静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到底时辰尚早,外面儿安静极了,只听得暖轿轻微的“吱呀”声儿,还有宫人们走过积雪平添的“咯吱咯吱”声儿。
过了没多久,便听得暖轿缓缓落了地,如蘅还没动身,便瞧着眼前厚厚的轿帘儿一掀,不消说,必然是候在宫门口的槿言,如蘅刚思量着,便瞧着槿言温言笑语道:“今儿太子妃来的比平日还早了。”
槿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进来,如蘅抿着笑意将手搭过去,倾身便出了暖轿,待站直了身子才道:“我早些来,也省的姐姐在这大寒天儿的苦苦等了。”
槿言穿着灰鼠领的松花盘锦袄,衬得越发好看,一笑起来,梨涡浅浅:“倒还好,恰好出来赏景儿了。”
如蘅听了,轻声笑出来,便拉着槿言的手说说笑笑的走了进去,这么久的相处,槿言对于如蘅来说不是一个宫人,更像是贴心的姐姐,就像是从前母亲身边儿的锦衾一般,让人忍不住亲近。
一进了坤宁宫,便是裹挟着暖香的热意,让人脑子微微有些懵,槿言亲自替如蘅取下了鹤氅,如蘅将貂鼠筒和暖炉递给了素纨与瑶影,这才走向里间儿,一进屋就瞧见一身儿艳红缎地织锦蜀锦袍子的佟皇后,微微斜倚在软枕上,懒懒地翻着一本儿小册子。
如蘅进去也未行礼,只咧嘴笑着轻唤了一声“姑母”,人影儿便落在佟皇后身旁,坐在了炕沿儿边。
佟皇后一抬头瞧见了笑盈盈的小娘子,自然也是高兴的紧,忙让人添果子甜食儿的。
“听闻昨儿孩子又跳腾了,折腾的只怕辛苦的睡不实了吧。”佟皇后挑着笑眸瞥向小娘子,话说的漫不经心的很。
如蘅一听,得,铁定是李嬷嬷给佟皇后透的信儿,小娘子微微一愣,又咧嘴笑道:“原是折腾,也不知这孩子怎么那么听齐毓的话儿,呢喃两句,便安宁了。”
佟皇后听了眸中一愣,倏尔化开了笑意,果然齐毓还是会心疼媳妇儿。
走了一路,也有些口渴了,如蘅拿起案上的茶盏,轻轻拂了拂茶沫子,便递到嘴边儿小心啜饮着。
佟皇后笑着又顾自翻起手里那本儿小册子,如蘅抬眸一瞟,得,原是敬事房送来的皇帝起居录。
如蘅默默品茶不说话,便瞧着佟皇后漫不经心翻了几页,转而轻轻合上,悠悠在在的扔在了炕桌上,似是在跟如蘅说,又像是随意的呢喃:“如今顺贵妃俨然比之从前的宸华宫更甚了,如此……甚好。”
如蘅听了,手上微微一顿,复又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那儿,清清浅浅的抿着笑:“也是姑母的眼光。”
佟皇后听了这话儿,抬起眼帘看了眼小娘子,唇角微微勾起,眼神儿缓缓落到一处:“从前她刚入宫,我也未想到会有今日这般。”
姑侄说了会子话儿,便听得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如蘅闻声看去,只瞧着崔恩轻手轻脚的进来,佟皇后眼都未抬,只摩挲着食指上的那支赤金镂空雕花宝石护甲,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崔恩微微一顿,复又垂下头轻声道:“今儿个圣上招了一位名唤元翁的方士进宫,听闻这位元道长颇擅炼丹制药。”
佟皇后眸中微微一动,复又不紧不慢道:“知道了,下去吧。”
崔恩应声退下,佟皇后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如蘅蹙眉思索着,皇帝莫名招一个炼丹制药的方士做什么?莫不是,如蘅眸中微微一闪,皇帝究竟还是跟从前的秦始皇,孝武帝一般,追求起来长生之术?
若说如蘅,是从来不信长生不老,炼丹制药的事儿。若那些方士当真能练得此药,如何未活到至今?可见不过是招摇撞骗之术,如蘅从前实在是有些不明白,秦始皇,孝武帝这等雄才大略如何会去追求这等虚妄之事,可后来渐渐明白了,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皇帝也会害怕,他们害怕天数,越到老了,便越发害怕,越发紧张,也就越发失了理智。
如蘅微微凝眉,看如今的皇帝也不过四十而立,正是盛年之时,平白去寻求这些又是做什么?
屋内一片沉静,如蘅微微抬眸看向静静饮茶的佟皇后,透过佟皇后淡然的眸子,如蘅似乎明白了什么。
佟皇后,终究是要先动手了么。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