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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入夜,明晃的灯火下,佟如铮安静地趴睡在塌上,身上轻轻的盖着薄薄的锦云“卐”福花样的软纱被,影影绰绰下,仍能看到小郎君的脸色微微泛着虚白。
伤口虽是作了处理,又敷了极好的疮药,但偶尔的摩擦,也难免轻触到伤口,微微一阵,便是痒疼难耐,睡梦中的小郎君也禁不住紧蹙了眉头,一头冷汗转眼便湿了衣服。
一旁的崔氏瞧着更是心尖插了一把刀一般,一阵一阵的刺痛,鲜血直流。
她眼眶微红,轻轻啜泣着,手执轻罗扇替小郎君轻轻的扇着,为人母者,莫不是一颗心只被儿女牵绊。
如蘅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偏头落泪,却压住泣声,只怕扰醒了铮哥儿,若是醒了只怕会更难捱。
在一旁贴身伺候铮哥儿的青缨看了也不由心疼的抹泪,柔声劝慰崔氏道:“今日太太赶回来一整天都未能休息,这会子太太去歇息片刻罢,恰好这会子该为二爷上药了,奴婢会在这儿彻夜守着,太太放心吧。”
崔氏还不放心的看着铮哥儿,仍旧有些犹豫,一旁的如蘅上前道:“蘅儿陪母亲回去休息一会儿吧,青缨姐姐最是细腻,有她照顾哥哥自是无事,况且这会子为哥哥上药,我们在这里反倒多有不便。”
崔氏看了眼如蘅,许久方点了点头,到底是小郎君,伤及的地方多有隐晦,因此崔氏牵了青缨的手嘱托道:“好好照顾铮哥儿,若是有什么事情,立刻宣太医,遣人告诉我。”
青缨给了崔氏一个安心的笑道:“太太放心,青缨都明白。”
“好。”
崔氏微微松口气的一笑,拍了拍青缨的手道:“今夜难为你了。”
青缨笑着道:“太太折煞了。”
这厢,如蘅与锦衾扶了崔氏朝外走去。待伺候崔氏歇息了,如蘅方朝自己的绛玉轩走去,走在回廊里,却见一个身影趁着月色而来,待来人走近,便瞧得是素纨。
如蘅顿下了脚步,站在那回廊下,静静地看着夜空中独自悬挂的清冷月光。
“姑娘。”
素纨微一福身,如蘅微微颌首,静静道:“查的如何。”
素纨微一瞥眼周围,方上前一步,轻语道:“不出姑娘所料,听天霁斋伺候的人说,今儿原本老爷心情尚好,但在回廊上遇到了璟哥儿,然后……”
素纨没在说什么,如蘅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然后就勃然大怒,恨不能当即要了二哥的性命。”
素纨垂首未语,如蘅抬头望着那一抹孤寂的月色冷笑道:“好啊,秋氏,佟如荞,佟如璟,你们倒是学会先发制人了,那就让一切斗争正式开始吧!”
素纨惊的猛一抬头,却瞧见了清冷月色下,如蘅脸色的森然,和眸中氤氲的冷意。而在许多年,世事境迁过后,她仍还记得这一晚自家姑娘的变化,这一夜或许就是真正的序幕,是一切风波袭来,风起云涌的序幕。
“素纨。”冷然的一声,素纨一抬头,方又颔首道:“是。”
如蘅嘴角扬起一道晦暗的弧度,静静出声道:“遣人去给京城所有说书的人送一个故事,让明儿个的京城也热闹热闹。”
素纨微一愣,但很快垂首道:“是。”然后轻轻凑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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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佟如筠眉头微蹙,断然开口拒绝。
“大哥。”如蘅期盼的看着佟如筠道:“大哥就帮我一次好不好?”
佟如筠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温和的劝说道:“你是公府里的小姐,如何能去**那般烟柳之地,如今铮哥儿受了那般重的罚,你怎能再去犯父亲的忌,光是铮哥儿已让母亲心疼不已,更何况是一向珍视的你。”
如蘅听到佟维信,眉头不由微蹙,但还是请求道:“好大哥,就带蘅儿去好不好?你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偷偷的溜出府,有谁会知道?”
“糊涂话。”佟如筠有些许焦头烂额道:“你为何一定要去见那女子?”
如蘅默然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佟如筠难得的正色道:“那般英姿朝气,意气风发的二哥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仍旧躺在那养伤,大哥可知道是为什么?”
佟如筠惊诧的看向如蘅,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如蘅渐渐笑出声来,缓缓走向雕花窗下道:“在军营里胡打海摔惯了的硬气儿郎,竟被杖打到需休养三个月方能彻底痊愈,可见当时那一下一下打在二哥身上的棍棒使了多重的力。”
如蘅的眼中渐渐变冷,变厉,语中也多了几分冷硬:“但那棍棒打下去施加的力越重一分,我对三房的恨便越多一分!我恨不能如今躺在那儿的是他佟,如,璟。”
如蘅每说一句,佟如筠面色便越发沉一分,待听到最后一句,佟如筠身子一震,紧紧地盯着如蘅,许久方生硬道:“蘅儿,你的意思是…”
“没错!”如蘅倏然转身笑语嫣然道:“就是他佟如璟,佯装巧合将一切事情落入父亲耳中,他背后是谁?自然是三房的秋氏和佟如荞,为了将二哥赶尽杀绝,她们可真是费了一番功夫调查出这般私密的事,弄的满城风雨,将二哥硬生生逼入绝路。”
佟如筠眉头越蹙欲深,如蘅转眼走近,声音倏然转暖劝道:“大哥,母亲在后院为了给我们兄妹三人遮风挡雨,孤军奋战太久了,如今我们也该将母亲护在身后,好好保护她了。”
佟如筠抬首看到自己的幼妹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小娘子徐徐道:“大哥,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后院的争宠夺爱,而是一场夺嫡上位之争。”
佟如筠眼中一震,只听得耳边柔语却是无比的坚定道:“秋氏想击垮二哥,进而陷害大哥你,最后再轻而易举除掉我,最后只剩母亲孤身一人,凭着父亲对她的喜欢,大哥以为到那时,靖国府的当家主母还会是谁?他日父亲归去,新任靖国公又会是谁?”
佟如筠脸色越发沉抑,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却是暗流涌动,从小到大,他都谨遵父亲的教诲和规矩,以身作则,在一片赞叹和羡慕的声音中,成为如今稳重的长兄模样。可这一切,他都是为了母亲和眼前的三妹,自父亲纳了一房又一房,他看到母亲眼角的苦涩愈深,尤其是三房进门,母亲的眼中再难看出生气。这后院之争他不是不知道,但他生的是儿郎身,就算再清楚,他也无法插手什么。从幼时起他便知道,要想保护母亲,他就要保住自己将来的世袭之位,而要抱住这位子,他就要得到父亲的赞赏和满意。
而对于这个幼妹,从她出生时,看着她小小的身子腻在母亲的怀中,软软糯糯的,像糯米团子一般,又黏又甜,笑起来便能融化了他的心,他便知道,幼妹和铮哥儿不一样,小娘子是要在一个温馨的地方长大的,吃不得苦,所以他立誓一生要倾尽一切保护幼妹。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可是如今听了如蘅这一番话,他才恍然醒悟,在他认认真真办好父亲的每一件事情,完美的处理每一件朝堂之事时,他的母亲和幼妹却在经历着无尽的危机,甚至那危机已经燃到铮哥儿身上,他日更说不定会烧向自己。
佟如筠手中渐渐紧握,身子因愤懑而微微颤抖,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身边的人,绝不会!
“蘅儿这辈子什么都不想,只想母亲,大哥,二哥都能好好的,二哥受伤那夜,却还偷偷请求蘅儿,让蘅儿帮忙救出那女子,莫要落入父亲的手中,从二哥的语气,和紧张的神情中,我看出二哥很关心那女子,所以蘅儿想要帮二哥,不想看二哥他日颓然伤心的样子。”
佟如筠看着眼前柔声的小娘子突然笃定道:“若是那女子当真是可赋予真心之人,蘅儿非世俗观念之人,必会拼尽全力保护好她,给二哥一个交待。但若此女实乃虚情假意,妖媚惑人之辈,那我必定第一个不答应!”
佟如筠眉头微展,许久方温声道:“好,我替你去,你毕竟是小娘子,去那非明智之举。”
如蘅微微摇头,然后看向佟如筠认真道:“有些东西,大哥是看不出的,女子看女子,却是能看的清清楚楚,透透彻彻。”
佟如筠语滞,默然许久,倏然扯出一丝宠溺的笑意,轻轻揉着小娘子的髻儿道:“好,我带你去,待我稍作安排,你要安安静静的在府里等着。”
此刻看到佟如筠的笑意,就像云开雾散,暖阳倾洒一般,如蘅心中许久的暗郁都被融化了,不由也扬起如释重负的轻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