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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成,福晋身边有什么动静?”回到书房略感疲惫的我斜倚在软榻上。
宇成将手中的物件递到胤禟眼前,“回爷,您走后不久玉真便将这荷包埋在了后院的槐树下。”
“噢?!”我将荷包接过凑到近前闻了闻,只觉得冲鼻异香,蹙了眉头问道,“这是何物?”
“奴才已经问过了,咱们在京城的香料铺子认得此物,名唤菟丝茧,是西域迷香。”宇成赶忙将荷包取回放在一旁,“若是将此物放在熏香之中,不知不觉之间便可乱人心智,有催情之功效。”
“催情?”我没有怒气,反而对蕙兰多了几分怜惜,若非无奈,她这闺阁淑女又怎会想起用这些手段?!
“是的,奴才估摸着福晋原想用这香,不知怎的又改了主意,才会让玉真处理掉。”宇成缓缓说道,“只是这东西烧不得又丢不得,只能掩埋了。”
“宇成,吩咐下去,今儿爷要在福晋处用晚膳。”我略一沉吟说道,“还有命人将龙凤喜烛和鸳鸯锦被送到福晋房里。”
“爷可是要留宿?”宇成问道。
“是。”
“奴才这就去准备。”宇成领命退下。
看着一旁的荷包,心中几多辗转,先是对芊芊用药又备了迷香,前前后后蕙兰也算是思虑周全,可到了最后关头却全都舍弃。蕙兰,你的据实相告,远比精心筹谋来的厉害啊……
独坐镜前细细描绘着精致妆容,蕙兰的心却无半点喜悦,曾几何时自己青丝如云,螓首娥眉,顾盼生辉,满心期盼着胤禟的到来,却次次成空。如今,佳期已至,梦想成真,自己却只有忐忑难安,再无彼时的那一丝窃喜与娇羞。
“福晋。”玉真带了人进来,“爷有吩咐。”
“什么?”蕙兰不解的问道。
宇成上前一步垂首说道,“回福晋,爷命奴才将龙凤喜烛和鸳鸯锦被送过来,今儿晚上爷会在福晋房中用膳安置。”
“知道了,有劳。”蕙兰虽然面色如常,心却涌上一丝暖意,他……这是要还自己一个新婚之夜吗?
夜色深沉,我如约来到蕙兰处,但见满室红色,一双龙凤喜烛燃的正好。屏退众人,放下手中食盒,取出里面的合卺酒,我细细斟了递到她手中,“这些年亏欠你良多,虽不能补但总要给你个交待,迟来的新婚之夜,你莫要怨怪我就好。”
颤抖着接过酒杯,蕙兰眼中有了湿气,勉强展现一丝笑意,却终是落了泪下来,“爷……我……不怪……”
抬手环过蕙兰臂弯,将酒一饮而尽,笑着注视她直到那杯酒落了喉咙,“蕙兰,今后我会对你好的,不要再谋算什么了,心中不管是怨念还是愤懑都要与我实话实说,但凡我能做到的就绝不推诿。”
“嗯!”蕙兰含泪而笑,再说不半个字来。
我上前一步将蕙兰打横抱起,“从今而后你便是我的妻,用不着这样恭顺有礼!”
蕙兰娇羞着将头靠在胤禟胸前,两颊挂了红润。我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床榻,眼光撇到妆台上的九子连环,脚步略有迟疑却终是落了喜幛!隔去烛光也好,什么都看不清才好,此时我最不愿辨明的便是自己的心意!燃烧的龙凤烛,缓缓落下点点烛泪,怎一声叹息了得?!
春山颠倒钗横凤,飞絮入檐春睡重。梦里佳期,只许庭花与月知……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时常留宿在蕙兰房中,直到太医诊出了喜脉,那一刻我二人竟都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相视而笑了然于胸顿觉一块大石落地,自此之后我与她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十二月初四,腊月天的第一场雪,我在工部值守起了红泥小炉暖了清欢、备下小菜,只等着寿星老回来。
“什么事情,我刚到额娘处你便左催一趟又催一趟,宇成都快变成雪人了。”五爷挑了帘子进来,抖落一身风雪,却在看见小桌之上的酒菜时愣在了当场。
我并未起身,只取过小壶将酒倒出,冲着五爷说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天不应景,人应景,生辰安泰!”
闻言,五爷笑着坐到炉边伸出双手取暖,“你这家伙,若是额娘知道咱们一处取乐,又要嗔怪了。”
“中午已经吃了额娘的寿面,皇阿玛也赏赐了物件,一会儿回府少不得又要妻妻妾妾一处和乐,就这点功夫还是我好歹挤出来的,你要是不乐意便只管去好了。”我有心打趣他,作势要将小壶撤去。
五爷见状无奈止了胤禟的动作,“不过是抱怨一句,怎么就能惹你如此?回府的酒宴有什么好的,倒不如与你一处自在多了。今儿我是不回去了,你若是不陪我尽兴那可不行!”
“好啊!”我斟了温酒递给他,“反正今儿我值守,哥哥要是有心陪我,那是再好不过了。”
“就只有这几个小菜吗?”五爷略带揶揄的看着胤禟,“你富可敌国总不会如此便打发了我吧?”
我一副了然的神情,“就知道你会如此说,宇成早就去取了,今儿我可是将御膳房给收买了,不然就糟蹋了那些好食材。”
“爷,东西取回来了。”宇成捧着暖匣进来,一一取出摆在五爷眼前。
“你……”饶是五爷吃过见过却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寻到的?”
伸手挑了分量个头足的海蟹递给他,我略带得意的说道,“今后再不可说我这个弟弟不关心哥哥了,从九月末我便开始准备这些,海蟹是良地自己养的,用海水精心照料了这多月,虽赶不上应季的肥美却也十分新鲜。”
“你呀,这份心思若是用在政务上,我能省去多少心思。”五爷掠了胤禟一眼,嘴上虽如此说,但心底还是觉得弟弟惟这样最好。
“尝尝这姜醋,也是良地的招牌呢,用新蒜泡过酸甜中带了微辣,再加上姜末最是暖胃,吃这些凉性的海鲜一定要伴着的。”我剥了蟹钳递到他嘴边,“最有嚼劲的给你好了。”
五爷倒也不客气扭捏,张口就咬了下去,“果然鲜美无比,有了这醋最是提味呢。”
我垂首细细剥着螃蟹,“螃蟹我替你剥,先净了手趁热把河豚吃了,记住鱼皮不能嚼一口给我吞下去。”
“为什么?”五爷不解的问道,眼前的河豚皮可是粗糙的很,一口吞下真是有些为难了。
“你胃不好,听说这阵子总是喝汤药,是药三分毒还是食疗最好。”我冲着汤盅努了努嘴,“快吃吧,偏方可是治大病的,吃下去要是好了再来谢我不迟!”
五爷心头一暖,今儿就算府上大摆筵席自己也定然不会去,与其看着周遭的虚疑委蛇,倒不如和胤禟这样安安静静地呆着来的舒服,这个弟弟果然知道自己的心思啊。
思及此也不管它粗不粗糙,大口便往下吞,哪成想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立刻窘的一张红脸,甚是难受。
我听见响动,再抬眼便看到五爷一脸难受的冲自己比划,忙不迭将酒杯倒满喂到他嘴里,看着他一张脸憋得通红,禁不住笑道,“五哥,活该现世报吧,想当初也不知是谁说我噎食娱亲,眼下你这是娱弟吗?”
思绪恍然间回到庄宜院一起陪着额娘吃葡萄的下午,心忽的泛起酸楚,“你还记得,莫不是我把你摔疼了,便记恨上我?”
“什么?”我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细想想猛的醒神,“你还记得那些,我早就想不起来了,开心的事情都还记不过来,记恨你那些劳什子作甚?!”
“胳膊还会不会疼?”五爷将手按在胤禟肩膀上,注视良久,“听说都成了旧疾。”
“这也怨不得你,我这个不禁打的小身板不争气。”左右活动一下,嬉笑着说道,“我又不用使力气讨生活,这养尊处优的,还能总脱臼不成?赶上变天偶尔不舒服,找下人按按也就过去了。对了,雅惠做了盐袋子,炒热了敷一下也很管用呢。”
五爷闻言站前身走到胤禟身后,拿捏住力道缓缓揉着他的臂膀,“这样的天气必是不好受,何苦准备这些,倒不如取了烧酒我给你好好拿捏一下。”
我颇为享受的半眯起眼睛,“这样的日子才好,就你我兄弟二人,喝喝小酒、聊聊小天,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却最是窝心。你说呢,五哥?”
笑而不语,听着外面的风雪之声,五爷心头却满是暖意,从来都是热闹非凡的过自己的生辰,如今才知简单亦是福。胤禟的话总是在不经意间给自己浮躁的心指出一条出路,不管朝堂之上再疲累,见了他的笑脸就会莫名轻松许多。
“蕙兰最近可好?”
提起蕙兰我禁不住一僵,敛了神色坐直身子,若有所思的说道,“很好,还未显怀就是吐得厉害,又怕伤了孩子始终不肯吃药缓解,我这里也拿她没有办法。”
“那不如叫雅惠做些蜜饯给她,你不是都说酸甜可口吗?”五爷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触动了胤禟的心思,虽有懊恼却终是觉得不戳破不行了,“既然雅惠时不时都会给你做些,如今捎带着何乐而不为呢?!”
“你若不说,我倒是忘了,多谢哥哥提点。”我笑着给他斟了酒,“这下雅惠可有的忙了。”
“胤禟……”五爷略带踌躇的问道。
“怎么?”我抬眼看他。
“最近你和八弟怎么了?”五爷终是问出了口,“我看他和十弟、十四弟走的亲近些,倒是和你……”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意见不同罢了,对于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的人选,我们有些歧义,同朝为官总要议政,哪能事事都遂了人愿,都是替皇阿玛分忧,无碍的。”
“你若是不想困在这紫禁城中,那就不要牵涉过深。”五爷沉声说道,“不然再想脱身就难了。”
“我明白,哥哥放心吧。”我打起精神岔开话题,将身边的小鼎打开,顿时满室香味扑鼻。
“这是什么?”明白胤禟不愿多说,五爷故作惊喜的问道。
“这可是我煨了一天的高汤,给你做寿面用的。”我将面条下在鼎中,自顾自的说道,“面条可是我亲手擀的,连御膳房的老师傅都夸赞我呢。”
一碗寿面再普通不过,但即便滋味寡淡却是人间罕有,五爷永远都会记得风雪之夜,有人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这碗面,永远都会记得胤禟替自己煮面时那专注的神情。幼时还曾怨念自己生在这个冰天雪地之时,自此之后却要感念着寒夜的一份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了,草青还在努力中,三更很快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