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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狼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餐厅等未婚妻木之本樱。
日本这时候恰好是午饭时间,餐厅窗外人来人往。他拿着手机准备联系小樱,就看到了来电显示——
不用说他都能猜到,季九又遇上麻烦了。
大约是因为灵媒的体质,他这位表妹从小就容易碰到灵异事件,高中毕业到日本找他们玩的时候还差点被神隐,幸好大学四年总算平平安安度过。
季家这一代只有这一任灵媒,那足以行走在阴阳之间的能力为两家大人津津乐道,但季九本人对此不胜其烦,以至于连一点咒术魔法都不肯学。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西方最多只有狼人、吸血鬼,肯定没有鬼魂这种谣言,本科一毕业就跑去了纽约,结果事实证明,灵媒体质果然不以地理位置而转变。
今天的季九也在见鬼。
“嘤嘤嘤小狼快救我!”季九抱着电话,就差以头撞门板了。
李小狼淡定地问了句:“又遇到鬼了吗?”
“比那个更可怕啊!”季九嫌书房不够宽敞,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不过是我自己的问题,一言不合就给血,结果莫名其妙多了个守护灵呜呜呜!”
李小狼难得吃了一惊。“守护灵?”他皱皱眉,沉吟片刻才道,“你确定契约结成了?”
“看了书上的说法,还有约翰——啊,就是那个天降守护灵的名字——他都进家里来了,我觉得应该是没跑了。”
季九说着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约翰倒是没有出来。她靠在墙上,深吸了口气:“小狼,你知道怎么解除契约吗?”
“以血为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除的。”李小狼叹了口气,“问问你父亲?”
季九顿时耷拉下脑袋,崩溃道:“让我爹知道,太后就知道了,一旦太后知道,他们大人还不得张灯结彩大肆庆祝?别说给我支招了,不给我发什么‘与守护灵正确相处的一百零八种方式’之类的鸡汤,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小狼:“……”
他隐约记得季九小时候并不排斥那些东西,至少在小学前他们还经常碰面的那会儿,他时常能看到季九一个人与空气说话玩耍。
当时童言无忌,且季家也没有娇惯晚辈的作风,大人们甚至很乐意自家的灵媒在一定限度内能与灵多多培养感情。
“小梓,你后来为什么变得这么怕鬼?”
季九忙不迭打断他:“等等,突然被叫大名我好不习惯啊,总觉得太后又要找我麻烦了。”她说着还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叹了口气,“小学的时候发生了点事情……总之一言难尽啦。”
她不太愿意回忆那件事,就跟每个被拐后侥幸能回家的孩子不愿再回想那个经过一样。而季家新一代的灵媒差点被鬼害死这种事当然也不会告诉外族,即使对方是亲属。
季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道:“小狼,我知道你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解除契约的方法?你和小樱认识的灵能者肯定比我多,我不能让大人们知道哇嘤嘤嘤!”
她的语气实在太可怜了,李小狼只好答应:“我会帮你问问的,一有消息就通知你。”正说着,背影音里传来女孩子甜美的声音,小狼捂住话筒说了什么,又继续道,“在那之前,你先看看书房和地下室有没有能帮你控制守护灵的办法。虽然我记得守护灵是无法伤害主人的,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的情绪,总之你要注意一点。”
季九连连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季九可是超级怕死的人!”
“……这是笑点吗?”
“你就当是吧……”
李小狼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不过你现在一个人呆在纽约,有个守护灵也不算是坏事。”
“这个嘛……现在我是不知道的,不过约翰确实帮过我两次了。”季九挠挠脑袋,视线落在大敞的书房门外。
她知道约翰就在房内,但从室内涌出的灯光却没有勾勒出一点人影。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位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大叔是因为什么心愿未了才会无法成佛呢?如果达成他的心愿,他成佛去了,契约是不是就能解除了?
想到这个,季九很快结束和李小狼的通话,重新冲回书房。“约翰!”她叫了一声,引来对方疑惑的视线。
季九扒着门框,从门板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没什么底气地问:“呃……你介意告诉我你未了的心愿是什么吗?”
约翰挑高了眉峰,像是不解:“我想应该没有。”
“噫不可能啊!没有未了的心愿你还不成佛?”
男人好笑地看着她,反问:“成佛?”
季九无力地撞向门框,自言自语般哀嚎:“东西方差异真的好烦啊!‘成佛’就是你们的‘上天堂’!……当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天堂什么样,不要问我!”
约翰耸了耸肩,没再接话。
季九妥协了,而且也差不多到了洗澡睡觉的时间,她只好一边叹息着一边往房间走。
刚走了一步,她突然又回头,一本正经地宣言:“鉴于在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之前,我们不得不同处一个屋檐下,有几点必须说清楚——首先,就算你可以穿墙,也不能直接进我房间!其次,洗手间必须从门进,门关着就是禁止入内!清楚了吗?”
这一席话说得正义凛然,约翰认真听她说完,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一手握拳挡住笑意,仍是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双浅灰蓝的眸子明显弯成了两道弧线,季九一头雾水地皱着眉,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戳到了他的笑点。
果然是有代沟的吧?
但家里到底是多了个可以视墙、门于无物的男鬼,季九这晚上睡得不太|安稳。
她甚至做了个十分模糊的梦。
她站在一处陌生的天台上,周围都是高楼的屋顶,天空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因为没有遮挡,阳光激烈得刺眼,狂风吹得人几乎要站不住。
她发现自己握着把手|枪,好像在阻挡两边的人靠近。余光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一座稍矮几层的高楼屋顶,相似的天台上站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
他一直望着这边,像是恳求又像是不舍。她顶着那道目光,一个接一个将敌人打倒,心里有一个念头——在身后的程序上传完毕前决不能倒下。
远处的男人终于一边回头一边往出口移动,在他消失于视线中的同时,两边的敌人也越来越近。子弹打在手臂上、腰上、腿上,她终于无法站立,也拿不起手|枪。
季九清晰感觉到了力气从身体里流失的过程。
可她又觉得松了口气,翻过身躺在地上,看着这片遥远而又触手可及的天空。一道强光笼罩了视野,在轰鸣的爆炸声中,火焰与碎石一起汹涌而来。
整幢大楼于一瞬间坍塌,身下的地面张开黑色的裂缝,像一头不知餍足的怪兽,吞没了急速下坠的她。
季九猛地从床上坐起,方才那一瞬的失重感还残留在身体里,她气喘吁吁地摸了把额头,发现手背上竟然沾了细小的汗珠。
梦里的经历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可她这么胆小的人,在那种时候竟然会视死如归?
厨房的蟑螂都知道不可能!
这个瞬间的季九十分想要骂人,但现在是周日的上午八点,她痛苦地倒回床上,扯过被子狠狠罩住了自己。
虽然在梦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仔细一想那道强光是不是导弹啊?!
哪家的(临时)守护灵会有这么悲壮的死法?!不会是恐怖分子吧???可恐怖分子会连续两次出手帮忙吗?
季九痛苦地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尽管身体仍旧觉得疲劳,脑子却是再也无法入睡了。
很明显,约翰临死之前正在保护某样东西,他也确实保护了它。如果要说还有心愿未了的话,难不成是当时在另一处屋顶上的那个男人?
他无法确定对方的生死,所以耿耿于怀无法成佛?
季九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心里有了打算后心情就没那么糟糕了。她一骨碌跳起来洗漱完换好衣服,开门出了房间。
没想到才刚走完一半楼梯,甚至还没看到客厅的房门,从那里传来的电视声就闯进了耳朵。
早间新闻还没结束,正在报道着昨天午时发生的一起凶杀案。本着练习听力的想法,季九仔细听了这则新闻,里面夹杂着几个耳熟的名字。
“是安家发生的事吗?”
季九站到客厅门口,果然见电视屏幕亮着,身形透明的男人半弯着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遥控器。
闻言,他略一抬眸,放下遥控器直起腰道:“早。”
这时,屏幕上的画面跳到了昨天美国队长出现在博物馆中的盛况。电视机里传出热烈的欢呼声,而阳光安静地落进这栋房屋,在客厅里画下一个金色三角。约翰刚好坐在那片光芒的边缘,仿佛两个世界的分割线。
季九想到自己的梦境,想要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最后只好点着头回了句:“早。”她有一起床就吃早饭的习惯,说完便转身往厨房走,顺势问道,“要喝咖啡吗?”
约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耸了耸肩:“我已经死了。”
季九脚步一顿,反倒被他这坦然的态度吓了一跳,回头惊悚地看着他:“你实在想喝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约翰眼中终于露出诧异,他很快笑起来,连眼角都能看到细小的笑纹:“谢谢,小淑女。”
呜哇哇哇哇littlelady什么的太犯规了!
季九必须承认她对这个称呼完全没有抵抗力,脸上顿时就红了。
她赶紧加快脚步冲进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咖啡机,又趁着烤吐司的间隙清洗了一遍,才加水、加咖啡粉,打开开关。出咖啡的同时她还煎了两个荷包蛋,和烤好的吐司一起分别装进两个盘子里。
约翰跟在后面飘进厨房,见状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多说,帮她把两个盘子端到了餐桌上。
季九倒了一杯咖啡一杯牛奶,将牛奶先放到自己的座位前,又把咖啡递给约翰,接着拿了勺子和叉子分别竖□□杯子和吐司上。
她解释道:“在中国有这种说法,筷子竖插代表了让死去的人享用食物,日本好像是说灵可以吃掉食物的味道、香气,但是食物本身不会减少……我不知道在西方是不是也适用,总之试试看吧。”
约翰略挑高了眉听她解释,乍一看竟显得有几分无辜。直到季九说完,他才道了谢,伸手去接杯子。
季九松了口气,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而正在她准备吃饭的时候,对方突然停下了动作,警惕地望向窗外。
那眼神冷静而凛冽,季九心中一惊,不等发话,就见约翰重新站起身,慢慢地朝客厅飘去。
他偏头看她一眼,嘴角勾出个淡然的弧度:“你有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