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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四周,“怎么你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她轻笑两声,“本就是个婢子,还要什么人伺候,夫人严重了,阴姬觉得这样挺好,挺清净的。”
我一时心中凄凉,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吩咐她们过来伺候着,我不在府里这些日子,她们怎么会这般委屈你!”
我心中气愤难当,说罢就转身离开,任她在后面喊我,也不相理会。
没能保住琉云,我已经欠阴姬太多,何况她曾经替我挡过致命一刀!我于心何忍,还要让她过得如此萧条。
离开院子,我便直奔曹铭处,想先管她要来几个丫头,虽然之前府里遣散了些婢子,可从各处调配几个下来,也还是有的。
经过偏院,郭照正和婢子雍华站在水榭的木桥上,似是早就知道我会经过一般,就那么站在桥上挡了大半个去路。
我本想不起无端的争论,打算原路返回,再差婢子过去知会曹铭一声,才转身,郭照便从后面将我叫住。
“见了本夫人,居然掉头就走的臭丫头,谁给你的胆子!”
本不欲理会她,继续往前走着,却被雍华结结实实拦住,趾高气扬的看着我,道:“晚晴,你一个丫头在主子面前嚣张什么?现在,可没有大公子在,你骗得了谁?”
“大胆!”我站定脚步,怒视着她,“一个小小的婢子敢这样跟我说话!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说话,看来郭照是认定了要将我作为丫头处置。以前,她还尚未敢如此对我,今次,怎么就如此胆大妄为?
郭照笑了笑,挥退雍华,走到我面前站定,轻轻凑到我耳尖,压低了声儿,“姐姐,怪就怪你不该再回来,你怎么不在外面死掉呢?”
我一颤,扶住桥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退回去,面色清冷,“雍华,我们走。”
待郭照和雍华离去,我心中仍有余悸,想着待会去找曹铭拨了婢子给阴姬,再去找曹丕商量下对策。
转过木桥,径直往曹铭处所走去,说起来,曹铭在府中侍候多年,倒是个对曹丕中心的人。
我见到曹铭的时候,他正在舀了水浇一盆小苍兰,莹白色的小花溅了些水珠。我喊了他一声。
见是我,他忙将木舀搁下,对我行礼。
我笑道:“我是过来问你讨要两个婢子的。”
他站起来立在一旁,问道:“是,是夫人觉得侍候的人不称心吗?”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在府中这许久,方才去见过阴姬才知道,这些日子,她身边无人侍候。到底是嫁给参将的,又不是府里的婢子。”
“是是,这事是小的疏忽了,不过……夫人。”
“嗯?有什么事吗?”
曹铭寻思一阵,回道:“前些日子的事了,小的那日正好在后院吩咐小厮清理杂草,远远看见阴姑娘和二夫人在晓香院喝茶,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你确定没有看错吗?”我心下生疑,不能相信。
“是,小的肯定没有看错,阴姑娘来府上的日子虽然不长,可也是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二夫人又在府里那么多年,小的就是再眼拙,也不会认错。这件事我没给旁的人提起,现在想想,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夫人是不是问问阴姑娘,这其中也可能有些误会。小的是个下人,主人之间的事不好插嘴。”
我点点头,对他道:“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起,就是曹丕,你也要瞒着,等我问清楚了再说。”叹口气,继续道:“婢子照样给她送过去。”
“是,小的知道了。”
回到房中,我百思不得其解,想来一定是郭照让雍华请了她去,阴姬才不得不逢场作戏。佟儿见我深思恍惚,在一旁唤我,“小姐?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抬头看看她,道:“佟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阴姬有没有什么不平常的举动?”
“小姐怎么这样问?是阴姬出了什么事了吗?”她显然很是疑惑。
“没有。”我回过头来继续盯着桌子上的茶壶出神。
“说起来,倒还真是有件怪事,前几天,阴姬说想要去拜祭琉将军,我遣了几个小厮护她,她却不愿意。后来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差小厮暗地里跟着。回来的小厮禀报却说,阴姬并未去拜祭琉将军,而是和一个青衣女子碰面。回来之后,就有些精神恍惚,这两日,更是不怎么见人。”
青衣女子?“是琉珠吗?”我问道。
“不是,事后我就去问过琉珠了。”
那会是谁呢?难道阴姬家中还有其他亲戚我们不知道吗?可若不是阴姬的亲戚又会是谁呢?
“看你这么出神,又在想什么?”
我忙抬头,笑道:“你不是去书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曹丕笑了笑,扯过椅子坐下,道:“都处理完了,心里想你,就又过来了。”
我随手捏了盏茶杯将茶倒满,递给他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很久都没有见过子键了,我近来也得了一件有趣的事,想说给你听听。”
“是什么事情?”曹丕颇有兴趣的问道。
“这番被人阴差阳错带出府去,倒让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快说。”
“子建暗地里有两个为其卖命的杀手,这两个杀手非但功夫了得,更是智勇双全,其中一个名唤易几年的人与墨竹出自一个师门,论武功谋略,都不在墨竹之下。另外一个名唤姜梨,如果没有错,我猜想她应该是效忠蜀中大将姜维的人,所以扶持子建坐上世子,希望子建成为世子之后,能和蜀中停战。”我将这些细细讲给曹丕听,末了,问道:“若这些正据确凿,子建会怎么样?”
曹丕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到底在外面受了多少苦?这些情报若不是九死一生,你如何得知?”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背过身去捂住眼睛,尽量将心情平复下来,呐呐道:“没事,没有受苦。”
忽然身子被强劲有力的臂弯抱住,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欢喜的面对自己的夫君,想告诉他没事,那些苦楚都已经过去了。却被他的一句话说的溃不成军。他说,婉若,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想办法通知我来救你。
哭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好压制住,这几个月来所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倾泻出来,便哭的不像样子。
好不容易哭完,我从他怀中探出头来,才发现他胸前的衣衫都已经被眼泪浸湿。看我探出头来,他才笑道:“哭够了?哭够了,打不打算给你的夫君说说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慌忙挣开他的手臂,摇头道:“人家好不容易决定压在心里不提的,你还要让人家说,想起来就已经很委屈,你还要我再哭多杀次。”
“好,不想说就不说。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你是要去调查这件事吗?”
“是,若是能将那两个人擒获,供出子建做的荒唐事,就算是父亲如何偏袒他,也都无济于事。”他起步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终还是开了口,“子建他,会死吗?”
曹丕站住身形,良久回过头来对我笑笑:“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说到底他都是我的亲弟弟。”
见他如此说,我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下来,笑道:“那你去吧。”
曹丕离开之后,我便安然在床上小睡。未过多时便迷迷糊糊睡着过去,等睁开眼来,便看到睿儿正坐在床头,眼睛红肿的厉害。
见我醒了,他忙擦擦眼睛,嗓音有些沙哑,道:“母亲,你还好吗?”
我坐起来摸摸他的头,“母亲安好,你哭了?”
“孩儿没哭。母亲教导孩儿,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我笑笑:“撒谎,那眼睛是怎么回事?”
“母亲,孩儿跟随父亲在战场上厮杀,没有辜负母亲的厚望,现在已经升级为校尉了。”
我敛了笑意,示意他扶我起来。
睿儿是个心思细腻却又敏感的孩子,谋算上不如曹丕,藏不住心思,以后若是被人算计,如何能保全自身?
我让佟儿跟着,对睿儿道:“扶母亲出去走走吧。”
“是。”
下午天空放晴,地上未化的雪莹莹发光。我小心绕过出墙的白梅枝子,带着睿儿往紫藤花架处去。
“睿儿,以前母亲总觉得有你父亲教导你,你必然能平安,可今日,母亲想到你父亲和我总有百年之后,是无法守着你一生的。今次,你又随你父亲去过战场,想必也能体会到黄沙枯骨的凄楚,没有人是渴望战争的,战争只能让人与人之间更加记恨彼此。况且,你昨日里还能见到士兵饮酒欢笑,今日指不准他已是刀下亡魂。生命这般脆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日若父母亲都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如何是好呢?论谋算,你比不得你父亲,为人处世上,应当慎重再慎重,凡是要三思而后行,不可过于莽撞。若是别人记恨你,你要想着如何与他化解,而不是赶尽杀绝。如果你有记恨的人,也不可以在他面前显露出你的恨意来,若不然,你便是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凡事都要找可信的人商量,却也不能没有自己的主见,不论伤害你的人是谁,总要先给他留有悔过的机会,若是对方一意孤行,你万不得已保全自己那不是错事。这些你都能记下吗?”
他点点头,扶我在藤架下的石椅上坐下,“孩儿都记下了。孩儿一定会照做的。”
“对你,我是极放心的,你父亲也必然会护着你。”
我知道若我再不给睿儿说这些话,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对他说,睿儿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这样会让他活的很辛苦,可是,总比糊里糊涂便丢掉性命要好,大抵母亲,总是希望孩子平安,我也不例外。
一阵冷风吹过,带落枯枝上的残雪,纷纷扬扬似是又下了一场太阳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