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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将逝,山水迢迢,旭日渐渐展露头脚。
一夜未睡,此刻忽觉困意,我掩唇打个哈欠,转进船舱休息。
倒是墨竹见我进来,慌忙扯衣。我笑笑:“既然伤口晾着比较好,就不要遮着了。”
他脸色此刻看上去很是苍白,却还是勉强开口:“谢谢夫人。”
我会心笑笑,进里舱躺下,心里有些乱。
才躺下一会儿,曹丕掀帘而入,我闭目装睡。他小心翼翼躺在我身边,替我拢拢发丝,终还是叹口气。也不知道他为何叹气,可传进我耳中,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我翻身将他抱住,声音压得低低:“曹丕,我害怕。”
他身体一僵,无奈浅笑,伸手将我拥住,“怕什么?大家都会平安无事。”
当年的中山战场上,他一声令下,便是千军万马的冲杀,而今,他睡在我身边,小船在江波里晃荡。从一个一声令下便让一个战场满目疮痍的将军,到一个为探军情只身犯险,还游刃有余在当中耍个离间计的谋士,曹丕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男子。尽管总能从他身上闻到些阴鸷的味道。
“怕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场,怕这周边满是伪君子真小人的算计。”我用力把他抱着,生怕他会在这战场消失不见,而我在也找不到他。
“只因为墨竹收上,你便如此多愁善感,倒让我很不喜欢了。”这种关头,他竟然还能这样冷淡,甚至然为我的话生气,“既然你这般担忧,我便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吧。江东此地,赤壁是一道天堑。刘备不论以后占据不占据巴蜀,只要他们孙刘两军无法联合,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将他们一一击破。刘备是皇室也无妨,如今还要忌惮的也不过诸葛亮一人而已。此行你也看得出来,张飞是个很没心计的人,有的只是匹夫之勇。至于关羽此人,还要说起来当年一段秘辛。”
“什么秘辛?关羽不是和张飞、刘备结拜过的?此人应是志勇双全啊。”我道。
“婉若所说不错。”他顿了顿,继续道:“说起这段秘辛,那还是我独自到河北去寻你的时候了。大概你不明白为何父亲非要将刘备赶尽杀绝。说到头来,官渡一站袁绍病死,还跟刘备此人脱不了干系。刘备本是皇上的皇叔,皇上自然是对父亲心有忌惮便想除之后快。与刘备等人密谋之时事迹败露。晓得父亲若觊觎皇位,他也不能幸免于难只好交出刘备,将一切事情推到刘备身上,可真是一场叔侄相互出卖的好戏。”
“这样,刘备就成了替罪羊?落得个不得不逃之夭夭的下场。”听曹丕讲着,我也渐渐没了睡意。
“丧家之犬自然苦不堪言,但偏偏刘备逃走,投奔了袁绍。袁绍此人也是深受皇恩的,”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苦笑了声,“你只怕比我了解。”
我调整姿态,略笑了下,“想来他自然对你父亲不服,这才有了那官渡一战罢。这和关羽又有什么牵扯呢?”
“那时刘备被父亲追杀,孤身一人逃离,留下妻子孩儿尚在城中,负责保护他们的正是关羽。此人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被围困于土山上面色不改,父亲不忍杀之,劝其归降,甚至承诺他不论任何事情,都必满足。”
我呐呐,“王爷真是气度非凡。那关羽又向王爷提出哪些要求?”
“他让父亲答应他三件事,只要父亲能做到,他便归降。”
“哦?是哪三件事?”我登时来了兴趣,趴在他胸前问道。
“其一是他降汉不降曹,其二是善待刘备家小,其三,若他得知刘备去向便立即投奔,任何人不得阻拦。”
真真是纳闷,是关羽果然重情义呢,还是刘备许了他曹操许不了的承诺?
“婉若......想什么的?”
我捏捏他脸颊,“在想此人忠心可鉴,重情重义。当初不也是报效曹公之后才离去的么?”
他看上去神色清淡,“嗯,此人就是太过重情重义。”
“那也挺好,此番也大抵看的明白,刘备手底下的大将实在不多,比不得王爷手下的将帅,再不衷心一点,要让刘备情何以堪?”
他把我捞到怀里,笑我:“情何以堪呢?他一定会很痛苦……大业付诸东流,愧对祖宗罢。”
“是吗?我不信。”
“为何?”他不解。
“刘备这个人着实是为大业着想之人,一切自然以霸业为重,在替他卖命的人身上,可是下足了血本。”
他勉强地笑了笑,“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到果真称得上是个伪君子。”他闭目,有些倦怠:“昨夜一宿未睡,现在精神倦怠,你也睡吧,我守在你身边。”
“好。”我答应着,也轻轻合上眼。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发现曹丕已经不在身边,阵阵鱼肉香味飘来,我摸摸空空如也的腹部,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曹丕掀帘而入,手中拿着两根烤鱼,道:“饿了吧?刚烤好的。诺。”
我接过鱼来,道:“真真是饿了,谢过夫君。”
小船在江中摇曳两天,总算到岸。
曹真到市镇上买来马车,将所有东西装好之后,一行人便先去找了家饵馆用餐。这里已是扬州地界。
扬州风光甚好,只可惜我们行路匆忙,未多作逗留。点菜期间,我忽的想起在建业之时,那博古斋的先生交付我的事,跟曹丕说了声。曹丕虽未说什么,却看得出一脸严肃。
用过饭后一行人寻个医馆替墨竹诊治,大夫号过脉后一脸欣然,道:“各位不用担心,这毒虽罕见,却也不是没法可解。且这为公子似乎已经服过去毒的药,没什么大碍。休息些日子必然好转。”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出来医馆曹休执意要背着墨竹。墨竹三推无阻重视拗不过他,无奈被曹休背着。
离开扬州一路乘马车而行,自动往西赶往官渡。又绕过平野乡镇几天,到得官渡时已经是小半月后,路上换过几匹马儿,住过不少村家。
记得那老先生说过官渡村前有颗桃树,我们再废墟之中寻了又寻,也不知道哪里是村前哪里是村后,这里果然因为当年一战,已荒无人烟成为废弃之地。几盏破旧灯笼潦倒躺在地上,到处是乌鸦戚戚,看着眼前残败的模样,能想象当年战争如何凄惨。
曹真走在前面打开路上乱七八糟横着的门框木头,一股阴森感充斥着让人心中悸悸。脚下似是踩到什么,我挪开脚低头一看,那是一只只剩森森白骨的人手!骇的我赶忙跳开,抱着曹丕不敢撒手。
曹丕拍拍我,“若不然,你还是到后面等着,让琉云和墨竹陪着你,我和曹真、曹休替你去把玉佩安置?”
我摇摇头,硬是压下害怕,“我随你们一起,你不在我身边,我更害怕。”
他无奈摇摇头,“那你小心跟着我走。”
转过好大一圈,才勉强找到村头,曹丕在前面蓦地停住脚步,我疑惑,抬头。赫然发现前方竟是一整片桃林。登时我傻愣在原地,不敢置信。
没想到村头现今已成了一片桃林,变成桃林也便罢了,可这几十个墓碑杵在树下,我改如何分辨到底是哪一冢?
曹丕皱皱眉头,道:“看来此处多半人被杀,墓冢立的非常多,此处又是一片桃林,怕是不好找了。”
我也很是赞成他的说法,只是即答应人家,便要做到,更何况是为已故之人捎带的东西。思及此,我开口,“那博古斋的先生倒是说他师父膝下无子,墓碑是他给立的,想必是许多年不曾修缮,我们找找最残破的墓冢吧。”
我看看曹休,他是要留下来照看墨竹的,遂对他道:“我们几个人过去找找,你就和墨竹留在这儿吧。”
墨竹接口,“夫人不用担心墨竹,那大夫也说墨竹的伤无大碍,就让曹休一并去吧。”
“不行。”我冷着声音把她打断,“不准你在有什么万一。”说罢扯了曹丕便向那篇桃林走去。
北方此时已是寒冬,晨时雾气还未散开,到处都是湿意,虽是桃林,内里却腐骨比比皆是,也不知是动物的还是人的,这般场景让人不禁怀疑是去了地府。曹丕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怕我丢掉一样,行不几步就与我说句话。
我答应着,一边仔细辨认每块石碑,绕过十来棵桃树,终于在一株树皮粗糙枝干粗实的桃树下,找到个已经被泥土掩的只剩一块偏头的石碑,我扯住曹丕道:“大概就是这个了。”
他蹲身去将那墓碑上的土扒开,许是年岁久了,那泥土看上去很是坚硬。曹真给曹丕递过来佩剑,“用这个。”
一会功夫石碑重见天日,上面刻着:尊师宋大成。我帮曹丕擦擦手,道:“就是它了。”遂从怀中将玉佩掏出,小心埋在墓碑前的泥土里,起身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曹真笑笑:“这宋大成是个琴师,官渡之战的时候我见过,那时候他是跟着谁来的?”
曹丕‘哦?’了一声,道:“官渡之战你确实跟在父亲左右。”我忽然感到一阵晕眩,险些倒地。曹丕赶忙扶住我。我看看他,道:“忽然心中滞闷,快些离开这儿。”
他不由分说将我打横抱起,疾步走着,“怎么了?”
额上渗出些汗,我大口大口喘气,好不容易缓住,对他摇摇头,“你不同担心,方才只是忽感滞闷,这会儿已经好些了。”
离开桃林,我平舒一口气。曹丕一脸担忧,将我抱上马车小心放下,道:“你好好歇着。”说罢挑帘对外面的琉云和墨竹道:“快上车。”又对曹真曹休说:“我们这就回程了。”
因方才的滞闷,我只得闭眼休息,曹丕过来让我头枕在他腿上,一边替我笼着碎发,一边道:“怎么突然就滞闷了?”
我略笑了下,想起方才脑中蓦地空白,当真自己也有些疑惑,他见我并未答话,就来捏我脸颊,“怎么不说话?甄宓。”
我呐呐:“你为何叫我甄宓?”
“洛神宓妃,极美。婉若当真有过之无不及啊。”
对他的称赞,我扯扯唇,“谢夫君送的这个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