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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晚上8点,窗外乌黑,朔风像逃脱牢笼的野兽猖狂撒欢,往来驰骋撞击门户,不停摇撼结冻的树枝,发出类似兵器碰撞的叮当乱响。没人喜欢这鬼天气,除非是庄晓杰这种即将错过航班的旅人,此刻他恨不得给这阵怪风摇旗助威,这样他预定的飞机就会推迟起飞时间,说不定还能赶上。
下班后的交警支队逐渐摆脱门庭若市的忙碌景象,大厅里只滞留了几个等候处理的违章司机。庄晓杰垂头丧气坐在长椅上,听见身后酣睡的潇潇雨歇又打起呼噜,便毛躁转身越过椅背伸长胳膊使劲拍他一下。鼾声归于平静,醉汉吧唧吧唧嘴,翻身重入梦乡,庄晓杰气得干瞪眼,狠狠捏一阵拳头,末了仍付之一叹。
这家伙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睡大觉,真以为天塌下来高个儿顶?可他个子明明比我高啊,难道脖子以上的部分都是义肢?要说这种人去搞基也是国家之幸,免得传播劣等基因,阻碍我们实现中国梦……
他借吐槽苦熬时间,当纸杯里的茶水已冲泡得寡淡无味时,对面办公室终于传来呼喊声。
“哪位是庄晓杰,到您了。”
庄晓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去,办公室里只有两名警员,一个是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梳着油亮亮的大背头,和善笑脸神似弥勒佛,看肩章是个警司。另一个负责做笔录的是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姑娘,圆脸高鼻皮肤白皙,可惜神情冷酷,跟旁边的上司对比鲜明。
庄晓杰交际能力不错,见面先套近乎,笑问:“警官,您贵姓啊?”
“免贵姓黄,这位是我同事小白,您请坐吧。”
庄晓杰礼貌谢座,马上抓紧时间辩解:“黄警官,我不是无证驾驶,我有驾照,这次出差没带出来。”
黄警司堆笑打断:“别急别急,驾照的事后面再说,这里还有一件事儿得先弄明白,请您配合一下。”
警察绝不会在办公地点跟人拉家常,庄晓杰脑洞大,登时联想到“黑车、藏毒、假牌照”等重大犯罪案情。他和潇潇雨歇只是网友,关于他的三次元情况全仗他人口传,压根不知道他混白混黑,做好做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兴许他舅舅那个农家乐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制毒窝点,所谓的水果店是个地下军火集散地,今天他们驾驶的长安小面包说不定就是作案工具之一,一场惊天大案即将从这里揭开帷幕……
“黄警官!我跟外面那个人是网上认识的,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俩总共只见过三次面,我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姓名!如果他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那更是统统与我不相干,这点请你们务必明察秋毫!”
他一着急,竹筒倒豆子似的为自己做无罪申辩,白警官敬业的将这些废话全部记录在案,大概觉得他表现太孬,打字后鄙夷的瞥他一眼。
黄警司忙安抚:“您别急,存不存在违法行为谁说了都不算,得看事实讲证据,所以才请您配合调查。”
庄晓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沦为嫌疑犯,笑容有些僵硬。
“那您到底想问什么啊?有话请尽量一次性说完,老这么吊着,我心里毛乎乎的。”
黄警司笑呵呵说:“是这样的,最近有个卖、淫团伙在这附近的公园和快捷酒店活动,团伙成员全是男性,所面向的嫖、客群体也都是男的。”
他言简意赅,庄晓杰能不秒懂?已隐约猜到对方想问什么,先沉住气听他继续陈述。
“本来非法卖、淫这种事不该我们交警管,可是这个月在我们辖区内连续发生好几起恶□□通事故,都与这个团伙有关。大部分是酒后驾驶,也有一起是在行驶途中从事□□活动导致翻车追尾,还有一起是买卖双方价钱谈崩了,在车上争执斗殴,撞倒马路中间的隔离带,差点引发交通瘫痪,这事儿报纸上还登了,不知您看没看过。”
庄晓杰讪笑摇头:“没,我刚来北京出差,没留意当地新闻。黄警官,您问这些,该不会怀疑我们是那个团伙的一份子吧?”
黄警司打个哈哈,依然亲切随和:“一瞧您就像个正派人,我们也不愿把您往那方面想,可警方办案讲究毫发无遗,市里给我们下任务协助排查,我们也只好公事公办。”
被请进警局喝茶已经够倒霉了,现在又无端卷入男同聚众卖、淫案,庄晓杰怎不窝火?想来这股衰运非同等闲,放个屁不止能砸脚后跟,还能砸到粉碎性骨折。
他愀然变色,递上证件严正申明:“黄警官,这是我的身份证记者证,您可以拿着它们去任何一家公安机构调查,看我是不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至于外面那个人,我说过我们只是普通网友,他的真实情况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没干过卖、淫、嫖、娼这种事。”
庄晓杰并非良心发现袒护潇潇雨歇,在他的认知里,潇潇雨歇还达不到嫖、娼所需的智力水准。脑残如他,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去嫖的话早被骗得裤子都没的穿。若说卖、淫,更加不可能。潇潇雨歇是纯1,像那种流动卖、淫团伙一般都是快餐形式,买菊花的嫖、客多,鲜少听说买黄瓜的。就算有,潇潇雨歇工作强度大,每天早出晚归,回家还要录音还债,能有多大干劲去开拓第二职业?都是男人,庄晓杰很清楚干那事儿对精力体力要求极高,*小说里那些“一夜七次狼,金枪永不倒”的人间传奇大部分是女写手乱开脑洞。专业牛郎想保持良好的业务技能必须坚持健身,狂补蛋白,要知道顾客花钱买的是个爽,快三秒人家能买单?做梦!
黄警司起身接下他的证件,低头瞟一眼,随手递给白警官,白警官漫不经心说:“这会儿机房的人都下班了,要查东西得等明天。”
庄晓杰急了,正想说自己还要赶飞机,又被黄警司阻截。
“庄先生您别急,我话还没问完呢。”像是有意考验庄晓杰的耐性,这尊笑面佛说完这句话便打开保温杯慢条斯理边吹边喝。庄晓杰焦躁得想抖脚,一想到“男抖痴女抖贱”的古训,忙紧紧掐住裤腿强行忍耐。
黄警司喝完半杯茶,惬意的舒口气,放下杯子重拾正题。
“我刚才听现场同事大致描述了事情经过,据说您当时一边骂那位醉酒的先生非礼您,一边暴力追打他,虽然确实是他行为不当,但如果是熟人,也不会气成那样吧。”
修辞委婉,质疑感却一点不少,庄晓杰也知道自己先前反应过激,别人的疑心都是有迹可循的,苦笑道:“黄警官,您是不是怀疑我跟他也是价钱没谈好,中途闹崩了?我以脑袋担保,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跟您客观分析一下。首先,假设我是卖方,我为什么不在上海就近找买家?我是上海本地人,住址工作全在那边,要从事兼职肯定留在当地干比较本小利多。就算冲着北京这边市场广阔,天远地远跑过来捞金也该找个阔绰点的金主才能回本儿不是?可您瞧瞧外面那小子,他哪点像有钱人,衣服是优衣库,裤子是地摊货,毛衣是混纺的,鞋子是盗版的,内衣裤我没看过暂不鉴定,但估计他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不会超过500块,开的那辆破面包还是借来的,试问我找这样的穷逼是做买卖还是普度众生?同理可证,假设我是买方,我会看上这号人吗?那种事说白了就是找乐子,不像找对象还要发掘对方内在美,肯定只会奔着感官效果去啊。我这人审美水平不敢说多高,起码跟正常人接近,花钱找个这样的,我还不如去参加扶贫活动献爱心呢。”
他长篇大论歪理迭出又迷之切题,黄警司像听相声似的数次喷饭,经白警官咳嗽提醒,方端正仪态说:“您的话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现在能告诉我您跟那位先生的真实关系吗?弄清这点一切误会都可以解除了。”
庄晓杰叹气:“这个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说?”
“我是个直男,他是个基佬,我俩认识一年半,几个月以前他开始暗恋我,后来还跟我表白了,搞得我很尴尬,一直不愿意跟他联系。可是这次我来北京出差,恰好遇到他,这两天又恰好因为一些事跟他走得比较近。今天我们一块儿去人家家里做客,他帮我挡酒喝高了,半路上发酒疯,我为了照顾他,车开得不太稳,被交警拦下,之后的情形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
黄警司仰起脖子送出一声绵长的“哦”,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喜欢您,您却有些反感他,所以被他那么着以后才会恼羞成怒暴打他。”
庄晓杰拍腿称赞:“您总结得太到位了,我一个直男总被同性恋骚扰,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明知我讨厌他还故意那么着我,这不是有病吗?您不知道当时我的感觉就跟吃、屎一样,心里边儿一阵接一阵翻滚,到现在还反胃呢。”
没来得及接下去,白警官冷不防断喝:“你是直的了不起啊,能当电线杆子使吗?说同性恋有病,我还觉得你异性恋有病呢!别人只不过那么着你一下,你就小题大做含血喷人,动不动吃、屎、吃、屎,屁、眼长嘴上了吧!”
这北京大妞刚才还冷若冰霜,陡然化身爆炭,一通数落呛得庄晓杰瞪眼咋舌,而且看起来还想追加火力,得亏一阵手机铃声及时阻止,她抓起手机看看号码,昂首阔步摔门而去。
庄晓杰不能跟警察撕逼,硬生生干了这碗黄连水,扯起嘴角强笑:“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黄警司的笑容俨然蜡油固定的一成不变,和声劝慰:“她刚刚出柜,正跟家里闹矛盾,心情不大好,还请您多多包涵。”
敢情是物伤其类啊,庄晓杰急忙给自己打圆场:“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是我说错话了,不怪她不怪她。哈哈哈,其实我对同性恋这个群体没有任何偏见和恶意,也经常跟他们打交道,很能包容理解,就是自个儿接受不了。”
黄警司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如今社会思想进步,大部分人都能以平常心看待这种现象,就连老年人也很少歧视他们,只要不是自己的子女出问题,别人家的孩子随他们爱干嘛干嘛。”
“哈哈,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庄晓杰附和几句,转口说要紧的。
“黄警司,事情我都讲清楚了,您要是还有疑问,等外面那个醉鬼醒了您继续审他,我是不是可以先行一步呢?我晚上12点的飞机,再不去机场就来不及了。”
黄警司歉意的笑一笑:“对不起,您还不能走。”
“为啥啊?”
“您无证驾驶违反交规,得接受处罚。”
“我有驾驶证啊!在上海没带来,您用我的身份证号一查就知道了。”
“那也要等明天管机房的同事来上班才能查,这期间只能委屈您暂时留下,违规车辆也得暂扣。”
“我……”
庄晓杰又急又气,但在公家的地盘耍浑没用,要脱身还得向领导求助。明珠电视台在北京有分部,如果老范能联系这边的负责人前来做保,兴许警察会酌情通融。他赶忙打电话向老范反应情况,老范也在纳闷他为什么迟迟不来机场会合,听他交代完处境,当机立断选择站干岸。
“既然这样你就配合交警工作呗,毕竟是你有错在先,咱也不能违反法律法规不是?反正回去会补几天出差假,不争这一两天,行李我们先帮你带走,你轻装行动也方便。”
方便你妹啊,我是替你们两个死老头子跑腿才摊上这破事,你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庄晓杰做了个“卧槽”的口型,先抓重点:“范老师,我们订的是3折机票,推迟日期航空公司不会改签的。”
老范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表态:“那你就再买一张机票啊,京沪线的打折航班多得是,便宜的一两百块都能买到,你不会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吧?行,我和老钟一人帮补你一百块,够意思了吧?”
他算是现场教授了一堂成人世界的冷漠课程,庄晓杰听完这话血压直线升高,咬牙笑道:“看您说的,我怎么好意思让两位老师补贴我,那就这样吧,我迟两天回去,再见。”
他狠狠按下手机,体内第二人格纵声咆哮:“你们两个老滑头留着这一百块买汇仁肾宝吧,下次再跟你们一块儿出差我就不姓庄!”
当晚他被安排去一街之隔的拘留所过夜,室内28度恒温,值班警员还送来了毛毯枕头,对付一夜没问题。令警方头痛的是,潇潇雨歇仍醉卧不起,酗酒乘车不算违章,打架这事上他又是受害者,最过分的只有那基情四射的一吻,可是既然庄晓杰不打算维权,警方便没理由拘留他。因此他们只好请庄晓杰设法联系潇潇雨歇的家人前来接人,庄晓杰想了想,这倒霉差事还是交给狗尾巴草合适,便给她发了条短信。
忙乱的一天到此为止,他身心俱疲,手机也只剩一格电,坐在硬板床上生了阵闷气,关掉手机,倦兽回巢一般爬进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