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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片湛蓝的天空下,一条汩汩而流的小溪出现在众人眼前。溪中不知何时被人摆放了几块巨大的怪石,供路人行走。却听此时溪水击打着巨石,传出一片哗哗作响之声,又见那激流入泊,慌不择路,几如游子归家。
望着这幕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象,今番旧地重游的王伦,此时在心中不禁泛出些感慨来。毕竟人这一生之中,每每第一次的经历,总是值得怀念的。
见大头领在溪边静立不语,王伦身后的亲随们也都默不出声,其他人众则纷纷从船上跳下了岸,各自寻了地方站好。
如今的王伦再也不是当初前去东京时那般孤身一人,只见此时焦挺身后挨挨挤挤站满了四五十条汉子,除去张三、李四等十多人,剩下的都是山寨里精选出来的好汉子。回头望着自己身后这些百中选一的精锐,焦挺想起当日选人的那一幕情景,心中仍觉好笑。
原来两日前,三军头领在守备军中挑选人才时,大家都是一反平日里和气的常态,恨不得是争个面红耳赤,只顾各自强调着自己军种的重要性。
就连徐宁这个彬彬有礼的汉子,也顾不得虚礼,只和縻貹说个不休。那鲁智深却只是拉住阮氏兄弟,便如活佛说法般,唾沫星子直溅了三人一脸,而杜迁和宋万则是拦住意欲偷偷混入军中的江志鹏,连笑带骂,他们当然不愿意看着众人将精兵强将都选走了,只剩下些老弱残兵叫自己统领。而汤隆则是在一旁苦笑,和墨十三两人摇头不已。
就在众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林冲带着焦挺来选王伦亲兵,见此情景,直叫好脾气的林教头也觉头疼不已,悄悄绕开不亦乐乎的众头领,直接带着焦挺进入队列中选人。
话说这林冲是山寨练兵总教头,谁是好兵谁是孬兵自然心中有数,不一会儿便挑选出二三十个壮实魁梧的汉子,这些人一见是林教头带着焦头领来选人,哪里还瞧不出点端倪,各人一想到即将成为大头领的亲兵,都是兴奋异常。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几个头领,便听阮小七大喊:“林冲哥哥,忒不讲究,趁我等不备,怎地就先选了!”
林冲哈哈一笑,道:“哥哥的亲兵,自然要先选!”
众人闻之你望我我望他,都不做声,只警惕着自己身边之人,却听鲁智深开口道:“我等都不要动,先休息一会,等哥哥亲兵选完了,再作计较!”
众人闻言齐声赞成,席地而坐,想起刚才争锋相对的情景,不禁都放声大笑。只是好景不长,不一会儿林冲带着焦挺将人选完了,这些人顿时又恢复了刚才状态,立马冲了过去将林冲团团围住,哥哥长兄弟短的乱叫,只因林冲备知内情,都指望他帮着自己选人。林冲苦笑一声,示意焦挺先走了,自己则留下与这些人周旋。
就这样,焦挺带着四十个山寨精锐,外加张三、李四等十多人,一连突击训练了两天,其间又经过了各位高手轮番指教,只把这些汉子操练得叫苦不迭,还好今天大头领要下山,这些人才暂离苦海,总算有了喘气的机会。
话说王伦此时虽是望着溪流出神,倒也没忘留心着身边动静,等船上那作为代表的三十多个西溪村子弟一一上岸了,随即回过神来,吩咐大家上路前行。
李世得令之后,便叫同村子弟牵着托满银钱的牲口在前面领路。这李世便是当夜带着老婆孩子来拜访王伦的李四,只因跟青草蛇同名了,当晚王伦便替他改了一个字,这李四得了新名字,和浑家两人都是大喜,直道:“能得哥哥赐名,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
此时这三十多个后生在李世的带领下,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却见各人脸上都是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大家心中均想着自己离村不过两个月,就挣回来全家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胸腔中涌出的那个自豪劲头就不提了。
常言道近乡心怯,可这个词此时却用不到这些后生身上,眼下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只见他们手上提着长枪,身上挎着短刀,就连步军仅有的那一百套皮甲也拨了三十几套给他们每人一件穿在身上,远远看去,只如东京禁军一般,好不威武。
人生得意之事不多,衣锦还乡绝对可以名列其中。能看着自己的手下荣归故里,王伦心中也自高兴,只是不经意憋见在一旁呆呆出神的縻貹,王伦心知有异,动问道:“兄弟,也想家了?”
縻貹点点头,道:“我在这里快活,却叫我娘客居异地,心里难受!”
王伦见状道:“今日回去且歇息一夜,明日我找三五个江湖经验丰富的弟兄,陪你一起回去接了她老人家过来!”
縻貹闻言大喜,道:“还是军师哥哥知我心意!”又道:“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不用劳烦弟兄们!”
王伦莞尔一笑,道:“兄弟,你武艺是高强,可是不知江湖险恶,这一路行去只怕黑店不少,这些店家专以蒙汗药麻人,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縻貹见说也不推辞,只是望着王伦憨笑。
两人正说着,忽见队伍最前列的李世急奔回来,禀道:“哥哥,前面树林里有个大汉提着两把板斧,在那里不怀好意的窥视!”
王伦见说,心中惊异,拿板斧的?又联想起朱贵报来的消息,他在心中把“黑大汉”、“两把板斧”这两个词串联起来,不是活脱脱一个李逵的形象?!只是这黑厮见今在江州戴宗手下做小牢子,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山东?没道理呀!
只是当下也来不及细想,王伦便带着縻貹、焦挺急急赶上前去,只见那树林里果然有个黑凛凛的大汉,躲在大树后面朝自己队伍窥视。须知此时虽是初春天气,却寒气未消,这夯汉竟脱得赤条条的,身上露出黑熊般的一身粗肉,铁牛似得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正煞有介事的躲在那碗口粗的大树后藏头露腚。大家见了,无不大笑。
且说这黑汉子见自己叫人发现了,顿时也不藏了,倒提着两把板斧,便横撞过来,只听他嘴里还振振有词道:“你这杀千刀的官军,今日撞到爷爷手上,便请你们这厮吃俺一斧再过去!”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却不知这哪里冒出来的莽汉,眼见自己这队人马有百人之多,而这黑厮不管不顾依旧杀出来,却不是讨死?縻貹便请命道:“军师哥哥,待我去会会这黑厮!”王伦点点头,道:“莫要伤他,我要看看他的来路!”
縻貹领命而去,眼见这汉子来得凶猛,倒也暗暗集中精神,只见他一斧当先挥出,直叫那急急奔来的黑汉一惊,连忙举起双斧架住这来势凶猛的当头一斧,顿时感到一股大力袭来,那黑汉连忙使力抵御,好算架住了这一斧,却听縻貹喝道:“那黑厮,你是哪里来的?”
那黑汉子一听眼前这个黑炭一般的汉子叫自己黑厮,心里极不爽利,大喊道:“你这厮也比俺白不到哪里去,怎地欺俺长得黑!”
那縻貹见说大笑,也不答话,随即和这汉厮并起来,待斗了两三合,縻貹发觉这汉只是力气大,两手的斧头却完全没有章法,心中有了数,直大喝一声,旋即使出神通,只一合,便磕飞这汉左手上的短斧,接着又是一招,砍断了他仅有的右斧,那黑汉子仅剩一个斧柄在手上,心中大怒,丢了那块烂木头便抢上身来要和縻貹肉搏,縻貹见状嘿嘿一笑,收了斧头,瞧出他下盘露出的破绽,一个横扫,直叫这黑汉跌了个大跟头,縻貹随即一斧紧随而上,逼在这黑汉子脖子前,喝道:“我再问你,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却是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