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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空气闷热潮湿,才走了几步,汗水就从全身各个毛孔冒出来,整个人像掉进一个偌大的粥锅里。
北溪村的人都躲在屋子里歇晌,就连柴狗都懒洋洋地趴在荫凉地儿,听见脚步声只动动耳朵。
夏青云来到老宅,刚要跨进院子,却瞧见门口银杏树后面藏着个人影。她让华云拿着装着七星泉水的葫芦先进去,自己绕到树后面。
那人全神贯注地扒着墙头往里看,没注有人已经站在身后。
“吴辰!”夏青云低声喝道。
“夏...东家,”那人一惊,转头见是夏青云,苦着脸应道。
这人名叫吴辰,和村里钱家是表亲,一直在夏家的茶器作坊里做工,还是个小组长。
他拳头紧紧攥着,手指缝里露出一段藕粉色的荷包穗子,当下心中明白了七分。
“你在这儿干嘛?”
吴辰的脸涨得通红,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神色焦急不安,“东家,我...我担心...英兰她...”
见他这般神情和语气,夏青云心里笃定小姑的事儿和他有关。
吴辰在作坊里表现一贯不错,每天早来晚走,干活也勤勉,这次得了二两银子奖赏的人里就有他。
夏青云此刻顾不上和他多说,又不能放他走,便打发他到作坊里等着。
吴辰期期艾艾地不想走,夏青云瞪了他一眼,喝道:“你还磨蹭什么?魂不守舍地堵在门口,倘若让街坊四里见了,小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吴辰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走开。
老宅里,小姑夏英兰双目紧闭,双唇发紫地躺在炕席上一动不动。
老娘歪在床头哭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夏青云的娘在一边扶着她,不住地给她摩挲着后背。
夏青云伸手到小姑鼻子下面探了探,隐约还有一丝游气。她撬开小姑的牙关,拿过华云手中的葫芦,将七星泉水灌进小姑口中。
“爹呢?”夏青云一面掐着小姑的人中,一面问道。
“刚和二叔三叔过堂屋去了。”华云答道。
泉水灌下去没一会儿,夏英兰胸膛起伏,悠悠地醒了过来。她双眼无神地转了转,发现还躺在自己屋里,又看到青云在身旁,知道自己被救了过来。
“小姑醒了!”华云叫道。
老娘一听,爬过来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起来,“英兰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寻死!英兰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啊!”
夏英兰任由老娘抱着哭,神色木然地盯着房顶,泪水无声地从眼角不停地流下。
“娘,娘,英兰刚醒,让她好生将养着,我扶您先回屋吧。”娘在旁劝道。
夏青云给弟弟使个眼色,华云帮着娘扶起奶奶,和娘一起搀扶她出去。
“小姑,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夏青云扶起小姑,又喂了她几口泉水。夏英兰这才哭出声来。
听她哭的悲切,夏青云心里也不是滋味,轻轻拍着小姑的肩膀,让她把心里的委屈都释放出来。
哭了好一会儿,夏英兰才止住抽泣,拉着夏青云的手断续地讲了起来。
原来她和吴辰两个在作坊里相识,彼此情愫暗生。今天吃过午饭,她依照约好的时辰去村口等他,两人相见后难免一诉相思,吴辰告诉夏英兰,爹娘同意了他们的事,明天就找人来提亲。夏英兰满心欢喜地将自己做的荷包送给吴辰。
谁知道,这一幕不知怎么被二嫂王氏看见了。她一回到家,王氏和方氏两个就不阴不阳地在门口数落,话里话外骂她勾搭野汉子,只管把银钱拿去养汉子,一个铜板也不舍得给自己的侄儿花。
她刚辩驳几句,方氏闯进她屋子,从炕席下面翻出一双做了一半儿的男人布鞋,恶毒难听的话一句比一句刺心。
老娘在屋里听见,也不管青红皂白就扇了她一个耳光。她心里憋屈,脸上挂不住,一时想不开就在自己屋里上了吊。
夏英兰诉苦道:“自打我在作坊上工,二嫂三嫂断不住在我跟前念叨缺银子。我头一个月挣了一两二钱,倒被她们借去一多半儿!说是借,还不是有借无还。我跟...跟吴辰...相好之后,就想把银子存起做嫁妆,不肯再借给她们。二嫂三嫂的脸就一天比一天难看。”
夏青云听了心里一阵冷笑。自己家分出去单过,二叔三叔还涎着脸上门讨要银子,何况小姑和他们住在一起呢。
一定是王氏和方氏没占上便宜,心里恼恨,才借这个机会挤兑小姑。
她唤进华云陪着小姑,自己要去堂屋听听他们都说些啥。
才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王氏在里面叫唤,“他大伯,英兰她自己行事不检点,怨得着我们吗?”
夏青云撩起帘子,冷声道:“这话说的没道理,我小姑哪里不检点了?”
一看是夏青云,王氏撇嘴道:“姑娘家家的,少管些闲事吧。”
“闲事?”夏青云挑眉,“寻死的是我小姑,怎么算是闲事?难不成只许你们成心挤兑,就不许我为小姑说两句公道话?”
“青云!你少说两句。”爹起身拉着她,“咱们先回去,有啥事你奶会做主的。”
夏青云狠狠瞪了王氏和方氏一眼,摔了帘子跟在爹身后出来。
娘听见脚步声,也从老娘屋里出来。她让华云和爹先回去,自己和青云留下再陪夏英兰待会儿。
见到大嫂,夏英兰心里一阵委屈,哭哭啼啼地又诉了一会苦。娘和夏青云在旁柔声安慰着。
谁知王氏和方氏两个躲在窗根下听她们说话,两人越听越火大,王氏忍不住骂道:“一屋子没脸没皮的娼妇,勾搭男人还有理了!”
夏英兰听见,气的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娘叹了口气道:“家里这么闹腾,要不让你小姑先上咱们家住两天,省的再生出事端。”
夏青云心里也正这么想着,起来给小姑收拾了几样衣服,带小姑回了宅院。
想起吴辰还在作坊等着,她让华云把他叫到宅院。
吴辰和夏英兰一见面抱头痛哭,当着夏家人的面,两人情真意切地表白,一个非她不娶,另一个非他不嫁。
转天,吴家果然到老宅去提亲。
谁知道夏建安和夏建喜开口就要二百两银子的彩礼。吴家小门小户,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夏家兄弟脸色难看,几句话就把吴家人打发走。
老娘让王氏来接夏英兰回去。夏英兰也不知亲事说下来没有,心里发憷,便叫夏青云陪着。
等到家听说结果,夏英兰大哭一场,发誓非吴辰不嫁。
方氏在一旁冷言冷语道:“小姑原来老实听话,出去住了一晚,也不知受了什么人挑唆成这样!”
夏青云强压着心里的火。
那边王氏帮腔道:“哼,老的勾搭了男人,教着小的在外头抛头露面,现在又挑唆小姑子呗。”
老娘被她们吵得气闷,但想着女儿早晚是泼出去的水,自己日后还得跟着儿子媳妇养老,加上素来对夏青云的娘有成见,因此也不喝止她们,自顾自地阴着脸回屋。
老娘一走,夏建安和夏建喜两家人更是得意,你一言我一语地,话越说越难听。
“小姑,我们走!”夏青云拽起小姑,“大不了以后你就在我们家住。”
夏建喜一把拦住道:“妹子,你可想好了,今天你要是出了这个门,别怪我们当哥的不讲情面!这可是你自己要走的,家里的嫁妆你一分也不能带走!”
他知道老娘这些年给妹妹偷偷攒了不少妆奁,早就惦记着抠出这笔钱。
都说老实人有蔫主意,夏英兰铁了心要嫁给吴辰,见二哥三哥百般阻挠,两个嫂子污言秽语骂个不停,心里也憋了一股气,白着脸也不答话,跟着夏青云又回了宅院。
夏青云跟爹娘学了一遍老宅里的事儿,最后说道:“爹,娘,我看就让小姑住下来。明个我就遣人去找吴辰,他要是不嫌弃小姑没嫁妆,就让小姑从咱家出嫁!”
夏英兰抹着眼泪哭诉道:“大哥,大嫂,我现下无处可去,若是吴家不答应,我只有死了才干净!”
夏青云皱眉道:“小姑,吴辰他要是真心对你,不管你有没有嫁妆都会来娶你的。如果他嫌弃你,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嫁,更不值得你为他去死!”
娘拿过帕子替夏英兰擦着眼泪,“青云说的在理,你就踏踏实实住下。我看吴辰那后生是个忠厚的,不会做出无情无义的事。”
一家人宽慰着夏英兰,粗使婆子进来通报,说吴辰来找夏英兰。
原来他得知夏家老宅要一大笔彩礼,心里着急,便寻了来。
夏青云当着大家的面问道:“我小姑现在和家里闹翻了,一分钱嫁妆也没有,你打算怎么办?”
吴辰兀自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夏英兰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咬牙说道:“罢了,我也不难为你,是我自己太傻,把你的话句句放在心里。从今以后,只当我们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