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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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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前章讲到芳芷心中动了杀机,欲将凤歌儿杀之而后快,奈何一时手足酸软,不能立时如愿,可算给那傻鸟留下了一丝喘息之机。

    天幸当晚子时,顾梅二人便因红~袖等人委托前来芳芷院中查探。二人轻功高绝,没惊一草一木,便悄无声息的潜入芳芷房中。

    夜色入窗,顾恺之沐月而立,唇角微扯,冷声道,“出来。”

    梅轩闻言,微愣,疑惑回望,欲要追问究竟,余光便恰瞧见窗边帘下情形,一时怔愣当场。

    只见月色中,帘布翩飞,露出一团蠕动灰影,仔细辨认,可不就是那只失踪多时的傻鸟么。

    凤歌儿刺着一头呆毛,愣愣地瞧着眼前两道鬼影,正思忖着是过去抱粗大腿还是扯着嗓子大喊救命,便听到一声冷冷地呵斥。

    这呵斥声虽冷,听到凤歌儿耳中却犹如亲人的温言软语,当即凭此认出那鬼影原是它家旧主人。咋见旧主,这傻鸟小豆眼差点飙出泪来,小爷可算不用被做成汤了!当即见它满怀激动之情,张着双翅蹭蹭就要投到主人怀中,朦胧泪眼里全是“求安慰,求蹂~躏,求怜爱”的气息。

    单手拎起小可怜,顾恺之毫无怜惜之情补刀道,“真蠢!”话音中不带一丝感情,“这蠢样究竟哪里值得小丫头千般宠爱了?竟为这蠢物特特请托于我。”胸中漾着一股竟不如鸟的恼怒。

    懒理师弟发作的占有欲,梅轩径直走向床前,探指摸向芳芷脉搏,凝眉片刻,下结论道,“这孟家七小姐果然有古怪。”

    “怎么?”将凤歌儿搁入怀中,顾恺之边四处踱步查看,边随口问道,“可是查到有甚古怪之处?”

    “气脉浅薄,灵力涣散,这是人之将死之相。”梅轩疑惑道,“可观这七小姐形貌,虽略有苍白憔悴,行动气息却又十分康健,却不知是因何故?若是侍药姑娘在此,到是可以相问一二。”

    顾恺之甩了个“废话”的表情,侍药若在此,还要问你?

    梅轩敲了敲指下脉搏,沉吟道,“怪哉!明明身为灵纹者,身体却似从未曾经历过灵气洗礼,内

    里简直污浊不堪,只表层尚有些微灵力滞留,使其瞧起来似乎灵气十足,实则与那些无灵纹者相差不大。不过,她看起来似乎情况极为不妙,那些滞留在表层的灵力一直在缓缓向外逸散,若不及时想法阻止,这姑娘恐有性命之忧。”

    “日前红~袖曾言,疑其为空间灵纹者,又说这空间灵纹最讲究个灵力平衡,予求相当,一旦灵力失衡,便极有可能遭致吞噬之危。现下此种情形,倒似与遭了反噬十分相符。”

    “空间灵纹?”仰脸思索,半晌,梅轩才迷惑道,“从前似乎曾听药老爷子提过一两耳,那可是传说中才有的奇纹。这孟府七小姐难道有何奇异之处,竟配拥有传说中的灵纹么?”

    顾恺之闻言,挑眉不应,只慢慢踱至床前,深指点向芳芷额间眉纹,运气与指,欲要探向灵府。可惜还未与那灵纹相触,便感觉一股极大吸力,如漩涡般要将人吸干的感觉,十分的危险。

    手指僵在半空,半晌进退不得,顾恺之冷哼一声,指尖复又冒出刺人寒光,欲要向下方灵纹探去。

    一只手拦在半空,梅轩皱眉阻道,“你这剑气若入了这丫头的灵台,孟家姑娘可还能留得命来?到时非但完不成小红袖的嘱托,还留下个罔顾人命的印象,女人不讲理起来,以后可有的你好受。”

    “瞻前顾后,你待如何?”顾恺之收手,挑眉反问。

    “既然已得凤歌儿,回去再议不迟。”梅轩斟酌道,“那些丫头个个似鬼精灵般,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来,岂不强于你如此乱来?”

    “不怕打草惊蛇?”

    “惊了才好。若有进一步举动就更好了,咱们在后面盯着,她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翻出天去,或许还能有些意外收获也说一定?”

    “我且拭目以待。”顾恺之转身迈步,离去时丢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道,“竟不知师兄何时转了怜香惜玉之性。”

    怜香惜玉的大师兄理所当然被赋予了重任。梅轩没奈何的瞧着掌中傻鸟,人鸟俩无语,静默两相望。终于,凤歌儿实在忍受不了如此深情厚望,翻着白眼呛声道,“傻瓜,快敲门,想饿死鸟么?”

    梅轩抽抽嘴角,正人君子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似乎影响不好。”

    “不是还有鸟吗?”凤歌儿不耐烦道,“老子男女通吃,都没嫌弃被影响闺誉,你这愚蠢的凡人作甚瞻前顾后之态?”

    “臭乌鸦嘴。”梅轩心内腹诽,脚步越发踟蹰起来,心想,“要不,还是明日再来,明日再来也不迟啊!师弟作甚非要今晚将这畜生送回侍药手中,他要送自个送便罢,偏扯什么有妇之夫得需避嫌理由,难道孤男寡女就不用避嫌了不成?简直岂有此理。”

    梅轩这厢还在踌躇不定,面前门扉却已悄悄打开一条细缝,露出一双探究的大眼,那大眼似乎认出来人,在瞄到来人手中的傻鸟之后,当即开门而出,嘴里喊道,“凤歌儿,你这呆子这几日究竟疯去哪儿了?可叫姐姐担心死了。”说着当即一把抢过那傻鸟,抱在怀里好生一顿安慰。

    难道我是透明的?梅轩琢磨着,怎似瞧不见我似的?这死丫头。

    侍药安慰好凤歌儿,才瞧着眼前倚门而立之人,立即十分客气道,“奴婢这厢多谢公子深夜送鸟之恩,公子不辞劳苦,帮姐妹们解了这心中大忧,来日我们姐妹必定以厚报回之。”

    梅轩闻言连连摆手,谦说不用,只道皆是分内之事,而后又将如何找到凤歌儿之事分说清楚,便欲告辞离去。

    “公子且留步。”侍药将人唤住,开口问道,“方才听公子言,几乎已可确认府内失窃与七小姐有莫大关联,如今凤歌儿失而复得,明日少不得要被传扬出去,一旦叫七姑娘得知凤歌儿在我们这,我恐它会再遭不测。想必公子也知,凤歌儿身为灵禽,早早便开了灵窍,更能通人言,这傻鸟在贼人窝里晃了一圈,保不齐就见了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即如此,侍药姑娘要待如何?”梅轩反问道。

    “公子不妨先入得屋来,喝杯热茶,小憩片刻。”侍药一边细细抚慰怀中鸟儿,一边开口邀请道,“待我细细将这傻鸟审问一番,明日也好与姑娘姐妹商讨应对之策。至于这鸟儿,奴婢觉得还是呆在公子身边更为妥帖,国公府人多口杂,叫人防不胜防,连嫡亲的孙少爷都能说不见便不见,何况不过一个傻鸟呢?”

    “即是姑娘邀请,梅轩敢不从命。”说着便随侍药入得房内。

    “公子且请在外间稍等片刻。”侍药双手奉茶,请人入座,客气寒暄两句,便抱着傻鸟去了卧室。

    不说卧室里侍药凤歌儿究竟谈的如何,只说那被留在外间的梅轩,倒难得的十分正人君子。

    侍药这里不必别处,可没一般女子闺房该有的女子之香,鼻尖萦绕的全是怡人的药香,许是这药香有舒神功效,又或许因方才下肚的那一杯药茶,梅轩只觉眼皮不受控的在上下打架,那些压在心底的倦意更是一股脑地向心头上涌。

    眼皮打架不休,梅轩只得起身在狭窄外室里来回踱步以驱赶睡意。途径窗边摇椅,忍不住心里嘀咕一阵,侍药审问傻鸟想必得花费一番功夫,这空闲真不如浅睡片刻,不待他想清楚,人已经置身于摇椅之内,神思恍惚间便悠悠入了梦乡。

    待侍药抱着凤歌儿出了卧室,便瞧见梅轩像个孩子一般蜷缩在摇椅之上酣睡,耳边摇荡着微鼾的鼻息音。低头瞧着同样焉头耷脑的小凤歌,叹息一声,说道,“你俩倒是可做个伴。”说着便将凤歌儿置在梅轩蜷起的腿上,摁动机关,将摇椅调成卧榻,回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制的棉被,盖在了梅轩身上。

    翌日一早,晨光照人,梅轩在一片暖光中睁开双眼。耳边有唧唧咋咋的鸟叫,还有柔柔的细语飘在隔壁,刻意压低地嗓音,似在闲谈又似在耳语。一夜沉眠,梅轩只觉神清气爽,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刻。此刻他也赖得动弹,只支楞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响动。

    “姐姐这心也忒宽了些,怎么能叫大师兄直接睡在了你的房间?这要一旦叫外人发觉,可是如何是好?到时候不但姐姐要受重罚,还得带累小姐闺誉一起受损,若真连累了姑娘,仔细太太到时扒了你这小蹄子的一身嫩皮!”

    “放心,不会叫人发现的。你也知我这药院平日就鲜少有人来访,只一个晒药的小丫头,因少爷大婚,也早叫我打发去了,再则梅公子功夫高绝,便是真有来人堵在门口,相信梅公子也有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了这院子,如此却还有甚可叫人担心。”

    “话是如此,可终归还是哪里不好。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保大师兄不会一时起甚劳什子歪念,须知这世上还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姐姐如此疏于防范,倘若那天真遇着了歹人,到时岂不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就你这丫头想地多。梅公子身为你家夫君的师兄,同为名门正派高足,又与顾公子是焦不离孟的挚友,应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梅公子又怎么可能会是坏人。你在这般疑三想四,胡思乱想,小心你家顾公子将来教训于你。”

    “我才不怕他。”红~袖别扭说道,“你别瞧他外面凶巴巴的,其实不过是只纸老虎,内里再是柔软不过,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斥责于我。若说他能为了兄弟教训老婆,不如说他是那种为了老婆插兄弟两刀的性子,对于这一点,我却是深信不疑的,我家公子就是这般深明大义。”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要脸皮了,真真与你家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多谢夸奖,小妹恰好也是这般认为的。”

    “瞧你嘚瑟的,尾巴都要翘到天生去了,一点也无女孩子家家该有的矜持。”

    “我要那点子矜持有何用,又不能当饭吃。况且咱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可没甚可叫人矜持的依仗,凡事还不得靠自个么?”红~袖话里有话道,“我若跟普通闺秀一般,说上三句便脸红,走上两步就娇喘,见着男人也躲的远远地,也便没有此刻的红袖了,更何谈甚地顾公子?”

    “依你说,顾公子还是你自个求来的不成?”侍药打趣道,“你说这个也不见害臊。”

    “我干甚害羞,可不就是自个求来的,少年慕艾人之天性,也没甚可丢人的。”红~袖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这些无父无母的,若是连自个都不替自个打算,以后谁还能替咱们打算,难道以后要做老姑娘不成?”

    “干甚说那老姑娘的言语。”侍药不依道,“亏我自称一句姐姐,到头来妹妹却在我前头定了亲事,那我岂不成了妹妹口中所说的老姑娘了,真是该打。”接着便是一阵说说笑笑的打闹声。

    “这些丫头真无聊,成天只知想些情郎夫君的羞躁事。”隔壁偷听的梅轩忍不住腹诽道,“就算没有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大胸怀,也该谈些正经事才是。”这般想着,身体却下意识的运气与耳,十分暗爽地继续偷听。

    “你从正院里来,可打听得关乎小少爷消息不成?”侍药忧心问道,“咱们从七小姐那里寻得了小凤歌,却不知小少爷的失踪是否与七小姐也有甚关系?”

    “依我说,怕是关系不大。”红袖分析道,“七姑娘将凤歌儿掳去,不过是看上了它那一身的灵力,想要将其炼化作为己用罢了,小少爷即没灵力,又是好大一个活人,抓了他又能有何用?”

    “大奶奶如今怕是该急疯了。”侍药皱眉道,“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失踪,也不知大爷夫妻俩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要拿个不知事的孩童开刀,简直是伤丧尽天良。”

    “甭管哪路神仙,他即敢将手伸进国公府邸,就得做好将来被千刀万剐的准备。”红~袖不屑道,

    “今日早朝,咱们大爷便向圣人请了谕旨,点了亲兵封了四方城门,欲对城内百姓及过往商客一一排查。三爷更是向华山之巅飞鹰传书,欲将尚在休沐的掌教大师兄请来断案,大师兄乃状元之才,兼之心细如发,他若能来定能将贼人绳之以法。”

    红袖这厢言语对大师兄万分推崇,那边偷听的梅轩却暗暗将此记在心头。这厮早瞧这对璧人十分

    不爽,每每都在其眼前各种乱秀恩爱,简直十分的无理取闹。这回叫他抓住把柄,回头得好好地躁一躁自家师弟,自家小娘子心系大师兄神马的,怎么想怎么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