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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随人刚刚进入内堂,还不及从满目的花团锦簇中回过神来,就猛然见着几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哥儿鹤立鸡群的立在众女眷娇娥当中。
孟家三爷鼓着个包子脸,在亲妈顾氏的眼神威胁下,不甘不愿地被那些出生名门的贵夫人打了兴奋剂似地上下其手。其余也都是些未及弱冠的少年人,纵使出生不凡见过不少世面,也还没修炼到如父辈那般厚颜无耻的地步,哪能禁得住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评头论足,可不得个个涨红了一张嫩脸在那边尴尬的站着。
这边侍郎夫人心满意足的放下在俊哥儿们身上作怪的手,回头刚要与身边的史夫人交流交流手感心得,就瞧见这位僵着一张脸笑得很勉强的样子。
做人一向很圆滑的侍郎夫人忙关心的问道,“老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缘何脸色这般苍白,”
史夫人听见身边人的关切之言,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袖,强笑道,“今儿咋然一见如许多的后生晚辈,一时想到家中尚还待字闺中的女儿,就恨不得这些万里挑一的好儿郎都是我家的才好,一时又想我家的儿子但凡要是能有他们这样的一分好,我也能对得起他们史家的列祖列宗了?”语气里满是道不清的复杂感慨。
听着这样带着酸气的赞叹,侍郎夫人脑中自然想起他老史家的男儿们,那可是一水儿的纨绔子弟,没一个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别说正儿八经的读书入仕了,就算做些接人待物的俗务也不见得能做好,真真是个顶个的废物不消说?
说来也真难为眼前这位史家姐姐了,那岂是一个悲催了得?膝下三个亲生儿子竟没一个是能亲自教养的,只能眼睁睁由着家中糊涂的老太太教坏了亲生的儿子干着急。
侍郎夫人脑补逆天,霎时便觉得自家的儿子那真真是样貌好、才情好、品性好的三好少年,小心肝里对这史家夫人更是满满的同情,强按住心中的得意嘴里客套的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姐姐岂能全揽在自个身上?那些不明就里的俗人,惯会搬弄闲言碎语,只会胡乱怪罪说姐姐不会教儿,她们也不瞪大眼睛瞧瞧,姐姐那亲自养在身边的姐儿,被调养的是何等聪慧水灵、乖巧可人?任谁一眼瞧过去都会说将来必是有大造化的。”
被侍郎夫人这般胡乱安慰,史夫人心中烦意渐去,终是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承妹妹谬赞,我家丫头年轻福薄,怎当得起夫人如此夸赞?况她天生了一副沉闷的性子,偏又不爱外出交际,弄到如今虽说到了将要说亲的年纪,竟没见过几个外人?除了自家的亲戚长辈,外头的女眷见过她的一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那些所谓的聪慧、乖巧,却不知到底是从何说起?”
“姐姐竟都忘了,咱们两家的姑娘可都是在同一个书院里念书,且还是住在一起的,小姑娘们的感情因此好得很。我了解自家的姑娘,那性子真真是傲得没边没际的,可她每次回家嘴边都挂着她那史家的姐姐,可见你家姑娘当真出色的很?”
“有这事,我竟不知?”史夫人听了满脸惊讶,随即又心有愧疚地言道,“莲丫头自来便乖巧懂事的很,我平时常因她哥哥的缘故对她疏于照顾,如今她有了交好的姐妹,我这个做母亲的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可见我这为母的有多么不称职了。”
“老姐姐不必伤心,姑娘们长大了,心中自然也就有了各自的小心思。我家绾儿也从不对我讲她们那些小姐妹的趣事,我知道的那些还都是从伺候姑娘的丫头嘴里听来的。”
提到女儿家的小心思,史夫人好不容易转晴的脸色当即又阴了下来。眼瞅着那些立在正堂的公子哥儿将要告辞离去,想到女儿闺房里私藏的那副男子画像,史夫人终是没忍得住,用手隐秘指着一个方向,向侍郎夫人低声问道,“妹妹可知那位外面罩着大红马褂的是谁家的公子哥?我瞧着那模样极好,还有那通身的气派,都不像是寻常的官家衙内,却又从未在哪里见过,不像其他人我在别处多少也见过,只这位眼生的很?”
侍郎夫人循着手指的方向入眼便见一长相俊美的公子哥正低头跟一娇俏的丫头说话,许是角度不对,并没看出什么非同寻常的气度来,瞧着史夫人隐在眼底的焦躁,有些摸不著头脑说道,“我瞧着也眼生的很,也不知是何来路?不过人家既然能被请到内堂里来,想必身份也不会差就是了,只是瞧着他这样的却像是个流风花心的?”
史夫人也瞧见那公子伸过手去欲要拉人家姑娘的手,心里没来由堵住一口气,暗骂女儿眼光差,就这样的混小子也值得她心心念念的挂着。
这时候刚刚一直在忙着招待亲朋的顾夫人笑盈盈走过来,开口说道,“那小哥可算不得风流花心,人家拉着自家未婚妻的小手还要招你们闲话不成?”
顾夫人说完还暧昧的瞧过去,“那哥儿是我家三儿的师兄,华山派的高足,虽出生世家,也算是江湖儿女,可没咱们这许多的臭规矩,都是性情中人。”
红袖如今虽还在公爵府里领着差事,却早已不再是府里的奴婢了,她如今又有个做官的父亲,甭管亲近不亲近,好歹也算是个官家小姐,自然也不用作府中丫鬟的打扮,因此她这样的在外人瞧来还以为是哪个跟着长辈过来吃喜宴的客人,好险没被当成勾引爷们不要脸的丫头。
实在受不住顾恺之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红袖红着脸甩脱顾恺之的纠缠,快步向外面花园的方向跑去,出门却没继续跑开,而是有意等了半刻有余,等见着顾恺之跟过来的身影后,才又继续向前面跑去。
红袖虽因原本身份的缘故,向来隐忍惯了,实际上骨子里却极强悍,顾恺之难得见到她这样羞涩的小模样,自然是满心欢喜的跟了过去。奈何他先前误交了不少损友,少不得引来一大群春心萌动的少年少男们跟在后面瞎起哄,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边瞧热闹。
红袖功夫虽一般,眼力却是一等一的好,没多久便发现自己身后竟跟了一串人,原本还想找个无人处之与她家未婚夫谈谈小别相思,眼看着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泡汤落空,郁闷之余,便干脆带着一群公子哥们在花园里玩起了捉迷藏。
这样子一路上曲曲折折,红袖忽然想起内院里一处极好的去处,反正这些外男已经进了内院,想来也不在乎往里面更进一步,何况那地方虽美,却着实偏僻的很,想来应没什么大碍。
打定主意,红袖便有意将众人往府中的暖坞花房领去。顾恺之这时却是恨不得将身后那一串小尾巴统统敲晕了事,若不是顾忌这里好歹是兄弟的婚宴,不好砸场惹事,少爷他早就将心中的想法付诸于实践了。
此时,在府中药房某处,一个提着竹篓的美貌婢女一脸担心地问着身边的姐妹。
“你确定凤歌当真不见了?”侍药再三询问道,“八哥儿素来淘气的紧,近来咱们都忙着府中的喜事,想来对它多少疏于照顾,它怄咱们的气,一时躲起来也是有的。”
“凤歌虽淘气,可它的胆子却小的很,心思又是个敏感脆弱的,一时见咱们不理它,只会往咱们跟前凑的,哪还有躲起来的理?”侍衣眉宇间满是担忧,祈求道,“红袖姐姐好不容易将凤歌交给我照看,这还没两天的功夫就让我给看丢了,这事若是让红袖姐姐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侍药好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帮帮我吧?”
侍药被她缠的无法,只得无奈点头答应下来,却又气不过她这般没出息,伸手揪住侍衣的耳朵骂道,“平日大家说了你多少回,叫你做事时好歹用心些,也不知你这耳朵怎么长的,有用的话一点都记不住,只成天支着一双兔子耳朵听那劳什子闲言八卦,却把个正经事儿全都抛到了脑后不管不顾。这回还只是办砸了红袖所嘱之事,自家姐妹没什么妨碍,他日若是主子夫人但有所托,你也如今次这般胡乱对付不成?”
见侍药好歹答应下来,侍衣忙讨好地回道,“怎么会,我先前之所以有胆子懒散,还不是因为红袖是自家姐妹的缘故,若当真是夫人有何吩咐,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
侍药没理会侍衣的狡辩,只将手中提着的竹篓子打开,一时但见扑面飞出许许多多的斑纹蝴蝶,扇着优雅的双翅起舞回旋,之后便如约好的那般,一齐循着半开的窗扇向着外面飞去。
“得亏你这迷糊的性子,让我养的这些寻香蝶终于派上了用场。”侍药挖苦道,“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随我跟着蝶儿找红袖家的宝贝鹦鹉去?”
侍衣醒过神来,立马答应一声跟着出了药房,边走边还疑问道,“跟着这寻啥蝶的,真就能找到凤歌吗?”
“这是自然。”侍药不满自家的宝贝竟被人怀疑,耐着性子解说道,“先前我养凤歌时,就在它的食物里添加了迷蝶香。那香可是我依着古方专门为妨那鹦鹉走失而配制的,香气凝实绵长,累月不散,就算凤歌现在远在千里之外,我这蝴蝶也定能将它从犄角旮旯里给寻出来。”
耳边的自卖自夸未散,侍衣已是满脸黑线的瞧着那些蝴蝶将要飞去的方向,可不就是府里的暖坞花房吗?现今时节虽说已入了冬季,可那里却依然是个繁花浓艳,香凝粉润之处,想来对前
面那些侍药家的蝴蝶来说也真算是个极好的去处了。
被自家豢养的蝴蝶如此落了脸面,侍药满心纠结之余,嘴里兀自不服输道,“咱们且过去看看,指不定凤歌就躲在里面欺负人呢?”
当初孟府初建花房,生怕移栽的那些花花草草沾染了俗人之气失了草木的灵性,便特意选在了极为清幽隐僻之所,紧邻内院却又远离主家居室,尽力营造所谓世外仙株的感觉。
此刻,向来闲人免进的暖坞花房,虽说芳香荡漾如故,却先后迎来了好几拨客人的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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