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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里提到侍药一时兴起便向梅轩说起了她们这些小姐妹间的平日趣事,自觉话里语气不够圆润,或有迁怒之嫌,为避免彼此尴尬,侍药便有意无意地将话题转到前几日芍药失踪之事上来。
因着同是出自医药之家,又兼兴趣相投,且皆都是爱医之人,侍药平日里与那芍药倒还有些姐妹情谊,今日这般相问于梅轩公子倒不纯是为了八卦解闷,多少还是担心自家姐妹的性命安危。若不然依着侍药趋利避害的性子,又有着之前的宿怨未解,平日里躲着那梅轩公子还不及,又怎会巴巴的往人家眼前凑?
只不过是早前曾听侍衣提起,说她新结识的好姐妹芍药与梅轩公子之间或有情愫暧昧之事,那丫头
当时还信誓旦旦言说曾亲眼见过他们二人花前月下来幽会,且之后侍药也曾在芍药面前小心试探过此事,芍药自个儿虽没有明着承认,不过言语间对梅轩公子到全是些回护之词。
虽郁闷自家姐妹会倾心于像梅轩这样的衰男,不过对于他俩的情人关系侍药本人却是确信不疑的,因此上今日有此一问倒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听着这梅轩公子的回应却并不像侍药所预期的那样罢了。
那梅轩公子面上并不曾显现任何情人们该有的焦急担忧之色,只微作沉思便直言答道,“若华山学院里有人无故失踪,作为华山地界的宗主,华山派自是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只不过这芍药失踪之事却是另有情由,且也早已由端慧公主亲自出面澄清,说那叫芍药的丫头并无失踪之事,原是她们自己人弄了乌龙,芍药丫头只不过是奉了主子之命外出办事罢了。”
听得梅公子此番不痛不痒的解答,侍药非但担忧之色未去,脸上反而更显凝重,只听其又疑惑问道,“公子难道真就信了端慧公主的那番说辞?且容奴婢斗胆一问,公子与那芍药侍女可相熟否?或是你们之前从未曾谋面过?”
未待梅轩回答,侍药又歉意解说道,“奴婢有此一问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侍药自己私底下与芍药姐姐的关系甚好,自问对姐妹的脾气秉性多少略知一二,依着芍药姐姐的性子,万没有不留一言就突然消失的道理?”
“我也只曾在公主处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而已,再深一步却是没有了。只记得那芍药丫头人如其名,容貌上却是真如芍药般姝色妍丽,身段上也多有妩媚娇俏之姿。”
尽量忽略侍药那一口一句奴婢的自称所带来的不自在,梅轩仅以一个男人的角度自语回话道,“至于其人品性到底如何,却是当真不知的,听你如此说,难道里面还另有隐情不曾?”
作为坚定地认为某公子与芍药之间有一腿的‘真相党’来说,梅轩这种不熟的言论侍药自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实际上,梅轩虽然在与芍药的关系上稍微撒了些小谎,但若就此说他们之间有甚奸~情,却也着实冤枉了梅轩。
被冤枉的梅轩坚持不懈的为自己洗白道,“侍药姑娘若是想要得到有关芍药的确切消息,或许可以向陆宇师弟求助?先不说我那陆师弟本就与端慧公主相熟,便是这华山上下但凡貌美些的年轻女子,就没哪个是我那师弟所不熟识的?”
为了洗脱自身嫌疑,你已经可以果断出卖自家师弟了吗?梅轩自嘲的想。且经过侍药这一来一回提醒,梅轩倒是真有些开始担心起芍药那丫头来,又忆起半月之前与芍药最后相处情境,才惊觉当时芍药的精神似有些恍惚不安,而自己却只顾着与她争吵置气全没有注意到那些小细节,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不已。
虽说平日表现的与芍药关系并不亲厚,梅轩却当真将芍药丫头视作自己的小妹妹看待,不只是因为他们同受制于一个主子,彼此境遇相同,更是因为这些年来每当茫然无助,痛苦于情感与理智的博弈时,两颗恐慌的灵魂依偎在一起所产生的慰藉。
作为被人攥在手心里的暗棋,也只有棋子自己明白,若是不想有一天被无故丢弃,只能将自身局限在那方寸的棋盘间搏杀,安于那种不是吃人即是被吃的命运,才是最终的保命之道。所幸得是梅轩作为那种隐身在最后的王牌,不论成败,只需要等待这最后的一击就好,而芍药难道终于已经到了丢弃的时刻?
眼见越来越多的花季少女因着主人的命令,在那些刽子手里瞬间凋尽芳华,也明知那不是芍药自已心中所愿,甚至于还要亲自执行那些残忍的命令,梅轩自己心里终究是对芍药产生了些许芥蒂。
现在想来怕是芍药对此早就已经察觉,她又一向是个聪慧的,又怎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却至始至终没为自己辩白一词,只在一旁默默承受同伴的误解。也许比起泯尽天良双手染满鲜血,不能为同伴理解才是更不能让人忍受的事情?也难怪芍药近日里脾气愈发的焦躁,当日更是气急败坏前来找自己对峙。
“你为何没用我给你的‘涅槃’提升功力?”芍药双眸紧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质问道,“可是担心这灵药服用之后会产生不明的副作用?”
说道这里又柔声劝说道,“公子难道还不放心芍药吗?那药若是对人体有丁点的不妥,芍药又岂会拿来让公子服用?芍药自是以身试法,确定完全无碍之后,这才拿来给公子的。”
“好一个会让人涅槃重生的灵药?”梅轩听见自己的冷笑,“需用无数鲜活的生命浇灌练就的东西,岂不是叫魔药更为合适?”
“灵药也好,魔药也罢,我只知道它确实有效就好。”芍药试着解释道,“至少过去几年里,有无数的平凡人因此改变了命运。”
“用无数灵纹少女的血造就区区几名灵纹残次品,这买卖还真是合算?”梅轩讽刺道,然后又用语带心疼地说道,“午夜梦回的时候,你真的就不会被噩梦惊醒吗?”
“做噩梦又怎样?至少证明我还活着。”芍药有些激动的回道,“难道这一切皆是我所愿吗?我何尝又愿意逼你用这种不知后果的速成法子?梅哥哥,还是你以为为了掌控华山这一脉的势力,觊觎华山掌门位子的棋子主子只安排了你一个吗?”
“师傅他老人家如今康健依旧,下一届华山掌门任选还不知要等到何夕,主子运筹帷幄布局已久,深知忍字精髓,这几年却为何突然变得急躁起来?”听着芍药话里言辞,梅轩避重就轻问道。
“你可知此时你那掌门师傅的心中,怕是早已经有了下任掌门的最佳人选?”芍药凝眸冷看着梅轩的不以为意,“我不信你对自家同脉师弟顾恺之已经将紫阳心法练至第八层的之事完全不知情?而若是想要坐上华山掌门的位置,就必须先将紫阳心法至少练至第八层。”
“将紫阳心法练至第八层谈何容易,华山派历代有多少惊采绝艳的天才人物就折在了这里,你当真以为那是能借外力轻易打破的吗?顾师弟能如此轻易便迈过这道门槛也不过是运气使然罢了,若是真凭实力来论,华山上下有多少师叔师兄们的功力远超于顾师弟,至今还不是皆在第七层的槛上徘徊不上?”
说到这里,梅轩若有所思的看向芍药说道,“好芍药妹妹,你只回去这样禀告主子就是了,就说我早已试过了‘涅槃’,只不过但凡是玄功秘法的晋级,靠的皆是灵光一现的顿悟,这灵药虽是神奇却对我的帮助着实不大,最后你再代我谢过主子的好意如何?”
任梅轩理由说的天花乱坠,芍药只在一旁白着一张脸听着,久久不见其再发一言一语,最终还是幽幽说道,“这即是梅哥哥心中所愿,芍药纵是对主子有所欺瞒又有何妨?等到下次觐见主子之时我自会如此禀告就是了,且心算着我离了公主身边已有不短的时间,芍药现在怕是要不得不离开了,梅哥哥可是还有何吩咐不曾?”
“一切小心保重就是了。”眼瞧着芍药眸光里的希冀逐渐变为失望,梅轩仍是狠心说道,“我以前曾说过喜欢芍药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因为芍药只有在阳光之下才能开出烟霞烈火般的艳丽,纵是隐身在黑暗的最深处,总不要丢弃了那颗向往阳光的心?”
“梅哥哥的金言,芍药记住了。”贝齿紧咬着舌苔,强忍着心头泛起的酸意,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那时的梅轩怎么也未曾想到,这竟是他与芍药最后的相见。
芍药就这样走出了梅轩的记忆,一路走至芳茵她们所住的明华院的院墙门外,也许透过眼前的红墙绿瓦,在那庭院的深处就徘徊着她此行的目标,对于一条幸或者不幸的漏网之鱼,芍药扪心自问她到底还剩有多少恻隐之心?梅轩哥哥,或许我早已经丢失了那颗向往阳光的心,现在找回来是不是已经晚了?
将全部的自伤隐去,嘴角微翘露出一抹最是真诚优雅的微笑,芍药轻身上前抬手叩击门钥铜环,‘叩叩叩’响声未久,便见门扉吱呀开启,前来应门的是一个面善的憨厚小丫头,想来定是那里见过的,这样想着的芍药就听那丫头礼貌笑问道,“来人可是端慧公主那里的芍药姐姐?”
“你见过我?”芍药讶异道,“我虽与你们这院的侍药妹妹相熟,今日却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那丫头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才用略带自豪的语气说道,“因为姐姐身上有着一股和侍药姐姐身上一模一样的药草味道,且近日里侍药姐姐口中也是常常提起姐姐您,所以我们底下的这一众小姐妹可是对姐姐神交已久了。”
春芽将芍药引至内院前庭,斜指着中间的正房对着芍药说道,“芍药姐姐您看,左边的那扇正对着晾晒药材架子的窗户就是侍药姐姐的寝室了,妹妹这就先过去将侍药姐姐请出来,还请姐姐在这里等一会。”说着便快步向着那边跑去。
任凭春芽如何动作,芍药却只是看着她此行的目标,春光盘踞的庭院,那抹时光交错的清影,意外的却并没有原先预想的自怨自艾或怨天尤人,也许是迷惑于她此刻的悠然自得,芍药悄悄地走了过去,终于她与她站立在了同一处庭院,只不过是她依然眉眼带忧,她依然怡然自得。
“春天来了,这花开的很好呢!”芍药试着搭话道。
“是啊!百花最可爱的地方,便是她们只挑最适合的花期,不早不晚,等待着与她们约定的赏花之人。”李玉纱转头面向芍药答话道,星眸隐神采,额间闪灵光,并不是一张写满岁月沧桑的脸。
眼见着芍药眼现惊讶神色,李玉纱挑起一缕白发,笑问道,“怎么,我这个样子很让你意外吗?”
闻言芍药微点头说道,“是有些意外,你的情况与之前侍药向我说的着实有些出入?”
“玉纱小姐本身对于我们这些医者来说就是个意外。”芍药闻声转身,只见手里提着一只鹦鹉的侍药向着庭院这边慢步走来,“芍药姐姐现在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原本是有些事情的,不过现在又忽然没了。”芍药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十分好奇与李小姐现在的情况,难道你们还真找出了什么逆转时光的法子不成?”说着又重新看向李玉纱,除了那满头的白发,眉眼像是重新倒流了一遍年华,青春靓丽如画。
“谁知道呢?”侍药虽满脸欣喜,口里却无奈说道,“也许真有神赐奇迹也说不定?我只知道玉纱小姐除了按时吃那些补充灵气的药膳外,每日里只在这庭院里徘徊游荡,不是抚琴便是种花,可真是哪儿也没去?然后某天一觉醒来便是你今天看到的这样了。”
面对着眼前两位对着医术誓要寻根究底的技术帝,李玉纱笑笑说道,“即说是神赐的恩德,你们又何必在意缘由?”说着又指向旁边的一丛绿植看向芍药说道,“可惜你来的早了些,若是再晚些天,这几株山芍药正好就到了花期。”
芍药望着那几株长着尖长叶子的平凡绿植,很难想象他们以后会开出妩媚艳丽的芍药花卉,回说道,“只可惜芍药虽艳丽,却自命轻贱,只要条件适宜便可漫山遍野的开放,总不如牡丹高贵?”
听着芍药的这般莫名的言辞,李玉纱却不以为意道,“不会啊!许是这些日子孤独惯了,久而久之我仿佛能够听懂这些鲜花的叨叨絮语。”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闭着眼睛侧耳倾听,之后还认真对着芍药说道,“它刚刚告诉我,它之所以积蓄了四季的能量,等待了一年的轮回,就是为了能在花开的日子里看一眼另一个也同样在等待的灵魂,怎可因为人类的一句轻便改了自个的品格。”
听着李玉纱如此煞有介事的胡诌,侍药抬手从横在身前的梅枝上摘下一朵红梅,走到李玉纱身前,边将红梅戴在她的发鬓间边说道,“我刚刚听这朵红梅说,她很想能够呆在玉纱小姐的发丝间,白雪红梅相映才足够美丽。”
李玉纱抬手摸摸那朵插在发髻的红梅,俏皮回话道,“那真要多谢她的赏识了。”
“即是要真心感谢她,何不让更多人看见她此刻的美丽,且今日又是个云淡风轻适宜外出的好日子,对不对?”侍药抓住机会诱哄道。
果然听侍药如此一说,李玉纱只稍微犹豫片刻便点头道,“即是红梅相邀敢不答应?”
眼见着侍药她们已经向着院门处走去,芍药却只站立在庭院里呆立不动,一声低低长叹之后,终是将藏在指甲中的药粉顺风弹向了刚刚谈论的那几株芍药花丛,远远地听见侍药的催促之声,芍药只答应一声便向着她们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这回榜单有二万字,我好愁啊,白天真没时间啊!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