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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顿时一凉。
今日果真倒霉透顶,不仅仅在星华楼白等了一下午,出来时还被摸走了袖袋,而且连向来不会犯糊涂的秋桃也追错了人。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君青琰又道:“跟我来。”
他迈开步伐,匆匆往前行。
我见状也连忙跟上。暮色降临,街上行人不多,我跟在君青琰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周遭人烟逐渐稀少,君青琰一个左拐,再前行数步,城门已然接近。
君青琰蹙了蹙眉头,只听他道:“不对。”
我怔了下,问:“不对什么?”
君青琰道:“偷贼有意放慢脚步,分明是在等我们。”
我随即反应过来。
“师父的意思是那偷贼是故意偷我的袖袋?”
君青琰颔首,他道:“兴许他有话与你说,故意引你去一个偏僻之地。”
我恍然大悟,难怪秋桃会追错人,原来是偷贼故意而为之。这么说来,那偷贼兴许与被杀死的黑衣人有关。我心中一喜,今天是没有白等了。
我喘了口气,继续跟上君青琰的脚步。
离开城门后,果真如君青琰所料那般,所行的路越来越偏僻。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坡上忽然涌现三三两两的人群,皆是衣着古怪,一看便知不是京城人氏。
我嘀咕了声。
“莫非是偷贼的同党?”
未料君青琰却是脸色一变,他停步下来。我可以感觉得出他全身紧绷。
山坡上的人群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为首之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君青琰,仿佛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我问:“师父,你的仇家?”
君青琰也不含糊,直接说:“是。”
他又压低声音与我道:“他们人多,且皆会蛊术,等会看我手势。我一动,你便鼓足劲往后跑,不要回头。”
我咽咽唾沫。
我尚有自知之明,以君青琰的本事定能全身而退。我留在这里也只会是他的包袱,是以我迅速回道:“好。”
为首之人凶神恶煞地道:“终于让我们逮到你了,若你肯双手奉上眦麟,我们就留你一条全尸。”
眦麟是何物?我听得一头雾水。
君青琰倒也淡定,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是你们执迷不悟,如今即便我愿意给你们,眦麟也未必愿意。”君青琰的手一动,我立马会意,转头拔腿就跑。
那一瞬间,我顿感背后凉飕飕的。
我忍不住往后一瞥,漫天遍地的有无数道银光,像是一道闪雷划亮了漆黑的夜。我知道那是蛊虫,君青琰给我示范过的。可此时此刻这么多蛊虫铺天盖地地落下,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君青琰的背影纹丝不动。
蓦然,他喝道:“跑。”
我回神,继续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天空当真响了一声闷雷,随后不过弹指间,风起叶飘,暴雨如注。
我的衣裳瞬间湿透。
我打了个寒颤,脚下倏然一滑,我打了几个滚儿,只觉身下一空。我心中紧了又紧,待我反应过来时,臀部在火辣辣地疼着。
我环望周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估摸着我方才误打误撞不知道踩空了什么,不过幸好的是,这里虽然黑漆漆的,但是风雨吹不进来。我一摸地面,也是干燥的。
我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
淋了一路的雨,现在冷得我瑟瑟发抖。不知道君青琰现在如何了,那么多的蛊师,也不知他能否应对得过来。
不过,我夜不归宿,宫里现在应该乱成一团了。
我叹了声。
打从黑衣人一死,我的日子就变得奇怪。若非今天要去追那个偷贼,也不会这么凑巧遇上君青琰的仇家。
一想到方才万虫齐下的场景,我的心就砰咚砰咚地跳着。
太……可怕了。
我又打了个喷嚏,此时头有点晕晕乎乎了。我的身子打小就不怎么好,正道大师说我是阴气过重的缘故,但君青琰来了这么久,我也是时不时要病一病的。况且我活了将近二十一年,哪里受过今日的苦。
我摸了摸额头,似乎有点烫了。
若是我命丧于此……
刚这么想,我忽听一阵衣袂窸窣的声音,尽管在外头的风雨声之下显得十分轻微,但我仍然灵敏地听见了。
“明玉?”
话音未落,君青琰就出现在我面前。他一擦火折子,火光顿现。我此时方看清君青琰的模样,没有半点损失,还是那般绝代风华。
师父没有受伤。
我松了口气。
“师父是怎么找到我的?”
君青琰说:“迷踪蛊。”他看了看我,道:“你的脸色不对劲。”我扯唇一笑,说道:“我……好像有点发热了。”
君青琰伸手往我的额头一探,宽大的手掌贴上我微热的前额。登时,我觉得两颊也在*辣地发烫。
他道:“是发热了。”
我说:“师父,你的手好凉。”
君青琰说道:“方才淋了雨。”我的目光缓缓往下移,我说:“可是师父你全身未湿……”干得像是外头的风雨都不过是我的错觉。
君青琰道:“为师用了蛊。”
我恍然大悟。
“原是如此。”我问:“师父还有其他蛊么?我浑身湿漉漉的很难受……”我又打了个喷嚏。
君青琰说道:“用完了。”一顿,他又补充道:“他们还在外面,现在不宜出去。你忍一忍,待他们离去后为师再带你离开。”
我还以为君青琰以一敌百,将一众蛊师都解决了。
仿佛看出我的疑惑,君青琰说道:“我用了障眼法,拖延住了他们。”君青琰脱了身上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我还是觉得冷飕飕的。
君青琰似是想起什么,又道:“你坐在这里别动。”他摸出一个拇指粗的银白蛊虫,又说:“此处山洞不知会不会有猛兽,若有的话,你便抛出此蛊。”
说罢,君青琰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我的眼前。
“师父要去哪里”六字只能硬生生地憋在喉咙里。君青琰的衣裳有股淡淡的竹香,我认得出来,是他常穿的那一件半旧的淡青外袍。
我摸了摸袖口,就着火光仔细一看,我方发现上边的青竹其实绣得一般,一点也不精致,甚至有几分上不得台面。可君青琰却当作心头宝一样,几乎天天穿着。
心头似是有一股酸涩。
君青琰离开了很久,久到我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身子也在一阵一阵地发疼。我无意识地嘤咛了声,脑子里的梦境走马观花。
“明玉?”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像是君青琰的声音。我说:“我不是明玉,我是阿妩,我是容妩,明玉是我的封号。”
话不经脑子就出了来。
半晌,我听到有人轻叹一声,说:“果然烧糊涂了。”
“明玉。”
我固执地纠正:“阿妩!”
“明玉,张开嘴。”
“明玉,张嘴。”
……
“阿妩,张嘴。”
我乖乖地张嘴,心中窃喜。我从小就固执,我认定的事情撞破南墙也要继续。嘴里传来一阵苦味,我想吐出来,未料下巴倏然被抬起,我只能硬生生地咽下。
我被呛得猛咳。
“竟然如此粗暴,本宫要罚你吃葡萄!”
我听到带有笑意的声音响起,我使劲地睁开了眼,映入我眼帘的是君青琰的身影。他穿着素白的中衣,手中握了一株……紫黑色的药草。
火光下,满头墨发的光泽温暖而柔和。
我伸出手,下意识地握住一缕青丝。
他看着我,有些怔忡。
我忽然笑道:“君子如玉,师父的墨发真好看。”我微微用力,扯断了数根,然后像是护着稀世珍宝一样死死地捂在胸口上。
“谁也不许和本宫抢。”
师父的青丝是我的我的我的!谁敢和我抢,我就让他一辈子都吃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