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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释前嫌的两人心情一直很好,笑闹至晚上才罢手,或许这也算是小别胜新婚?
连着门外的一众奴才,都能感觉到屋子里两位主子的好心情,霂佑与尔欢相视一笑,缓竹更是拉了嘉琪下去加菜。
君言想着,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可太阳每天都要升起,时间不可能冻结原地。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该清醒的也总要清醒。
送走上早朝的齐缙,君言就迎来了一脸难色的荣修仪。
美人终究是美人,就算是双眉紧蹙,不带一丝笑意,也像一幅画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君言轻叹了口气,将荣修仪请进了内室。
案几上摆放着鎏金紫檀香炉,对立而放的青花瓷盖碗不约而同地被荣修仪和君言拿起,启开茶盖,飘来的是上贡的雪顶含翠的香气,没有香片那么醉人,却多了份惬意。
荣修仪手边早就备下了笔墨纸砚,难得她还有这份闲谈的心思,落笔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起了茶叶:娘娘怎么改用雪顶含翠了?从前不是最爱香片和碧螺春的嘛?
君言眸光扫过宣纸,微愣,掩帕轻笑:“这雪顶含翠是内务府刚送来的,说是尝个鲜。偶尔换换口味,又何尝不可呢?荣姐姐是不喜欢吗?”
荣修仪摇了摇头:并非,只是有些奇怪罢了,就好像从前一向天真娇憨的皇后娘娘,竟然也有另一面。
宣纸上落下墨痕,君言的笑意僵在脸上:“是妹妹疏忽了,一直都以为皇后娘娘是个不成事的。如今想来的确是大意了,长在宰相府里,又能被送进宫来,哪里能是个真没心机的。”
荣修仪手里握着笔,接着君言的话继续往下写:可皇后娘娘,看起来并不是……
荣修仪写到这里,手停顿了下来,像是在斟酌些什么。
君言侧过头,看向她的脸庞:“荣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荣修仪点点头:花墨愚钝,总觉得皇后娘娘其实并非什么大恶人。若真是恶人,仗着地位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到现在才出手相助婉淑媛?再者说那个宝姑姑,看着倒是有些怪异,像是与皇后娘娘并不和的样子。
君言轻颔首,启朱唇:“荣姐姐倒是与君言想到一块儿去了,皇后娘娘若是想动手,早就没有咱们什么事儿了。她装疯卖傻了这么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有那个宝梓姑姑,表面上看起来仗势欺人,极其凶悍,可那日的表现,却好像并不知情。想来皇后也是瞒着她的。这事儿的确是不好办了,荣姐姐可有什么思路?”
荣修仪咬着下唇,蘸了些墨,却迟迟没有落笔,羊毫笔尖上落下一点墨汁,晕在宣纸上,看起来有突兀。
片刻,她才回过神,快速地写了起来:花墨倒是有一个猜想。郭宰相权倾朝野,若是想外戚当道,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送个皇后进来压阵。可又不敢送个太聪明的,唯恐出了岔子,这位皇后娘娘,怕是在家时就没有展露过真性情,郭宰相以为是个好掌握的,给个厉害的姑姑管教着,就送了进来,没想到皇后娘娘深藏不露……
内务府新送来的熏香让启祥宫内室渐渐温馨起来,君言不懂香料,只觉得这香闻起来舒服,也不腻味,就用着了。
君言轻轻吸了口气,一目十行地看着,双眉越蹙越紧:“荣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郭宰相有谋反之意?可这也说不通啊。皇后娘娘生在郭家,哪里有不和郭家齐心的道理?荣姐姐越说,妹妹越发糊涂了。”
荣修仪也不恼,抬手撤下一张写满字的宣纸,换上一张新的,又用镇纸压好,动作行云流水,怪不得人人都说红袖添香,看着美人做任何事情,都觉得心情甚佳。
君言抿着唇边,认真地看着荣修仪的动作不出声,直到她接着写道:的确是说不通,可若是皇后娘娘动了心,不想造反了呢?
阳光从窗外斑驳撒了进来,透过窗户纸落了一地,晕在殿内的十二侍女屏风上。
君言眼皮狠狠地跳了跳,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荣修仪:“姐姐的意思是……?”
荣修仪唇畔终于勾起一丝笑意:花墨也只是猜测,皇后娘娘刚入后宫的时候,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什么事情都不愿插手,才让皇贵妃娘娘当时肆无忌惮起来。可渐渐地,皇后娘娘看起来像是对后宫好奇了,三不五时地串个门,甚至开始关心起大皇子来。花墨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觉得有几分意思了。娘娘还记得大皇子满月那日,皇后娘娘被太后斥责不懂规矩嘛?
花墨写完这句,并没有急着继续往下写,而是抬眸望向君言,一双漂亮的杏眸闪着柔光,嘴角的笑意更是让整张脸添彩不少。
君言有的时候甚至在想,这么漂亮的女人,齐缙竟然可以不动心,是有多大的定力,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吧。
她一只手扣了扣案几,发出清脆的事情,思维随着节奏慢慢展开:“记得,当时太后娘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斥责了皇上。”
花墨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然后……然后妹妹记得皇后娘娘哭倒在地上,是皇上上前解的围?所以姐姐是觉得,皇后娘娘从那个时候开始倾慕皇上了?但这也不应该呀,若是郭家真……真成事了,她的身份也不会比现在低,可若是郭家败了,她哪里还有现在的地位?孰轻孰重,皇后娘娘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的。”
君言清丽的声音悠悠而出,传入荣修仪的耳蜗里,荣修仪左手握住了君言的皓腕,腕间冰凉的玉镯和肌肤的温润形成对比。
她用笔在纸上随意画了几道,捡了个空位,唇边扬起几分调笑,不紧不慢地写道:花墨只问一句,娘娘明知道和皇上赌气,对自己的地位有害无利,为何还要继续呢?
君言的手一缩,差点碰倒案几上的墨汁,慌乱地别过头:“姐姐怎么知道的……”
花墨失笑,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妹妹这下明白了吧?若是真动了心,哪里还会去权衡这些利弊?皇后娘娘怕也是如此。
“可她才……才十三岁!哪里知道什么是爱,姐姐也想太多了吧?退一万步讲,皇后娘娘当真是因为喜欢皇上,才和郭家渐行渐远,那又为什么要帮助婉淑媛,来给姐姐和本宫难堪呢?这也说不通啊。”
君言还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她抬手将碰乱的东西放回原位,自己又捧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杯碰撞茶碟发出不小的声响,荣修仪恨铁不成钢地举起手,敲了敲君言的脑袋。
面上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换上一张宣纸:连花墨都知道前朝有皇后年仅十二岁,照样和先祖伉俪情深。至于娘娘后头讲的,就更好解释了,女人的妒忌心可是与生俱来的。妹妹得皇上看重。若是皇后娘娘当真倾慕皇上,哪里容得下妹妹?婉淑媛就不同了,不过是皇上一个用来权衡挞玛国的妃嫔,实在不足为惧,孰轻孰重,哪个又好拿捏一些,连傻子都明白了吧?
花墨写字的速度在君言看来算是很快的了,也许是一直不能说话,才练就了这个速度。
荣修仪还欲往下写,君言就按下她拿着羊毫的手,面色有些凝重:“说到底,这些也只是姐姐的猜想罢了。后宫里人多嘴杂,这事儿还没个定数,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你我二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姐姐别怪妹妹多嘴,这万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空口无凭,就靠几句猜想,怎么能站得住脚?别说扳倒皇后娘娘了,就是婉淑媛,也不行啊。”
荣修仪听她这么说,忽的笑了起来,将她的手挪开:当然是不能仅靠几句猜想了。不过若是想要有个定论,也不是什么难事,娘娘不妨去探探宓婕妤的口风。
宓婕妤?君言觉着荣修仪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也越来越诡异了:“这事儿和宓婕妤又有什么关系?”
花墨接下去的话,让君言差点把手里的茶盏丢了出去:宓婕妤的孩子怎么来的,我想她一定很清楚了,若是花墨没有猜错,宓婕妤这胎,也是因为郭家才求来的。
“姐姐是从何得知这么多的?妹妹实在惭愧,竟什么也看不出来。”君言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说的是联盟,可所有的主意和想法均是荣修仪一人所为,自己每次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和平日的机敏有着天壤之别。
荣修仪的笑容愈演愈烈,带着些许戏谑:娘娘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再者说花墨也只是个猜想,还需娘娘去证实。
君言郑重地点点头,将宣纸一一收起,随意寻了殿里的一支蜡烛,火焰吞噬着宣纸,只留下一地的灰烬:“姐姐放心,这事儿本宫一定去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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