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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杨木灵浑身散发着青绿色的光,垂头坐在桌子上轻轻晃着两条腿。余骓看着他低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动了动嘴皮,轻声问:“孙小姐对于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黄杨木灵抬抬头,一脸疑惑:“重要的人?什么意思。”
“……”
刚刚的感慨仿佛是智障。
余骓叹口气,披上棉衣出门:“我去买早食,你好好看家。”
黄杨木就跟躺在被窝挺尸的灵兆一齐嗯了一声。
自从黄杨木灵入住余骓家之后引发了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麻烦事,最近一件就是,昨夜灵兆半宿起来撒尿,看到余骓对着空气说话,又冻又吓的情况下,就伤风了,今天早晨坚决罢工,余骓只好自己出去买早饭。不过这也怪不得余骓,黄杨木灵在他眼里就跟普通人没差别,他总忘记灵兆看不见这茬。
来岳城之后余骓才体会到大城市的好处,现在才卯时,大街上就热闹起来了,卖馄饨的,卖豆浆油条的,摊子前边都支起来一口锅,袅袅地升腾起香酥热气,又热又香的味道顺着人鼻子钻进去,诱人食指大动。
余骓抄着袖子在各个小吃摊前溜达一遍,觉得不错的都买了一份,也不怕吃不完,总之灵兆那么能吃。他抱着两掐油条在一个摊前等老板给他称肉包子,一队背枪的大头兵突然从远处抛过来,余骓好奇地看着,他们从余骓身边急速跑过,进了某条小巷。这些人打扮的跟城门口放哨的一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跑得这么匆忙。余骓向来喜欢热闹也不怕事儿大,目光直直地追过去——
“嘿,年轻人,别看了。”
老板把牛皮纸打包好的包子塞在余骓怀里,小声警告他:“小心惹事上身,这些人可不是咱小老百姓敢看的,快回家过安生日子去。”
“哦……”余骓嘴里应着,又踮脚再看两眼,发现望不见了才问:“哎,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抓贼啊!”
“贼?”
余骓好笑地问:“这些人还管抓贼?岳城也有贼啊。”
“看你说的,岳城的大小事都归他们管。”
余骓就随口问:“那贼是什么贼?”
“这说来就话长了。”
老板见余骓没有露出嫌麻烦的表情,就朝他招招手叫他到桌边坐。总之现在摊子上没什么人,权当找人陪他聊天。
“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听说过?”
余骓笑了笑,到凳子上坐下:“我家住得偏远,前一阵都没怎么出门。”
“那怪不得了,这事从月前就开始了,那个贼一直在偷,偷了还不止一家。但是因为偷盗的金额不大,去报案又要花钱,苦主们懒得追究,就各自看好自己家的银钱,但是前天,他居然偷到米行老裴身上了。那老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小气,还犟脾气,这不就给告到上头去了。”
余骓听得津津有味,拿出根油条塞在嘴里边吃边说:“只偷一点?听起来这贼还挺善良的,倒像古时候的侠士,盗亦有道?”
他问:“有没有穷人被劫富济贫啊?”
老板嘿嘿一笑:“这倒没听说过,想来是没有的,要不然我家这么穷,怎么没救济救济!”
余骓也跟着笑起来。
在包子铺吃过早饭,余骓才抱着剩下的东西回家,他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回头看了几次都没发现人,便作罢。离上次在井底被人追杀过去了两个多月,这期间风平浪静,竟也没人再找他麻烦,着实奇怪。就连师父都临时教了他几节杀伐曲拿来保命,显然他也觉得对方会趁机杀过来。余骓心想,若真是那蒙面男人,没有趁他虚弱的时乘胜追击,现在再来,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啊。
余骓不放在心上,他不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不过所谓有恃无恐,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人吧。
余骓进了胡同口,发现自家院门正被一群人堵着,心中疑惑,他这地方邻居都没几个,大清早的,哪儿来这么多人?
刚走到门口,人群中就冲出一个矮子,正是灵兆,他一上来就抢了余骓手里的东西,抓起来就啃,边啃还边含糊不清地说:“骓哥,有人找你啊。”
余骓看着满院子的人颇为无语,他又不瞎。
他笑着朝周围的人拱拱手:“诸位,有何贵干?”
“余先生,您回来了,是我们家少爷要我们来请您的。”
一个人站出来对余骓行了个礼,这个人余骓见过,第一次在地下拍卖行见到金封,他身边就跟着这个人。
“金封?他怎么不自己来?”余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另外一帮人,明显不是一家的人。
这班人就比金封派来的人傲慢多了,见余骓看他们,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咱们是孙家的护院,奉命请法师过府一趟。”
余骓笑了笑:“原来是护院啊,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孙老爷亲自来了呢。”
“你……!”
“请我一个人,还用得着这么多人一起来,你们是打算请啊还是打算绑我去?”
他说完拨开众人,去屋里带上了麒麟印章的盒子,对黄杨木灵低声说:“走吧,去见孙婉柔最后一面。”
“什么?”
余骓叹口气:“孙家这个阵仗找上门,孙小姐怕是不好了。”
余骓自屋内出来,金家的下人就赶紧跟上,将他引到一辆马车边,余骓对他笑了笑,便上了马车。灵兆紧随其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余先生,孙家那边现在乱得很,听说下人将白幡都准备好了。”
余骓点点头:“多谢先生提醒。”
“当不起您这么称呼,叫小的一春就好。”
金封此次的作为倒是叫余骓挺意外的,他自己脱不开身,却派了信任的家仆过来,大概是怕孙家的人为难自己吧。没想到此人外表看着粗枝大叶,心倒是细得很。
灵兆从马车车厢里探出头去:“你叫一春?那是不是还有叫二夏的?”
一春甩了甩鞭子,笑着回道:“那是小的弟弟,名字都是少爷取的。”
灵兆就笑嘻嘻地点头:“我就知道!封哥取名的水平可真叫人不敢恭维。”
余骓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把灵兆拽回来:“少在那胡说八道,坐好!”
灵兆迅速爬起来,生气地朝余骓脑袋揍了一拳头:“干嘛打我!!!”
余骓轻轻一让,躲开他的攻击:“小孩子总乱说话就是欠收拾。”
黄杨木灵从被余骓带出来就皱着眉一言不发,此时只坐在车厢的角落里看着他俩打闹。余骓也不理他,任由他发呆。许久,黄杨木灵问道:“你……没救她吗。”
余骓转过脸,借着灵兆看不到的角度用唇语说——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救她。
他又不是阎王,判不了人的生死。
马车行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孙家。这几日不见孙家给人的感觉好似萧条了很多,一春带余骓进了院子,见面的地方还是之前的大堂,孙老爷孙夫人坐在主位,金封陪着坐在一旁。余骓进门没听见说话的声音,他们三个人竟就这么沉默地干坐着等他。
金封一见余骓立刻迎出来,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一把抓住余骓的手将他拉进屋里:“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大半天了!”
“去买早食吃了。怎么?”
孙老爷见余骓来了,冷哼道:“胆子不小,没想到你还敢来。”
“伯父,我说了他不是那种人,您先冷静冷静!”
余骓在金封和孙老爷之间看了几个来回,疑惑问道:“孙老爷此话怎讲?”
“小女如今,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你还问老夫此话怎讲?”
孙老爷话刚说完,孙夫人便捏起手帕在一旁嘤嘤啜泣。
余骓叹口气道:“二位还请节哀。”
孙夫人哭着说:“法师,我跟老爷可就这一个女儿啊,当初你来我家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能捉到恶鬼,我们信任你,把柔姐儿交到你手上,如今……却成了这个局面,呜呜呜……我可怜的柔姐儿啊……”
余骓疑惑:“在下确实打包票要捉到恶鬼,也确实捉到了恶鬼,请问贵府可是又出现了什么异象?”
“这……这到没有。”
“那就是了,既然没有再出现鬼祟作乱,又找在下所为何事?至于孙夫人所言,将令爱交到在下手中,这话便说不通了。孙老爷没招在下为婿,在下更是连小姐的面都没见过,到了小姐居所后便察觉到根源是这印章……”
他说着将印章拿出来,举到孙夫人面前:“然后,就将它带走了呀。”
孙夫人吓得往后缩了缩,余骓就将印章收了起来:“至于令爱的病,在下说了,治人找大夫,我们这些人,治的是阴阳之界。若孙小姐的病因不在于此,在下自然无能为力。抓鬼是抓鬼,治病是治病,不可混为一谈。”
孙夫人脸上顿时不太好看,便顾不上风度:“法师将一切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倒是打得好算盘,把我们孙家当冤大头了!”
她轻哼一声:“说到底,有恶鬼,没有恶鬼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还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灵兆年纪虽小,孙夫人这么直白的话外音也听得懂了,他年轻气盛,根本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什么意思!是说骓哥骗你吗!”
孙夫人冷冷笑了笑:“哪里,毕竟法师是金贤侄请来的,金家家大业大,用鬼神骗人这种伎俩应是不屑用的。”
孙夫人是长辈又是女人,就算她捎带上金家,金封也不好跟她针锋相对,虽然冷着脸,额头上青筋却一根一根往外跳。余骓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孙家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他,而是金封,难道想叫金家赔钱?
“原来孙夫人想见识一下。”
余骓笑着拿起一个茶杯的杯盖,往桌上用力一摔,握住锋利的瓷片在掌心狠狠划了一道,然后迅速翻手,墨色的血泼向黄杨木灵。木灵被泼在脚背和小腿上,青绿色的灵光退去,显出人类腿脚的样子。
孙夫人自然看到了,吓得尖叫一声捂住脸,孙老爷紧紧握着椅子扶手身体向后倾斜,也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他的血干了之后,黄杨木灵又在他们眼前消失掉。这一招用出来,效果立竿见影,余骓身边立刻真空了一圈,除了灵兆还站在他身边,连同金封以及孙家的下人,都退出余骓身边两米开外。
“你怎么还把他带在身上!”
金封站在门口远远朝余骓喊了一句,他本来就害怕那些东西,亲眼见之后,更是震惊无比。
“我不带在身上,孙老爷和孙夫人就看不到了啊。”
余骓握了握手,血就不太流了,他才看着孙夫人若有所思地说:“在下突然想起来这恶鬼说的一些事,孙夫人见到异象那晚,孙小姐恰好病发,却一整夜都没有大夫前来诊治……这件事,孙老爷是不知情的吧?从那之后令爱的病情就越来越重,那时候在下可没在贵府上。”
他盯着孙夫人勾起唇,笑得嘲讽又恶意:“这世上的鬼好捉,但是人心里的鬼,在下无能为力。”
孙夫人又惊又怒:“你休要妖言惑众!”
孙老爷再傻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好了!都闭嘴!”
场面一时相当混乱,正在这时,突然有下人跑进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便开始哭喊:“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