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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骓将清儿带到一处茶馆,两人在包厢里相对而坐,清儿看起来很紧张,捧着茶杯,手指还不停交叉到一起,单薄的小脸更显出苍白。
偏余骓还记着在厌胜之中被害成那副样子,故意不说话,只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笑。他才不管清儿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不知情,余骓从来不吃哑巴亏,甚至有些记仇,不管那人是不是故意的,他都记仇。
清儿沉不住气,喝进一口热茶勉强开口道:“你……你到底想怎样,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只想跟刘大哥好好过日子,我求你……求你别来找我了好吗。”
“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余骓拿中指和食指夹着那枚棋子在他面前摇晃两下:“用厌胜之术害人还不算伤天害理?你别说刘老夫人的病跟你没关系。”
清儿微微蹙着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老夫人在我进刘家门之前就病倒了,人老了总会有些毛病,与我有什么干系。”
“那你的棋子为何会在我手中?”
清儿表情脆弱,像是受了极大的恐吓,低头不语。
“我来猜猜好了。”
其实余骓手中并没有是清儿用厌胜之术害人的证据,他手里只有一颗棋子,对方完全可以说不知情。只是刚便说:“你是楼里的妓-倌,急着离开火坑,好不容易傍上刘员外这个金主,自然不想撒手……”
清儿在他的话中脸色越发苍白,因为余骓说的全中,更因为他根本不认识余骓,对方到底如何知晓他的事情?
“嗯——”
余骓眯着眼沉吟道:“但是你的男子身份,让你没办法正大光明进刘府,就算刘员外同意,刘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清儿被说到伤心的地方,原本只垂着眼睛强忍,后来一把捂住嘴,小声啜泣起来,他啜泣时便是那种细细弱弱的声音,跟余骓在厌胜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刘员外看起来并不是个会反对自己母亲的性格,所以你就……对刘老夫人起了杀心!”
清儿听到这里慌乱地摇头辩解:“不是!我没害人!我没有害刘老夫人!我……我只是想让她接受我,没想过要害她,呜呜呜……”
余骓一听这是有戏,顺势问:“你没想过要害她,难道用厌胜之术的不是你?害她卧病在床的不是你?”
清儿大哭:“我不知道什么厌胜之术,我听不懂……”
“想好了再说!”
余骓没耐心听他狡辩,他厉声打断清儿的话:“你不配合也行,那我就直接将这玩意儿拿给刘员外好了,他肯定认识这个,对吧,你觉得他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
清儿没想到余骓会这么不讲理,竟直接威胁他,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哭泣道:“我确实用了邪术……但是只是想借冲喜的名进刘家,没想到会让她一病不起。”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哽咽道:“我跟刘大哥是在寨子里认识的,我们……我们情投意合,他也不介意我是个男人,说好要替我赎身救我出来。但是后来他生意亏了一笔,就把这件事耽搁下来。”
“你怨恨他?”
清儿立刻摇头:“我没有!我怎么会怨恨他,我本来也没奢求能跟他在一起,他是个好人……”
余骓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我在寨子里一直等他,刘大哥回来过一次,说他娘出面帮他解决了生意上的问题,但是不能带我走,我让他自己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在楼里了,没想到过去两年他还没忘记我,还说要将我赎出来……我实在不想再待在里面,妈妈不肯放人,刘大哥就帮我,连夜跑出来,我哪里都不能去,只能跟着刘大哥。”
他说话颠三倒四,说到激动的地方便捂着脸压抑地哭出声:“呜呜呜……刘家大娘子性子软和,但是刘老夫人死活不许我进门,即使刘大哥跟他说我怀了他的孩子,她也不肯松口,我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刘大哥说要换屋顶,我让木匠帮忙把东西趁机放了进去……”
余骓这时候已经开始嗑瓜子了,听说书似的他说着,就在旁边吧唧吧唧吧唧吃个不停,将清儿哭诉的声音嚼得七零八落:“所以他娘还是你害的。”
“不是!我没想到会害到刘老夫人,原本只想让刘大哥将我抬进门,借冲喜把棋子拿出来,可是……后来我再去找便找不到棋子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玉归年面无表情坐在余骓肩膀上,脸上冷漠得如同一尊真正的木偶——厌胜之术并非人力所能控制,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非人所能预测,只不过,就算他们提前知道结果,想用的人也照样还是会用吧。
清儿大概是见余骓没有动容的神色,哭音收起来一些:“先生……还望先生垂怜,万勿将此事告诉刘大哥,他若知道……定会对我失望的。我……我再也遇不到他这样的好人了。”
余骓吐出个瓜子皮:“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什么都没看见?”
清儿的哭声噎了一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解释:“我还是希望刘老夫人能好起来的,刘老夫人年事已高,尽管寿数不能勉强,可是,她是刘大哥的娘亲……”
余骓说:“刘员外性格懦弱,刘家大娘子性子软和,刘家上下就刘老夫人一位强势的当家人,若她病死了,岂不是合你心意,刘家以后可就是你的安乐窝了,干嘛还要救她。”
清儿微微一愣,还未想好反驳的话,余骓已经笑道:“可以啊,我答应你。”
清儿心提到嗓子眼儿,抬起眼看向他,余骓摇摇手指:“不过,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帮你。”
玉归年冷眼看着自己徒弟坑蒙拐骗,对别人威逼利诱,心中竟是五味陈杂。凡人如何他是一点都不在意,只不过眼见着自己的徒儿越长越歪,玉归年心里不舒服。
唉,他好像也并非是长歪了,他从出生就在歪着长。
清儿咬了咬牙:“我虽然没什么钱……平日里还是攒下些许积蓄……”
“啧,我不缺钱。”
清儿闻言停下,他看着余骓,见对方一双眼睛黑沉沉地望着他,眼波又清泠泠的,只一眼就叫人怕得汗毛都要立起来。
他犹豫半晌站起身,往余骓方向走过去几步,解开自己一个盘扣:“先生不喜欢钱,奴家没有什么能报答先生的,唯有这副身子……”
余骓哪里经历过这等事情,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具软绵绵的身体贴怀靠了过来,腰上手臂一紧,将他抱住了。
余骓瞠目结舌地看着清儿,一时之间愣在那里忘记反应,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脸上狠狠挨了一下。
玉归年这下完全没留情,余骓的脸都被打偏过去,他猛地惊醒,然后用力推开清儿往后退了几步。
余骓来不及看师父的脸色,背后倚到门板上,一只手捂着疼得发酸的半张脸火大地冲清儿吼:“你别过来!谁要你以身相许了!”
清儿被他推得趔趄后退,心里还觉得委屈呢,这位不要财也不要色,还说要帮他,那到底要他怎么样啊?
余骓用力揉揉脸,指着远处叫他坐回去,自己挑了张离得远远的椅子也坐下了,没好气道:“我就直说吧,你从哪儿学会的厌胜之术,最好一字不落地说出来,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清儿脸上还有泪痕,迟疑着问:“就这个?”
“对!就这个,要说详细了,说清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对方点点头:“既然先生想知道,清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皱着眉回忆了一下,说道:“那还是在寨子里的时候,有一天寨子里来了个客人,妈妈对他很是恭敬,宴请客人之时,他仿佛对寨子里的姐妹们都不满意,妈妈就叫我去给他倒酒。那位客人有一卷竹简,但是也不收到包袱里,就在手上握着,任是谁也不许碰的。我心下好奇,给他添酒时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的这个东西……然后记下来了。”
余骓有些惊讶:“只扫了一眼就记下来了?”
清儿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嗯,我从小就有这种本事,只要是字,看见了便不会忘掉。”
余骓心说那你记字的本领倒是比记脸的本领强很多。
他不太抱希望地问:“记得客人长什么样吗?”
清儿摇摇头:“他一直戴着黑色斗笠,还有纱遮着,我没看见,身形像个男人。”
余骓皱起眉头,清儿心里有些忐忑,虽然不敢打听,他心里隐隐还是有点明白,他们这是要找人,清儿怕他们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不会放过他,努力回忆。
“对了!他……他右手虎口上有个蝴蝶形的胎记,褐色的,指甲盖那么大,光看手会觉得这个人很白。”
“你们寨子在什么位置?”
清儿缩缩肩膀,声音小了些:“彩云之南……”
余骓摸着下巴说:“这么远,那你怎么跑到北方来了?”
清儿叹息道:“我们这些‘货物’哪有选择自己在哪的权力。”
余骓又不说话了,他喝了口茶,开始吧唧吧唧地吃瓜子。清儿紧张地看着余骓,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就要反悔,余骓一连吃了好几颗瓜子,才笑着对清儿说:“好,我遵守承诺,刘家的事我不再管了,以后呢,也就当没见过你,不认识你,你也一样。”
清儿哪里还有不满意的,急忙谢过他,跟余骓要过那颗棋子,匆匆离开茶楼。
房里只剩了余骓跟玉归年两人,余骓将木头人从肩上捧下来,放在桌上,却见师父脸上如覆寒霜,他这才觉察出脸还在隐隐作痛,心道是不是刚刚清儿的作为,以及他的反应,让师父误会他平时习惯出去鬼-混,吃喝嫖-赌什么的……
余骓小心翼翼地解释:“师父……我刚刚一时不查,才让他靠过来的,我平时都没有去嫖过娼。”
玉归年一听这话面色又寒几分,背过身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