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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两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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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妻之妻令如山,007 两年之后

    明晚止步于办公室的门口,门虚掩着,画廊助手是一名年轻的美术生,从里面出来,对着明晚微笑点头。舒悫鹉琻

    她叩响门,没听到里面有声音,但还是推开门进去。

    只见裴珍珠俯下身子,戴着白手套,细细观察送过来的名画,一派专业范儿,轻描淡写地说。

    “画廊的款子,收到了吗?”

    “收到了。”明晚缓步走近。

    这一张油画,画着一片向日葵地,金黄色的花儿迎着阳光,像是在地面上铺了一层金子。

    裴珍珠动作不变,感受着明晚的沉默,牵动薄唇:“你就没想问问煜泽最近的情况?”

    明晚跟她一道望着油画,目光沉下来:“问了也很多余,我们都是成年人,这种寒暄并实际意义。”

    裴珍珠的眼底划过一抹情绪,直起腰,脱下白手套,却主动说:“煜泽出国了。”

    明晚揣测着肯定是裴氏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又想起裴立业写下的那些话,兴许裴家为了避免更多的风波,为了保护裴煜泽,才把他送出国去。

    裴煜泽看似没有定性,活脱脱环游世界不想归家的野狼,实际骨子里有多抵触出国,她不是没看过,颇有种耍赖的意思。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不至于离开国土。

    “去几年?”明晚转过脸,环顾靠在墙角的几幅新画,轻轻地问。

    “不一定,看情况吧。”裴珍珠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包女士香烟,却很久没有点烟。

    明晚不得不佩服,这回裴家的消息封锁的够好,外面的媒体一点也没有走漏风声。

    “去了哪个国家?”明晚话锋一转,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好奇。

    裴珍珠这才点了烟,细长香烟搁在两指之间,若有所思。“美国。”

    明晚哑然失笑:“他肯定不愿去。”为了不去美国深造,他曾经无所不用其极。但世事无常,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一辈子。

    裴珍珠的目光突然晦暗下去,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压抑一些情绪。“不愿去也得去,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

    明晚很赞成:“现在裴氏不太平,裴煜泽到美国潜心学习,学点管理经验,对他以后回归裴氏,掌控大权,必有裨益。”

    “你这一副老年人的口吻。”裴珍珠意兴阑珊,对着窗户抽烟,冷冷地说。“往后等煜泽回来,就大不一样了。”

    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多心,明晚总觉得裴珍珠的最后一句“大不一样”,似乎很有深意。

    是什么大不一样?

    是裴煜泽的人,还是裴氏的权位分割?

    ……

    晚上回家,明晚发现门口多了一双尖头高跟鞋,她走入客厅,询问刘阿姨。

    “她回来了?”

    “大小姐正在楼上整理东西,看来以后也不会常回来住了。”

    明晚并没有上楼,只是静静地坐在客厅,半小时后,明晨提着一个行李箱下来。

    “何必收拾这么多?只要你想,还是能回家来。”明晚看着她。

    明晨跟她对望,停下脚步,依靠在行李箱旁。“我得到一个很好的深造机会,公司派我去国外,这些都是我习惯用的东西,我想带过去。”

    “你在国外待了几年了,还不腻?”明晚蹙眉:“你从英国回来,还不满一年。”

    明晨淡淡一笑,语气平静。“我想过更好的生活,不行吗?机会到我面前了,我不想再错过。”

    再?

    明晚的脑海中划过一丝情绪,当她回过神来,明晨已经走到门外,她追了过去,拦住明晨。

    “裴氏内部出了什么事?”

    “我拿着裴氏的薪金,就该忠人之事,哪怕你是我妹妹,我也是无可奉告。”明晨推开她的肩膀,一往直前。

    “明晨!”她疾声大喊,心中波涛汹涌,像是最后一丝力气都要用尽。“你真把我当成你妹妹吗?”

    明晨的身躯一震,拉着行李箱的手微微收紧,她只是低低地说,面无表情。“明晚,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明晚突然笑出声来,笑的不可抑制,笑的弯下腰去,笑的最后只能蹲下身子,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才能压下心中蔓延的悲凉。

    四月初的春夜,夜风依旧冰凉,淮海市的这个春天,像是虚脱的病人一样,还未恢复大病初愈的元气。

    她终于在最后一刻,抹去眼角泪痕,眼神之内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冷淡,直起身来,踏着黑夜,走入家门。

    别人不要的东西,她还留着干什么?!

    ……

    时间放在哪里,以后都看得出来。

    这两年时间,明晚已经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小有心得的创业人。工作室开了二年半,订单的数量虽然不能跟中大型设计公司相比,但在小型设计室中,算是经营有方的。跟着她一起出来创业的几个同学,对这件工作室总有特殊情感,他们一起熬过了一整年的清苦日子,但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明晚跟宋慧戏称他们为“开国功臣”,比起他们依旧不算高昂的收入来讲,似乎同志间的感情,更为无价。

    “boss,我给你买了一份圣诞节礼物,提前给你。”宋慧的口气谄媚,弯着腰,双手托着一个红色礼盒,活像是个弄臣。

    “明天才是平安夜,你这么早送,显得很没诚意。”明晚故意这么说,翻看手下的图纸,语气冷淡,像是不感兴趣。

    “boss,你有没有人性啊,平安夜和圣诞节我不得陪着小李子吗?他一个月难得有两天假,我们都两个月没见面了。”宋慧满脸哀怨,竖着两根胖乎乎的手指头。

    小李子是宋慧给现任男友的昵称,毕业后她谈过两段短暂的恋爱,最后家中安排了相亲,认识了在外地当白领的李渊。李渊长相一般,个头也不高,但很有事业心,为人很简单。对于宋慧的人来疯,他却很包容。只是两人在异地,聚少离多。

    “我跟小雨一直以为你会找一个数学系男生,看来李渊是对你真好。”明晚笑着说,不再捉弄她。

    “每次约会就是带我去吃好吃的,我又胖了好几斤,都是他害的。”宋慧虽然这么说,但一脸小女人的幸福洋溢。

    “反正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明晚搬出宋慧的理论,跟她说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长形礼盒,递给她。“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会提前给你们放假。喏,拆看看我的礼物。”

    宋慧不客气地打开,一瞧,张大了嘴。里面摆放着的是一支她看中很久的新型手机,她只提过一次,可见明晚的心有多细。

    明晚也在同时打开方形礼盒,里面摆放着一双紫色高跟鞋,款式挺好,但她一眼就看出来是品牌的高仿品。她笑着弯腰,试穿一下。

    “眼光不错啊,宋慧。”

    宋慧有些心虚:“跟你给我的礼物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即便是一双高仿品,也花去她三分之一的工资。

    明晚笑着摇头,握住她的手:“你从毕业后就一直跟着我干,我觉得这份坚持,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宋慧朝着她眨眨眼,表情诙谐。“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就用不着这么煽情了吧。”

    她对着宋慧转了一圈,问道。“不过,为什么送我鞋?”

    “这双鞋的设计师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回来的幸福。”宋慧敛去笑意,万分认真地说。“我希望一双好鞋,把你带去好地方。”

    “冲着你这番话,我打算每天都穿着这双高跟鞋。”

    宋慧对着明晚的眼睛,面色凝重。“明晚,我说真心话。两年过去了,我们都变了。我以前迷恋帅哥,现在才懂事,知道谁对你好就行了。我们二十五岁,不算老,但也不算年轻了。我知道楚北默到现在都没放弃你,你愿意再考虑一下吗?”

    明晚但笑不语,她当然心知肚明,这两年里楚北默在接受心理治疗,从刚开始的辛苦万分,到现在的渐入佳境,她或许比楚北默的父母知情更多。在个人生活上,不管异性还是同性,他都很少有往来。凤凰公司的人都称他为最洁身自好的单身男人。他们偶尔也有见面吃饭,但从来不提感情,像是朋友一样相处,倒也没什么不舒服。

    “你这么心急,怕我嫁不出去?”

    宋慧无奈摇头:“两年前我不怕,大学里追你的人可不少。但现在,我真有点怕,你都快成女强人了。”

    明晚瞪她:“依靠自己,自强自立,有什么不妥?”

    “你看你这张嘴皮子,男人见你还不得逃?”

    “说的我跟母夜叉一样。”

    两人笑成一团。

    明晚坐着电梯,下了地下二层停车场,刚走到自己的车前,就看着一人对着她微笑,跟她挥手。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笑,无奈摇头。

    “今天是周末,请你吃晚饭一定不会被拒绝,否则,我就白来了。”楚北默眼底的笑容,总有温暖宠溺的意味。“谁提起我?宋慧?”

    “除了她,还能有谁。”明晚开了车门,两人一起坐进去。

    “明天平安夜,你们没有什么安排?”

    “小李子从外地赶回来,要专程陪她,她抱怨被他常带去吃美食,体重只上不下。”

    楚北默很是纳闷:“奇怪,我带你去吃美食,你却怎么也吃不胖,可见还是人的问题。”

    明晚笑着侧过脸,调侃道。“这两年你常见宋江,变得跟他一样油嘴滑舌。”

    他扬唇一笑,英俊莞尔。“他说,我以前就是太老实,才不会追女生。”

    明晚笑了笑,没再答话。

    楚北默带她去的是一家烤鸭店,在市区小巷子里,门面不大,但很难找。

    “我提前三天预约了位子,现在想吃点好东西都难。”他替她推开玻璃门,颇有绅士风度,边走边说。

    明晚对吃的并不挑剔,两人被领到角落的位子上,点了一只烤鸭,两个蔬菜,一碗清汤。

    “名不虚传。”明晚夹了一块单薄而烤的金黄的烤鸭片,细细咀嚼,赞不绝口。“等一个礼拜都值得。”

    楚北默笑望着她脸上的笑靥,心头空了的地方,终于被温暖填满。他在这两年从不激进表态,一方面是他还在治疗中,另一方面,他希望赔偿明晚那几年等待自己的孤单落寞,而并非有目的地相处,哪怕她现在只是当他普通朋友。

    “你喜欢就好。”他说。

    才吃了几口菜,窗外突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两人都没有带伞,唯有慢慢吃饭,拖着时间。

    “凤凰国际最近接了雷氏公司的案子,要在郊区建一个综合性建筑,写字楼和娱乐餐饮一体化?”明晚随口提到,他们之间说的最多的就是工作上的事,两人学的是一个专业,虽然就业方向有所不同,但还算有共同话题。

    “雷氏是出了名的挑剔,我手下的团队,已经被驳了两次意见,一个个叫苦连天,哀声遍野。”楚北默虽然这么说,但眼底却透露出一种淡然和平静,他之所以能坐住总监这个位置,并非毫无能力。

    “看来,小团队有小团队的好处,我们对生活期许不高,知足常乐。”明晚将薄面皮包着沾了面酱的烤鸭片,心情不坏地品尝。

    “就算我请你到凤凰总部,你也不见得愿意吧。”他说的似假似真,在这一行中,像明晚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孩,能有她的经验和历练,已经是佼佼者。

    “我们对工作室都有很深的感情,不舍得挪窝。”明晚朝着他微笑。

    楚北默紧紧地凝视着她,却突然不说话,她的唇边沾了一小块甜面酱,看上去实在憨态可掬。

    他毫无自制力地伸出手去,拇指贴上她的唇角,明晚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动作,两人四目相接,火光四现,但他很快抹去那一小块面酱,收回了手。

    她发现楚北默在做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拿起湿巾擦拭嘴角。“一看到好吃的,我就不计形象了。”真是丑态毕露。

    楚北默静静地擦拭双手,碰到她软嫩唇瓣的指腹微微发热,他的心口深处涌出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并非是过去的厌恶和痛苦,而是……。有些激动,却又有些感触。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跟明晚在假日里,走在那条林荫大道,两人并肩走着,双手不经意触碰到的小小甜蜜。他微微闭上眼,在回忆中看到自己青涩地靠近一寸,然后,缓缓捉住她柔软的小手,她微侧着脸看他,他紧张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宋江说的没错,当年的他,单纯的连追女生都不会。

    “你不舒服?”明晚这才留意到楚北默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她轻声问。揣测是否刚才的肢体触碰,令他心中警铃大作。

    “我好很多了,小晚。”楚北默缓缓抬起脸,幽幽地望向她,笑容虽然有些虚弱,却并不令人担心。

    明晚也说不出自己心中何等滋味,她对楚北默虽再无悸动,但两人回到朋友关系,也不为难。她愿意在一旁支持他,而并非刻薄鄙夷。两年了,他终于一步步走出了人生的阴霾,走出那段最动摇的时光。

    门口有人大步朝着他们走来,明晚眼尖,留意到此人长相阴柔,有些眼熟。

    是唐银哲!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他的眼神不善,嘴角的笑意尽是讽刺。他刚进烤鸭店,就看到角落的这对男女,出乎意料的是楚北默面对明晚的柔情,深深震撼了他。他曾经笃定楚北默绝不会回到正常人的路上,但此刻必须眼睁睁地接受一切。

    话锋一转,他瞥向楚北默的方向。“恭喜你,终于得道成仙。”

    楚北默的脸一下子沉下来,站起身来。“你别在这里闹事。”

    “我们都是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动手呢?”唐银哲呵呵一笑,扭头看了看。“再说,我也是带朋友来的。只是说几句话就走。”

    明晚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的确有两个男人,一个孔武有力,一个清瘦文弱,不过看衣装打扮,家境优渥。

    “唐银哲,你答应过我,愿赌服输,你不会再出现在楚北默的面前。”明晚抬起脸,并未起身,神色不动:“往后,连打招呼也免了吧,你们不再是朋友。”

    “我们当然不是朋友,从来都不是。”唐银哲意味深长地勾起唇,朝着他们挥挥手,随即转身离开。

    楚北默脸色难看,不无尴尬,忧心忡忡。“他是富家子弟,不学无术,如果你再遇到他,一定第一个给我打电话。”

    她点头,他们的家境环境虽然不同,但她跟楚北默一样,对富家子弟,通常都没有好感。

    明晚若有所思,她两年前过生日的那一个晚上,在地下停车场遭遇一人跟踪,半途裴煜泽出现,她开车离开。但始终没看到那人真面目,如今想想,那人只是想恐吓她。会是唐银哲吗?!

    “坏了你的胃口。”楚北默低声说。

    他的声音把明晚拉回现实,她却满不在乎地摇头,“快吃吧,烤鸭凉了就不好吃了。”走出大学校门两年时间,她已经能够成功处理生活和工作上的各种压力。

    “今天带你来吃这个,真是来对了。”楚北默看着她的神情,不觉得是装出来的自然,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心情也平复下来,笑着说。

    “可不要天天都带我来吃,我怕胖。”明晚跟他相视一笑。

    他和颜悦色,温和地说。“以前是学生的时候,你的脸有些婴儿肥,真的很可爱。”

    “千万别让我追忆过去,惨不忍睹——”明晚苦着脸哀求。

    两人吃饭的氛围,一下子又好起来。

    楚北默不是一个单调乏味的男人,他稳重得体,进退有度,百般顾虑明晚的感受,将她的喜好铭记于心。若是朋友,他已经是一个订好的老朋友。

    明晚的心终于敞开,她不否认,曾经对楚北默满心怨怼。但当她看到他这两年来是如何走过来的,工作的繁重,身心的煎熬压得他一度喘不过气来,那些怨怼终于越来越淡。宋江曾经几度暗示过自己,楚北默当年有苦衷,但她不曾追问,他也没有再提。

    她分得清楚,何谓虚伪,何谓诚恳。

    两人都没喝酒,但似乎都有些微醺。她扶着额头,淡淡睇着对面的男人,有一刻间的错觉,像是又看到了那个不善言辞,却又成绩优秀的优等生。他穿着藏青色的校服,领结永远系的端正,神态平静,英俊年轻。

    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出门的时候,雨势很大,不等明晚开口,楚北默已经冲了出去。“我马上回来。”

    明晚错愕地望着他,眼看着他跑到不远处的零售店,又从雨帘里跑了回来。

    单是两三分钟而已,他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他毫无所谓地抹了一把脸,神情有些狼狈,却还是将伞递给她。

    “没想过现在还有这种伞。”他的语气似乎藏着一丝怀念和庆幸。

    明晚低头,心情纷杂地接了过来,这是一把彩虹伞,颜色艳丽。

    她撑开,轻声说。“雨后总有彩虹。”

    楚北默但笑不语。

    明晚突地笑出声来:“在我实习期,曾经有一天,我看到对面有人也撑着一把彩虹伞。那个人是你吗?”

    楚北默微微一愣。“你记性真好。”

    明晚一下子明白了,楚北默那时候就已经回国,他偷偷来看过她,之后才坚定了回国的信念。

    若是换做别人,远可以用逃避解决一切问题。

    他选择的,是一条不好走的路。他必须忍受她的鄙夷,不屑,痛恨以及更多的负面情绪,以及他心理的阴影也无所遁形暴露在她面前的那种措不及防。

    她无言地打开伞,跟楚北默一道走在雨中,很多事不必再说出来。

    耳畔雨声很大,但伞下却是一片晴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