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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远看不出来,走近了才发现那所谓的高台根本就是一块巨石,呈圆形,通体玄黑,直耸入云,似从天而降一般。
风衷窝在曦光颈边半眯着眼细看,高台周围石柱间隔围绕,恰好一共十根,大概当初十位上古神正是盘坐于此石柱之上用这玄黑的巨石压制了煞气。
她咬破指尖,以血点在眉心,又拨过曦光的脸,在他额间点了一下,就连穷奇背上都被她点了点,这才嘬了下手指,指尖瞬间自愈。
曦光扭头看她,额间血迹像是点朱砂痣,他面容竟更加俊朗了几分:“创世神的血的确厉害,但这里已经是煞气来源,你*凡胎,还是得多加留心。”
风衷抬手挡着风里的沙子:“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说话间已到了一根石柱之下,因为有神光守护,呼啸的狂风无法靠近这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风衷从曦光背上跳下来,绕着那巨石高台查看,这东西直嵌土下,不知多深,十分严密,一丝煞气也感觉不出,哪里有他们先前描述的那般严重?
穷奇在周围绕着柱子转悠,似乎还觉得这里挺好玩。风衷从腰间抽出龙桑杖,催出生气,一点一点探过那高台和地面的接口处,一切如常。
曦光与她并肩前行:“我查看过多次了,什么异常也没看出来,封印也完好如初。”
风衷还是绕着那高台探寻了一圈,果然没有异样。
那就怪了,既然如此,郁途所用的煞气是从何而来的?
正疑惑着,她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往前一倾,怀里的乾坤袋飞了出来,落在地上,结口的带子都摔散了。
风衷连忙弯腰去捡,里面有东西滚了出来,直往远处滚去,竟是那封印,像是被什么牵引,滚去高台边时,地上忽然开了个豁口,封印掉了进去。
豁口立即收拢,她心中一紧,赶紧跑过去,曦光抢先飞掠过去,一鞭甩过,日火围着豁口烧了一圈,不再继续收拢了。
他将风衷往边上推了推:“我下去把封印捡回来,你就在这里。”说着便跃了下去。
风衷将龙桑杖竖在豁口边上,生气滋生进去,可以帮他一二。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她有些担忧,凑近豁口唤了一声:“曦光?”
没有应答。
她一把拔了龙桑杖,跃入了豁口里。
豁口竟很深,她这一跃直接摔在了地上,身后穷奇“噗嗤”一声,也跟了下来,上方豁口忽然合拢,四下顿时陷入黑暗。
“曦光?”风衷嗅到了他的气息,小声唤了一句,撑着龙桑杖站起来,肩头被人自后扣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直将她往后拖了十来步才站定。
曦光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别做声,看前面。”
风衷望过去,封印就躺在那里,丝丝缕缕的烟雾弥漫了出来,周围景象有了变化,头顶上方居然露出了一轮圆月,隐隐透着微红。眼前是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侧齐整地建着房屋,却毫无人气可言,有的屋顶上还生出了杂草,荒凉的很,只有零星两三户亮着灯火。
忽从远处钻出了一群妖魔,怪叫着往住户屋舍里扑去,顿时传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哭声。
风衷知道这是幻象,却还是忍不住握紧了龙桑杖。头顶仙气缈缈,忽有一群神仙从天而降,为首的正是一袭红衣的方君夜,二话不说便率先冲了过去,妖魔鬼怪顷刻间被斩杀殆尽。
方君夜就近飞身上了屋顶,四下观望,周身剑气尚未收起,气势凛凛。
一个神仙飞身过来,向他抱了抱拳见礼。
方君夜冷冷道:“入口处如何了?”
那神仙道:“蛟龙族的十三郎守在那里,已斩杀了近百妖魔,暂时不会再有妖魔窜入人间作乱了。”
“那就好。”方君夜望了望天,收起了剑气:“首战已毕,回天界复命吧。”
诸位神仙齐声称是,乘云而去,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景象消弭,风衷这才听到曦光道:“这应当是君夜的记忆,当年凡人快绝迹时,混沌界妖魔趁机窜入凡间作乱,君夜带领天界神仙下界斩妖除魔,共十六战,这便是头一战。”
风衷恍然,一到这地方封印就被扯了下来,方君夜果然与煞气有关联。
眼前景象又变了,一灯如豆,红纱垂帐,方君夜坐在榻边打坐,闭着双眼,脸色蜡黄,额上全是汗水。
旁边走来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手里捏着块湿帕子,轻轻给他擦了擦汗水,忽然捧着他的脸道:“你还记得我吗?”
方君夜眼睛都不曾睁开一下:“不记得。”
“是啊,你飞升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我,我都投胎轮回几世了。”
“投胎前你该喝忘川河水。”
“我喝了,可还是记得你。”
方君夜睁开双眼,忽然起身就走。
女子拖住了他的手,靠过来抱住了他,又垫着脚来吻他,一手抽去了他的腰带。
方君夜被她拖去了榻上,倒在一处,红纱帐轻轻摇晃。
耳边声音越来越暧昧,风衷侧过了头,却感觉到了曦光的呼吸,就贴在她鬓边,隐隐有些粗重,那只扣着她的手也愈发用了力。
忽而一声响动,风衷再扭头望去,方君夜挥开了那女子,整衣起身,冷着脸往外走。
女子拢着衣裳隔着纱帐低声道:“我算出你今晚必有灾祸降临,这样都拦不住你,那只能认命了。”
“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责任,有灾祸又如何。”方君夜风一般掠了出去。
风衷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曦光低声道:“应当也是下界时候的事,君夜这小子藏得真深,居然还有这么段风流往事,他还没登仙时,可能与这女子的前世有过情缘吧。”
景象里的方君夜已经掠到了一个陌生之处,四周火光熊熊,到处是妖魔,混着逃跑的凡人,四处都是哭喊,一片混乱。
方君夜携剑而至,一个神仙于混战中问了句:“方上仙方才中了妖魔之毒,可好些了?”
“无妨。”方君夜冷飕飕地丢下两个字便上前迎战,一路斩杀过去,忽有一个凡人男子冲了过来,他一剑挥了过去,对方应声倒地。
“方、方上仙……”旁边一个神仙惊愕地看着他:“这是个凡人啊。”
“不可能,我方才分明看到他身上极恶的邪气。”方君夜上前一翻那尸体,眉心一皱,竟真的是个凡人。他收回手,露出袖外的手臂上忽然有了咒术的印记。
背后一沉,一卷画卷牢牢地系在了他身上,仿若一道枷锁。
有声音盘桓在他耳边低语:“能看出这凡人承载了邪气,可见你是个好人选。此人乃是祭品,你杀了他就中下了诅咒。我现在将他寄身于此画卷,除非你能复生他,否则你必会化魔而亡。”
方君夜撰紧了剑问左右:“可曾听见有说话声?”
诸位神仙尚沉浸在震惊之中,纷纷摇头。
大约是因为这是记忆,曦光和风衷却是听见了。
倒是有神仙奇怪地问了句:“方上仙背上怎么多了卷画卷?”
方君夜将背后画卷扯了下来,一把揭开,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景象一晃,方君夜又回到了那红纱帐垂的床榻前,那窈窕的女子卧在榻上,只看到隐约的身影:“我的占卜向来很准,我知道你会来。”
方君夜没做声。
女子掀开红纱帐站起身来,摸了摸他的手背,顺着他的手背又摸到了他手中的剑,忽然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剑身送入了身躯。
方君夜怔住。
“不知我的身躯能不能复生这人。”她仰着头看着方君夜:“这次我一定多喝几口忘川河水,反正你向来记不得人名字,也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方君夜一手托着她的背,另一只手里的剑鲜血淋漓。
画卷自他背上轻轻解开,落在地上铺展开来,里面的人似乎要复生了,却霍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画卷倏然合上,重新系回了方君夜的背上。
又一道闪电劈过,落在方君夜身上,他松了怀里的人,跪在地上,身上的红衣满是鲜血。
屋顶被掀开,数十位神仙从天而降,个个都手持兵戈。
执法神领着獬豸在面前呵斥:“方君夜,你失手杀了凡人虽触犯了天条,但本意是为凡人除害,只要虔心认错,领罪受罚便可,为何拒不认罪,还再杀凡人!”
方君夜撑着剑站起身来,冷冷道:“我杀的是魔物,不是凡人!”
“还敢狡辩!”
方君夜眼中红光隐隐:“天界不能为我主持公道,那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讨公道了。”他手腕一转,朝面前诸位神仙袭了过去。
十六夜战事,多少跟随信服他的神仙,如今都视他为邪魔外道,成了与他刀剑相向的敌人。
封印里的烟雾依然在溢出,景象一番一番的变化,越来越凌乱,大概方君夜的记忆也混乱了。
最终景象稳了下来,方君夜被压着跪在云头上,下方是混沌界的入口。
执法神的声音肃然地响起:“你杀害凡人,拒不认罪,又冲撞天界,其罪当诛。念在你多年除魔卫道有功,东君又以己身为你担保,改为打入混沌界,切莫一错再错,尽早改过自新。”
混沌界入口破开,方君夜身上邪气四溢,冷冷地笑了几声,自己跃了下去。
所有景象都消失了,封印里的烟雾却还源源不断地溢出,最后就连方君夜的气息也渗透了出来。
风衷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上前,那封印却倏然一动,往更深处滚了过去。
曦光拉住她的手臂:“不能再往里了,那里就是封印煞气所在。”
“可是小黑和方君夜怎么办?”
曦光稍一沉吟,在她身前布了结界,飞速地冲了过去。
过往他虽多次来这里,却从未这么近的接触过这煞气,伏羲大神说过他的多重身易被极魔邪物侵染,若是被他母亲知道,铁定要骂他了。
四周深沉黑暗,一丝光也没有,曦光幻化出长鞭,甩出一道日火,照亮了眼前场景,迅疾地卷回了封印,其中已无烟雾溢出,眼前却立着一道红影。
方君夜就站在他身前,红衣如旧,黑发披散。
“曦光,我终于明白这诅咒的意义了,要我复生那凡人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意图是引我堕入魔道。”
曦光皱眉:“为何这么说?”
方君夜在他面前抬了抬双臂:“这地方满是煞气,我却丝毫不觉难受,反而与之互相吸引,料想当初那画卷里寄身的不是什么凡人,可能正是煞气本身,我多年与煞气相处却浑然不觉,如今已能与之融为一体,那咒术的目的其实是要我做这煞气的载体。”
“那你还不赶紧随我出去!”曦光立即伸手去拽他,却有煞气窜了过来,他退后避让,只被轻轻扫了一下,浑身一震,犹如受了重击,口中竟溢出血来。
方君夜垂了双眼:“走吧曦光,我已走不掉了。”他的脚下被煞气缠绕着,往后一卷,消失的无影无踪。
曦光立即去追,一鞭甩去,煞气铺天盖地而来,势如破竹。他的身后忽然伸来一根藤蔓,缠住了他的腰身,一把将他拽了过去。
“快走!”风衷扶着他往后退去,躲去一旁的石柱后方,煞气紧追而至,到跟前时石柱神光大亮,煞气倏然退却。
“还好有封印在。”风衷从石柱上收回目光,问曦光:“没事吧?”
曦光揉了揉胸口,刚才那一击很重,可似乎并未留下什么伤害,他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君夜找不回来了。”说着将手中封印的圆球递了过来。
小黑的魂魄太淡,风衷担心他受到煞气侵害,又以生气封固了封印,收入乾坤袋里,朝深处看了一眼:“这煞气与他已能相融,眼下很难将他救出来,何况他似乎根本就不想走了。”
曦光叹了口气:“算了,先出去再想办法。”
风衷望望头顶:“可是没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