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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人并不多,也许是他们去的时间不巧,倒是没有什么人,教堂空落落的却依旧肃穆,彩色的玻璃勾勒着那些神秘的关于过去的故事,神的荣光通过这些彩绘的玻璃与卑微的原罪者们相遇,赐予他们以心的平静。
神父是一位看起来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带着那种富有年代感的圆形眼镜,留着一把胡子,乐呵呵带着笑容的样子倒像是圣诞老人。
“——我说,”简若压低了声音问一旁的夏洛克,“我们两个无信仰者来教堂没问题吗?”
“我不知道。”夏洛克毫不犹豫的回答。他对这种无聊的问题一点也不感兴趣,对于他来说,只要进来了教堂,实质目标已经达成就没有必要在乎能不能可不可以这类束手束脚的问题。夏洛克认真的观察着这个教堂的一切,好像能够从中推测出死者生活的细节——
“神是宽厚的。”神父却好像听见了简若的话,他微微一笑,神态中带着一种别样的包容和关怀,就像是神的塑像,带着一种深深地悲悯,“——他欢迎每一个人。”
简若有些惊讶,她眨了眨眼睛,有点被抓包的尴尬,可是很快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简若不由自主的朝神父那边走了过去。
神父似乎对她的举动并不感到惊讶:“你好,无信仰小姐。”
“您好,神父。”简若抿下一点笑意,“我想问您一些问题,不知道方便吗?”
“噢——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整个人都沁着一股笑意。
“我想问问您,您认识露易丝·亨特小姐吗?”
“啊——”神父想了一下,“那位住在贝克街的小姐?我知道她,她是一位很虔诚的信徒——怎么了吗?”
简若顿了一会儿,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她……她死了。”她盯着神父,“您知道什么关于她进来的特别的信息吗?我们正在调查她的死因。”
前一句话不怎么好说出口,当你面对着这样一位白发苍苍一脸诚挚和关切的神父时,说出“xx死了”只会让人产生一种负罪感——任谁都可以想象出来,这样一位真诚的老人会露出怎么样的神态。
果不其然,神父瞪大了眼睛,像是十分的震惊:“——怎么会?!”他试图消化这个由陌生人带来的悲惨消息,“她,她——露易丝是个很好的女孩,一个虔诚的教徒,她独自一人来到伦敦……”他有些语无伦次,胸膛起伏着,“抱歉——可是这孩子我认识了很久,自从她五年前来到贝克街以后——她从来没有缺席过一次弥撒——我是说……这简直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他杀。”简若抿了抿嘴,直觉在告诉她,神父可能可以给他们停工什么有用的消息,“亨特小姐被发现时已经死在了家中,我们怀疑是仇杀——您知道亨特小姐有什么……仇人吗?或者说,她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变故之类的?”
——据说很多基督教徒都会乐意将自己的烦恼倾诉给神父,虔诚的亨特小姐,说不定也有什么秘密?
简若不确定的想。
“她一向与人为善,宽以待人严于待己——虽然难免也有一些烦恼,但那些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小麻烦。”神父陷入了沉思,“不——我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或者说矛盾值得置她于死地。”
简若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夏洛克站在不远处,并没有试图走近两个人,他抱着手臂,神色不定。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倒是觉得,露易丝的状态有些不对——几个月前她说她陷入了爱情,可是我们谁都没有见过她的爱人——她只告诉了神。”
“上帝啊——”他看起来带着一种忧心,“我们都很担心她被骗——你知道一个独自生活在伦敦的温柔女孩总是很容易被那些花言巧语的人所欺瞒。”
简若动作一顿。
……
阳光正好。
“你听到没有?”简若用手肘撞了撞,夏洛克。两个人并肩走在嘈杂的主干道上,偶尔能够看见巨大的巴士不急不缓从身边驶过,不知哪里来的鸽子,扑棱棱的飞过湛蓝的天空,恰有几个背包客,说说笑笑迎着他们走来,简若被猛地一拽,和他们错了过去。
——她差点倒在夏洛克身上!
简若艰难的抵着夏洛克的胸膛,保持着一点距离。
“听到什么——?”夏洛克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伴随着胸腔的震动——通过她抵在那里的手臂,传到她的心底。
颤巍巍的。
简若有点不自在,她退后了一步,神色犹疑不定的看着周围,就是不去看夏洛克:“别装了,神父的话你没听见?——那会儿你一直盯着呢,我就不信了,你没听见——?”
“so——?”
“你难道不觉得她那个恋爱对象有问题吗?神秘的——不出现的——”简若脑补了很多,“反正我觉得这很不对劲。你看到她的手机了——里面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短信吗?几个月前……生米都可以煮成熟饭了吧。”
“哦——我真没想到。”夏洛克故意做出一点诧异的表情,“对这方面你似乎十分的敏锐。”
“女人是天生的侦探。”简若露出一个笑容,“尤其在情感方面——她对这段感情一定很不安,但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安,我相信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不与任何人分享她的爱情——这才正常不过了。而那个凶手——”简若沉默了一刹,“你看到地板的血迹了吗——她死不瞑目,试图往门外爬,所以才会有那样明显的拖动的痕迹,你猜那个时候,凶手在干什么?”
简若打了个冷战,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抬起眼看夏洛克:“你也猜到了,对吗?夏洛克。”
“well,你对于犯罪,总是十分的敏锐。”夏洛克微微颔首。
“我倒是希望自己没有这么敏锐。”简若扯了扯嘴角,“——他就在旁边,看着她往前爬,什么都不做,等着她力竭而死,因为他知道,她根本爬不到那里就会失血过多——她的身体太虚弱了,而他了如指掌。熟人犯案——一点不错。”
“这只是你的想象。”夏洛克摇了摇头,带着许些夏洛克式的不满,“噢,简!你在用语言刻意的修饰事实——简,我说过,这样会让现实失真——里面掺杂了太多你私人的东西。”
简若耸了耸肩:“或许吧。”她打起精神,“总之——我们应该找到这个人,短信里没有,那么——会不会有书信之类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几乎是在下一刻——同时狂奔起来。
“噢!快点!简!我可不想让苏格兰场抢夺先机——”
“拜托你对苏格兰场的平均智商有点信心——他们不会想到的——”简若气喘吁吁的补完了下一句,“……可是那个凶手看起来智商很高的样子!”
——万一他已经把书信全部清理了呢?
简若怀着这样的悲观的想法,到底还是不发一言的追上了夏洛克。
——管它呢不是还有夏洛克吗?
……
“没有——”夏洛克愤愤的把厚重的宗教典籍扔到后面,“噢,居然没有——这不科学!一定是有什么细微的环节出了问题!”
“他们不可能没有交流,如果明面上她和什么人有了明显的交集,就不会把秘密保持的那么好——除非他们并不依靠现实,而是通过其他手段进行爱情——网络?不不不不不——她保守矜持,未必会信任一个网络上认识的人——她心甘情愿的保密一定有原因。”
夏洛克焦躁的在房间中踱来踱去:“ohgod!!”
夏洛克停了下来。他脸上的表情恢复成了往常的高深莫测,此时微微抬高下巴,看向简若:“……我刚刚说什么——god!哦!!god!是的!上帝!噢——我为什么没有想到!”他像是发了疯,正了正西装外套,摇着头露出了一副夸张的表情,“上帝上帝!能够让她心甘情愿保密顽强的战胜了那种女性抒发本能甚至直觉不安以至于她能够保持秘密的真正原因——宗教!”
“神让他们相识——神让他们相爱——那是神的指引,所以她深信不疑——”夏洛克看着天花板,轻轻地发出一声解脱似的叹息,他的手此刻紧紧的握在一起,只差摩拳擦掌,“去查查那个教堂的礼拜人员——男,35岁至45岁之间,丧偶。”他眯了眯眼睛,扫视了一眼摆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他个子不高,自尊心很强,5.5英尺,至多不超过6英尺。”夏洛克抬起头,让下巴刚好支撑在合十的双手上。
“——不。”简若抿了抿嘴角,“也许,我们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夏洛克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
“还记得那条十字项链吗?”简若有点干巴巴的笑了一下,她把手机屏幕对准夏洛克,示意他看——
那是一条商品信息。
那个象牙色的精致的十字项链,那里面暗藏着一点小机关。
——那是一个相框吊坠项链。
她攥的那么紧——
是因为里面有凶手的照片啊——
想必——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深爱的人,居然会有一天,想要置她于死地吧。
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在她痛苦的往前爬行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她紧紧握着十字架的时候,有没有,祈祷过,哪怕一刻,希望自己能够获得神的拯救呢——
……
“把希望寄托于神的身上,是世界上最无望的事情。”那个男人被拷上手铐的时候,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是基督教徒吗?”雷斯垂德皱着眉头。
“正因为我是,才会觉得自己蠢——神救不了我爱的人,我的妻子那么虔诚——那么善良甚至为了她!我才信了基督——她感化了那么多人——”他的神情带着一种癫狂,似哭似笑,“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好的,她却死了?神根本不应该存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能为力!”
“可是露易丝·亨特是无辜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无辜的——我们生来带有原罪!她的存在原本就是一个错误!我不甘心——为什么她可以好好活着,我的爱人却要死去!!”男人痛苦的赤红了眼睛,表情狰狞。
简若退后了一步,下意识的。
“他疯了。”她对夏洛克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态,“他只是在迁怒。”
“显而易见。”夏洛克瞟了一眼简若,“——他的确是在迁怒。”
“这毫无意义,即使他杀掉露易丝·亨特,也没有办法让他的妻子复生,”简若喃喃自语,“他——只是在宣泄,他想让别人体会到他的痛苦,丝毫不考虑别的后果——”
——神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
夏洛克没有回答她,他皱着眉走向了凶手。
与此同时,简若转过身去,慢慢的踱向门外——
被建筑物遮挡分割的天空,像是矢车菊一般,湛蓝透彻,深邃的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如果神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那么,为什么还会有神呢?
简若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兜里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是一条短信。
【方便见面吗?】——来自阿喀琉斯。
不知何时,门外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简若像是受到了魔鬼的蛊惑,她情不自禁的,推开了房间的门——
去吗?
——去吧。
——“小心你身边的人。”
那条毒蛇,是这么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