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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还当是有什么朝政上的消息,谁知来传信的那人,竟是直勾勾地盯着徐福。若不是确认这人没有那样大的狗胆,嬴政便要当场发作了。
“何事?”嬴政冷声问来人。
来人跪在地面上,恭敬地递上了一块绢布。
因着嬴政掌控欲极强的缘故,咸阳的事大都会隔上两日便快马送到他的手边。因而这人专程跑一趟,就为给徐福递个消息,倒也不算奇怪了。
徐福疑惑地展开绢布,才发现原来是王柳递来的消息。平日他和王柳的联系极少,王柳也更不至麻烦人这般千里迢迢递来消息。
难道是他在奉常寺中卜出了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徐福静下神来,细细读来,发觉王柳字里行间竟是有些惊慌,他表述半月前咸阳来了一群方士,这些方士自举到了奉常寺,并于几日前献上了图录之书,并言其乃是从海外寻来。奉常寺收下之后,谁知晓打开一瞧,却是惊骇到了极点。王柳不敢轻易判定真假,一度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错。这样的大事,他怎敢随意隐瞒?一番斟酌之后,将事告知于国尉,国尉暗自扣住了那些方士。另一面,王柳写下了这块绢布,命人快马送来。
那图录之书之上令王柳勃然变色的内容,仅几字便可概括。
恰好这时候嬴政也凑了前来,也就跟着将那行字收入了眼底。
徐福和嬴政的脸色看过之后,不约而同地一冷。
——“亡秦者胡也”。
徐福一下子就想到了胡亥的身上。
历史上似乎……隐约……是有这样一段记载。是有什么方士献上了图录之书,上面记载了这句话。只是那时秦始皇并未往胡亥身上联想,便就此略过了。此时嬴政怕是都仍旧未往胡亥身上联想。毕竟上辈子到死,他不一定知晓是胡亥联通赵高等人在背后动的手脚。
徐福心底有点说不出的揪着不快。
他已经在改善原本的历史轨迹了,为何还会有这玩意儿的出现?难不成秦还是要亡在胡亥手中?徐福脑海中闪现过了胡亥的模样,登时便打消了念头。不会的,胡亥已经改变了。
而此时嬴政已经沉下了脸,冷声道:“谁人胆敢亡我大秦?”上辈子他能将那些胡人揍得哭爹喊娘,这辈子自也是一样。
徐福犹豫一下,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他赌不起嬴政心底对胡亥究竟有几分亲情在,若是此时说出来,按照嬴政的性子,直接将胡亥处死似乎也并无不可能。徐福便干脆按捺下来了,他已经竭力将历史拉上另一条轨道了,可若是依旧不成,他也已经尽力了,便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不管秦几世而亡,嬴政始终的都会是那个千古一帝。
嬴政令人取来绢布和炭笔,再令跟前人跪下用背抵作桌案,然后嬴政便提笔在上头草草落了几笔,道:“将此物交予太子扶苏。”
那人小心地点点头,直起身子将绢布收入了怀中,捂在胸口,然后朝徐福和嬴政行了礼,便匆匆忙忙地离去了。传递信息就贵在“及时”二字,那人自是不敢有半点拖延。
马儿匆匆来,又匆匆离去,但众人对此都是一脸见怪不怪。
不久,有士兵前来报,说找到强盗的山寨了。
嬴政神色有些冷,本以为只是一群单纯的强盗,却不成想他们倒还有个自己的山寨,据地为营,他们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在秦朝初定的时候,闹些叛乱出来?嬴政当然不会畏惧怎么一群强盗,但对方胆大的行为,还是让嬴政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冒犯了。这一点,是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的。
正应了那句,老虎胡须捋不得。
因嫌弃路难走,万一累了徐福倒不好了,于是二人就干脆等在了山洞之中,只等士兵们救出人来,一举摧毁山寨。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来说,摧毁山寨实在是一件太容易不过的事。
费了一天的功夫,山寨被毁,一群妇孺被士兵们领着走出了林子。
徐福和嬴政便站在洞口处遥遥望了一眼,却是并未上前去瞧。能救到人就是好的,他们自然不必再往上凑了。或许是这些年救过的人不少,徐福看着这一幕倒是心境平和得很。
徐福正微微出神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从背后伸来,将徐福困在了怀中,嬴政就着他的肩膀蹭了蹭,低声道:“外面还有些寒气,还是进去吧。”
徐福点头,随着嬴政进去继续过腐败懒惰的生活了。
不过徐福始终觉得,嬴政的情绪似乎又有何处不大对劲,但是细细分辨,却又不知这情绪是从何而起的,嬴政总归是千古一帝,他的心思就连徐福也觉得难以猜透。就好比之前,嬴政比他当先恢复前世的记忆,而他却仍旧被蒙在鼓里,半点也不知晓。
徐福如今对嬴政的信任早已不能与过去相比,哪怕是此刻察觉到嬴政有异,徐福也并不会因而恼怒或者烦躁,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嬴政与他说起的那一日,就如同嬴政有耐心地等待着他告知自己的来历一般。
徐福靠在嬴政怀中,忍不住翻转了一下身子,然后主动地伸出手缠住了嬴政的腰,嬴政脸上浮现了点笑容,他伸手将徐福拥得更紧,低声道:“我们此行会路过海边……”
嬴政的声音低沉又迷人,他低低地与徐福说起沿海的趣事,可见他在知晓徐福对些风土人情、逸闻趣事颇有兴致后,便在这上面花了不少的功夫,以此来取悦徐福。
二人渐渐沉溺在了这种安静的氛围之中。
直到士兵回来汇报那些妇孺处置的后续事宜,这才打破了二人间的气氛。
那士兵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自己脖子后面似乎萦绕着什么危险,但是细细去感受却又没了,他暗暗想道,在始皇陛下跟前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危险呢?一定是错觉!士兵扬起笑脸,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了事宜。
徐福发觉到这士兵正是昨日忘拿手臂的那位,如今再看他这张脸,便怎么瞧都怎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想笑。
“朕知晓了,下去歇息吧。”嬴政挥了挥手,极其地不待见前来打扰他和徐福的人。
就在徐福和嬴政依偎在山洞中,将艰苦生活都过成甜蜜的时候。
那一头的信还在飞速往咸阳送去。
徐福和嬴政等人在山洞又歇了一日,便正是这般凑巧,当他们再度启程的时候,前面的雪都已经化干净了,而此时天气也逐渐开始回暖了,一路上徐福见识到了春回大地的美丽和奇妙,亲眼见到和曾经课本上读到,那可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滋味。这时候徐福倒是又感受到了做皇后的一大乐趣。这般在外巡游,怕是也只有始皇方才有这样大的手笔,和这样足够的自信了。
要知晓后世不少皇帝,可是连皇城都不会出的。究其原因很简单,一是出了皇城不安全,二是出了皇城他屁股底下的龙椅不安全。
而嬴政在逐年累月中,性格愈加霸道和自信,他能充分将一切事务都掌握于手,因而没有半点担忧,在平定六国之后,只要徐福想出来,他便敢随时抛下政务陪着徐福出来,哪怕是一巡游就是一两年,那也没甚关系。
嬴政对朝中的掌控胸有成竹。
他是当真将帝王做成了仿佛吃饭喝水一般的事,看上去他或许是劳累的,但他却并不会为了朝政之事,而牺牲一切。
能举起能放下,方才是令人佩服的存在!
徐福越往下想顿时越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心中不停地夸赞嬴政,他眨了眨眼,拉了拉嬴政的衣袍,然后顺着往他怀中躲了躲。诶,这样就不用被瞧见我耳朵泛红、眸光闪烁的模样了。
但是以嬴政对徐福的了解,他又怎么会错过这样一幕?
他心底的某个地方愈加柔软,然后忍不住将徐福往怀中揉了揉。
阿福这般,教我如何能舍得放开呢?前世不舍,这一世便也同样如此……
嬴政掩下了眼底的波光,又继续低声与徐福说起了沿海边的事物。
这一路上,二人倒是没再经受什么风浪了,历时三个月,他们抵达了沿海边。入城池的时候,徐福都觉得隐隐风中,似有一股咸腥气铺面而来。那应当是属于海的味道。
“可觉得有所不适?”嬴政低声问道。
徐福摇了摇头,他虽然对海鲜不大感兴致,但是因着上辈子坐过船和游轮,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嬴政闻言,反倒还露出颇有些遗憾的神色。
徐福就有些纳闷了,他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可惜溜走了一次照顾自己的机会吗?
徐福想了想,便在下了马车之后,也主动靠向了嬴政,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水土不服,因而显得柔弱了几分。
而嬴政突然见到他转变如此之大,着实被惊了一跳,不得不追问了一句,“可是身上何处不大舒服?”这时候,嬴政眼底流露出的却全然都是关怀和紧张之色。
“无事。”徐福见他这般模样,又纳闷了,既然嬴政并不愿见到自己病弱的模样,那为何看见自己摇头之后,又闪过遗憾之色呢?徐福也不藏着掖着自己揣摩,他直接了当地问道:“阿政方才在遗憾什么?”
嬴政眼眸低垂,沉声道:“你或许是不记得了。”他凑在徐福的耳畔道:“前世你便硬要出海去寻仙山和长生不老药。若是你不能适应这海,那自然,我也就不用担忧你什么时候,又想着出海去了。”
嬴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这一刻没什么表情便胜却了一切的表情,平淡的口吻也胜却了一切。
徐福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翻旧账倒真不是个好习惯,翻起旧账来,嬴政一想到他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便恨不得什么都没发生过才好,而徐福一旦想到,就是自己忽悠了秦始皇求长生不老,忽悠了他服下仙丹,还忽悠他自己要出海为他寻仙山……桩桩件件,让徐福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心虚的。
毕竟没有谁可以想到,情人曾被自己亲手杀死,还能镇定自若毫无波动的。
嬴政察觉到了徐福心中的想法,不由得抬手轻抚过徐福的发丝,道:“前世种种,都已过去了,只要今生阿福不再离开我便好,不然那时我便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徐福抿了抿唇,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既如此,那阿政便不该带我来海边才是。”虽然他并不会在看了一眼海之后,就决心乘船出海。但是以嬴政霸道的性子,难道不是应该直接避免他来到海边吗?拥有前世记忆的嬴政,见到海,难道不会觉得恐慌和揪心吗?
嬴政闻言,却是抬手亲昵地刮了一下徐福的鼻梁,道:“你之前从越族带走了舟,不是便想试一试在海上乘舟的滋味吗?既然你总要来,那便不如我带你来,总比日后你独身前来得好。”嬴政明明是第一次对徐福做这样幼稚的动作,但是做来却很是熟练,而徐福也一下子忘记了躲开这样幼稚的动作。
徐福怔了怔。
对啊,嬴政是霸道,但霸道之下,却是他处处为自己着想,再铁一般的原则,仿佛都会因此而让步了。
徐福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些甜味儿。
嬴政紧紧盯着徐福的面容,他的眼底却仿佛隐藏了许多东西一样,里头满是对徐福的执着。
执念两世,朕当然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了。嬴政暗暗道。
然后将徐福从马车上抱了下去。
他们这一行人,当然依旧是入住了当地的豪宅,当地的大小官员,恨不得跪求他们住到自己家中才好呢。
在宅邸中休息一日,嬴政也不耽搁,当即便带着徐福到海边去了。
海边多渔村,除却渔村和海滩外,倒也没别的什么了。
他们走得越近,便越是能闻见那股海腥味儿。
徐福瞥了一眼嬴政的表情,什么也瞧不出来,但徐福想了想,还是伸手握住了嬴政的手。如此这般,是否能稍微传递一些安全感给嬴政呢?
平静的小渔村,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沸腾了起来。小渔村哪有机会见到他们这样的人啊?渔村中的许多人一听村口的人说,来了一群衣着华美,容貌似神仙的人,便当即怀揣着看热闹的心情出来了。
本来有些人还想往上凑着来看的,但是见到他们气质不凡,模样实在好看得不像凡间人之后,便无一人敢上前来了。
徐福和嬴政早就习惯了旁人这样的打量,他们便直直走上前去了。
渔村中的人,看着他们往海水的方向走去,不由得瞪大了眼。
对于大部分渔村来说,他们都是各自划分了地盘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允许外来者侵占地方。无疑,徐福一行人便是他们眼中的外来者。不过一向剽悍的渔村,这时候却是不敢与他们杠上,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往后退了退。
徐福根本未注意到这一隅。
几名士兵扛着舟下了水,那舟是经过改良之后的,有越族的技艺,又有秦的改良加固,现在这小舟可稳固得很。若不是他们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铸出大船来,那么今日他们乘的便应当是那更为威武霸气的大船了。
舟在水中放好,徐福也并不犹豫,更不畏惧,他扶着嬴政的手臂,上了小舟,嬴政紧跟而上,同时跟上去的还有两名极为擅水性的侍从。
小舟飘飘荡荡便驶上了海面。
小渔村这一隅发出了惊呼声,他们的口音有些浓重,叽里咕噜说起来的时候,语速又极快,守在海岸边的士兵都无法听明白他们口中究竟在说些什么。
……
小舟渐渐飘远了些,侍从在旁边划动着桨,倒是并不如何费力。
舟飘飘荡荡的感觉极为舒适,徐福靠在舟中,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嬴政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前世我死了以后,你是不是便狠心地乘舟远去了?”
徐福动了动唇,“……嗯。”那也不能怪他。实在是那时的嬴政,太过粗暴和强势,二人又并非携手一路共度风雨而来,单靠第一面相中了人的皮相,之后又是强迫承宠,徐福能逆来顺受那才奇怪!
嬴政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要出海,前世和这一世怕是都没甚区别。”
徐福迟疑着点了点头,道:“阿政带我走过了大秦的美好河山,以后我便自然想要去更远的地方了。阿政知晓大海的那一头是什么吗?”
嬴政摇了摇头,他知晓这一点上,自己的见识便不如徐福了,于是便看着徐福静静聆听他说下去。他倒要听一听,海的那一边究竟有什么,能引得徐福念念不忘。
“那一头有岛屿,有另外的国家,他们拥有自己的王……那边还有许多无主的土地,那些土地上有着从未被人开采过的宝藏,一旦谁先占领那些土地,便能成为那土地的主人……”徐福眨了眨眼,“阿政不想要吗?”
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却并不大感兴致,他低声道:“蛮夷之地,怎能纳入大秦?那些子民日后怎能算作秦人?”
这是嫌弃?
徐福愣了一下,顿时又觉得忍不住想笑。
“若是那些人以后会觊觎大秦的富庶,想要对大秦下手呢?”
嬴政依旧是自信且骄傲的,他口吻带着两分自豪道:“你且看看那匈奴是如何下场?你再瞧一瞧,这次蒙家兄弟如何将那些胡人打得溃散不成军。”言下之意,便是那些人就算觊觎大秦的富庶又如何?那也是拿大秦没法子的,说不定反过来还会被揍得屁滚尿流,最后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徐福大致畅想了一下嬴政所说的境况,其实想一想还是挺带感的。
也就只有秦始皇方才能说出这般有底气的话了。
“可他们生活在岛屿之上,常年与水打交道,因而水上战极为厉害,那怎么办?”徐福不由得问道。
嬴政微微皱眉,沉吟半晌,道:“这有何惧?若有不足,那便着手改变不足就是!”嬴政说这话的时候,竟是极为沉着,在如今的他看来,或许已经没什么事值得他皱眉苦恼了。这不是嬴政狂妄,而是在经历了许多事之后的沉淀。
徐福抚了抚胸口,眉头微蹙。
这样可不好。
他竟然这时候也觉得嬴政十分迷人,说出口的话,都是迷人的。
徐福:“……”可能他感官出错了。
小舟渐渐远了。
那渔村中的人更激烈地叽里呱啦了起来,引得秦兵们频频朝他们看去,奈何还是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秦兵们便只有皱着眉自己又扭转回去了。
这头徐福还在和嬴政低语。
徐福始终都注意着嬴政脸上的表情,他能看出嬴政面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冷硬戒备,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这个地方在前世对于他来说,应当是个极为厌恶的地方,甚至说是心理阴影也不为过。但如今,当他们二人携手漂在海上的时候,嬴政心底的那点狂躁,渐渐被化解了。
现在这一刻,提醒着他,未来是不一样的,他们改变了,他们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再是像前世那样,从遇见到死去,都始终摆脱不了“激烈”两个字。
嬴政满足地拥着徐福,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一趟倒也没算白来了。
这一瞬间,嬴政心底仿佛被狂热的爱意淹没了,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若等到日后,你我年老一些了,我便陪你一同出海,要寻什么仙山丹药,都有我与你并肩行之。”
这话一出,徐福心底升起了异样的感动,但同时又有些心虚。
什么仙山丹药啊……
都不过是前世他拼了命想要从嬴政身边逃离的借口,嬴政应当也知晓,但他却不会再提起。
就在这时候,仿佛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面颊上,徐福睁开眼,此发觉空中落下了雨丝,而天空中的风云似乎变幻了起来。徐福微微皱眉,这着实是他未能算到的,当然,他确实也很难算到,毕竟海上的风云最是变幻莫测。
徐福一下子从嬴政的怀中坐了起来,低声道:“返程!”
侍从应了声,马上开始准备返程。
虽然他们走得并没有多远,不过对于徐福来说过过干瘾也是不错的,这一趟是划算了。他和嬴政二人都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而发怒,相反的,他们面上还带着极为平和的神色。
侍从们见着这一幕便觉得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了,陛下怎么还嘴角翘起面带笑意啊?
侍从们压下心中思绪,奋力地往回划着。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一声惊雷,天色以极快的速度暗了下来,一道闪电将天空几乎劈成两半,这样的景象是极为骇人的,就连岸边的秦兵们都微微急了起来。
他们的陛下和皇后可不能出什么事啊!
秦兵们甚至有些想要下水,但是会水性的毕竟不多,所以他们倒是顾忌着没有乱来。
那头的徐福和嬴政实际上沉着镇定得很。
嬴政握住了徐福的手腕,什么话也未说,但仅仅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倒也足矣了。
突然之间,海面上也起了变化,海浪掀了起来……
徐福和嬴政准备不及,便见一个浪头打了过来,那小舟倒是稳固得很,只是徐福被浪头打翻下去了,嬴政当然也就跟着下去了。两个抓着船桨的侍从懵了懵,犹豫着知不知道该不该扔船桨。
他们高声喊道:“陛下!皇后!”
随后,下去了一人,另一人继续掌着小舟。他可不能让小舟翻了,虽说他们走出的距离不远,但是也不能在海水里游回去啊。且不说体力问题,这海水冻也能将人冻坏了。
徐福突然间下了水有点懵。
顿时上辈子的记忆涌了上来,他无力地挣扎在河水中,慢慢窒息,慢慢失去知觉……
嬴政下水之后,也没有放开徐福的手腕,他看着徐福在水中挣扎了几下,突然间就没了动作。
那瞬间,嬴政的心仿佛被谁陡然用力揪住了。
阴影陡然罩在了嬴政的头上。
水下实在不好使力,但嬴政还是用了力气,将徐福拼命地往自己的方向拽了过来,还让徐福倚靠在自己的怀中,“阿福,阿福……”
喊了两声,嬴政便顿时喝了口海水进嘴里,他不得不尽力再将徐福往上托了托。
正是嬴政的这两声叫喊,顿时将徐福从上辈子的记忆中抽离了出来。
求生欲.望快速占据了徐福的脑子,徐福竭力地配合着嬴政往上游。
奈何嬴政将他抓过去以后,便死死地扣在了怀中,“阿福……”
他的声音微微嘶哑,细听还能听出点颤抖的味道。
徐福心中猛地一揪,不自觉地回忆了前世他乘船漠然离开大秦的时候……
这一刻,哪怕是唤得极为难听的昵称,也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味道。
听见嬴政唤自己“阿福”的时候,徐福便忍不住心尖微微发颤。
嬴政死死抱着他,两人在海水中沉沉浮浮。
那侍从寻到了他们,正欲上前帮忙,先将他们的皇后给托上去,可谁知道刚一动手,陛下的手便突然伸出来,钳制住了他的手腕,然后重重撇开。这也便罢了,那瞬间他对上了陛下的目光,陛下的目光阴沉冷厉,先是要将人吞噬一般。侍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手腕已经肿了,陛下的腕力实在太强了!
这占有欲,也太强了!
侍从欲哭无泪,只得收起手,游在了徐福和嬴政的身侧,算是护卫着他们,以备不时之策。
嬴政用力将徐福拱卫上了小舟,随后自己才抓着船舷跟着翻身上去。
小舟上的另一侍从,这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陛下和皇后安然无恙便好。
而此时嬴政的状态其实不大妙,哪怕是上了小舟之后,他依旧将徐福紧紧禁锢在了怀中,目光还是带着说不出的噬人的味道。
嬴政吻了吻徐福的耳廓。
其实这时候他是想要咬上去的。
但是徐福咳嗽了两声,咳了两口海水出来。
待到咳嗽完了之后,徐福方才道:“阿政,我的手……”
嬴政骤然回神,注意到自己还抓着徐福的手腕,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担心松开徐福的手,再刚好碰见一个浪头打来怎么办?嬴政没有紧皱,面上写着不大情愿。
徐福虚弱地靠在他怀中,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之后又陆续打来了几个浪头,只不过这次有了提防,便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海上渐渐下起了大雨,大雨敲打在身上,徐福顿时觉得更难受了。
若是没有天气作妖,他们本还该沉浸在一片安宁沉静之中的。
小舟划着划着,总算朝着岸边近了,士兵们终于再也忍不住,冲上去,直接用力气攥着小舟就往回拖,不得不说,那速度还当真是快了几分。
渔村一隅的渔民们,看着这一幕睁大了眼,嘴里又嘟哝了些什么,不过观他们面上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什么坏话。
等小舟靠岸之后,嬴政抱着徐福就下来了,其他侍从和士兵们面面相觑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们这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嬴政担忧徐福生病,便匆匆带着他先回府中去看病了。
随行的侍医听闻在外面淋了大雨,还下了海水,赶紧便跑过来医治了。
侍医跪在嬴政的跟前,道:“陛下,还请陛下先让我瞧一瞧。”
身边的侍从见状,暗自道了一声完蛋。这侍医实在太没眼力见了些!凡是聪明一些的人,哪个不知道皇后是陛下的心头肉,这时候当然是先冲着皇后去更能讨好陛下,若是直接冲着陛下而忽略皇后,那恐怕就不仅无法讨好陛下了,一个弄不好,还是要受大惩戒的。
嬴政目光冷酷地扫了一眼侍医,“先给皇后瞧一瞧。”
侍医满头大汗,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是啊!陛下最是重视皇后啊!侍医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两句,然后便跪着挪动了位置,默默先瞧起了徐福。
徐福这一刻是无比清醒的,就是脸色太过苍白了些。
侍医刚要给徐福把脉,但是找了半天,手腕呢?
他定睛一看,还在陛下手里头攥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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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侍从见状,暗自道了一声完蛋。这侍医实在太没眼力见了些!凡是聪明一些的人,哪个不知道皇后是陛下的心头肉,这时候当然是先冲着皇后去更能讨好陛下,若是直接冲着陛下而忽略皇后,那恐怕就不仅无法讨好陛下了,一个弄不好,还是要受大惩戒的。
嬴政目光冷酷地扫了一眼侍医,“先给皇后瞧一瞧。”
侍医满头大汗,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是啊!陛下最是重视皇后啊!侍医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两句,然后便跪着挪动了位置,默默先瞧起了徐福。
徐福这一刻是无比清醒的,就是脸色太过苍白了些。
侍医刚要给徐福把脉,但是找了半天,手腕呢?
他定睛一看,还在陛下手里头攥着呢!
身边的侍从见状,暗自道了一声完蛋。这侍医实在太没眼力见了些!凡是聪明一些的人,哪个不知道皇后是陛下的心头肉,这时候当然是先冲着皇后去更能讨好陛下,若是直接冲着陛下而忽略皇后,那恐怕就不仅无法讨好陛下了,一个弄不好,还是要受大惩戒的。
嬴政目光冷酷地扫了一眼侍医,“先给皇后瞧一瞧。”
侍医满头大汗,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是啊!陛下最是重视皇后啊!侍医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两句,然后便跪着挪动了位置,默默先瞧起了徐福。
徐福这一刻是无比清醒的,就是脸色太过苍白了些。
侍医刚要给徐福把脉,但是找了半天,手腕呢?
他定睛一看,还在陛下手里头攥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