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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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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郑的忽然到访打乱了原本郑常山应该还有三天的休假,老郑愤怒地表示堂堂一个政府公务员怎么占着公假在家里胡搞赶紧去单位,而郑常山就算平时再怎么横,在亲爹面前也会收敛一些,所以也只能暂时应下了。

    陈京墨自打从他家走了郑骏就不大吼大叫了,杨斌见他们父子俩貌似不会再随随便便打起来也有些尴尬的赶紧走了,而等屋里就留下郑常山和郑骏两人时,郑骏背着手不耐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这不三不四的儿子,姑且将刚刚那件事揭过,半响才一脸嫌弃地开口道,

    “打人的那几个人,自己妥善能解决吗?用不用我联系本地公安局彻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居然还会挨别人的打了。”

    因为并未亲眼见到那几个流氓如今凄惨的下场,所以老郑只是对自己无赖恶霸一样的儿子居然会让自己吃亏而感到费解,而郑常山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后,也故意回道,

    “诶,您这么说的话,要不我现在就去再把他们打一顿,其实我也觉得我有些吃亏呢……”

    “你这是什么话,小孩打架吗?你踢我一脚我也要踢你一脚?”

    老郑瞪着眼睛又教训了一句,故意讨骂的郑常山闻言勾起嘴角低笑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放缓声音安抚道,

    “都是单位里的事,我自己有数,倒是还没恭喜您呢,市长,一切还顺利吗?以后我也该换个称呼了吧?”

    郑常山这话让郑骏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他自以为自己即将职位变动的事捂得很严实,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已经知道了。

    联系到可能是张大秘给他提前透露了消息来讨好自己,老郑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不过郑常山这段时间气色的好转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再看他言行都稳重了不少的样子,郑骏这心里的火气也无端减了不少,只不过这荒唐不要脸的本性还是没改,而这般想着,老郑就忍不住皱紧着眉头瞪了他一眼道,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私生活问题自己要注意,那个叫杨斌的会往外说吗?你和他平时有利益冲突吗?今后我可没工夫以后替你收拾烂摊子,还有,那人是干什么的?信的过吗?你准备和他具体玩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打从心底没把郑常山刚刚那番疯话当真,老郑是真觉得以郑常山恶劣的前科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上心太久。

    只不过这次他恰恰低估了郑常山发病的具体程度和具体症状,而压根没打算让自己亲爹知道这点的郑常山只眯着眼睛笑了笑,接着歪着头缓缓开口道,

    “行,这事我保证处理好,至于这具体时间我也不太确定,要不等到时候我腻了再亲自通知您一声?”

    “你胡说八道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

    得了郑常山似是而非的承诺,说实话也没把这件事当个大事的郑骏也就宽心了,毕竟郑常山现在的年纪按政治圈的标准来说并不算大,今后这婚姻问题该如何安排还得看他这个当爹的。

    这一番长谈,父子俩都各怀心思,郑常山每句话都故意顺着老郑的意思来,手段滑溜的让人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而老郑原本不怎么样的心情被这么一哄貌似也没那么不痛快了,加上郑常山的眼球到现在都红通通的显得有些疲惫憔悴,老郑再确定他确实没什么大事后也最后给他来了这么一段话。

    “当初让你过来是让你收收心的,眼下看来你还算有些实绩,今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我可不希望人家都看不起我郑骏的儿子。两个月内,自己回家里来一趟,你阿姨老念叨着你呢,另外,对自己最近任何工作变动都不要有意见,安心等待上头安排,听见了没有?”

    这般说完,明天还有个会要开的老郑便背着手准备叫司机过来楼下,想着自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也不耽误工作。

    而郑常山听出他话里的暗示,点点头应下就缓步送他到楼下,只不过眼见白发苍苍的老郑一副不爱搭理自己自顾自往车里钻的模样,似笑非笑的郑常山想了想还是回楼上抱了个东西回来,接着便硬是塞到了原本已经坐在车里准备走的老郑手里。

    郑骏:“臭小子!这是个什么东西!你让我怎么拿回去!”

    郑常山:“您大孙女,叫翠花,带回去让阿姨先帮我放在院子里养着吧,她平时爱吃肉汤拌饭,谢谢您了啊,爸。”

    郑骏:“…………”

    郑翠花:“嘎嘎!”

    ……

    狭小的会议室内,十几年工龄的吊扇在屋顶上飞快地转着,王儒海镇长和最近暂时回到镇政府工作的张副镇长在最上头坐着,小圆桌边上则分别围坐着桥水镇2016届半数的在职人员。

    有关于两周前郑常山在镇政府被流氓殴打受伤这件事在几天前出现了重大转机,先是有一名嫌疑人迫于压力供出了曹鑫茂外甥王乐文的名字,接着又有人匿名举报了扶贫班主任曹鑫茂长期利用职权挪用扶贫资金的重要证据。

    而就在这当口,曹鑫茂居然喝醉酒在镇上的某处发廊里被扫黄大队逮了个正着,而从拘留所里狼狈地走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清楚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的曹鑫茂看着还敢冲自己哭哭啼啼的外甥先是给了他两个耳刮子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免职通知和开除党员的安排来的比任何一次都要快,因为刚巧就是全国反腐宣传周,所以上头的视为市政府也对这件事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市/委/书/记李明东更是亲自打电话询问了郑常山目前的伤情并表示一定要严肃处理诸如曹鑫茂之流的体制内蛀虫。

    眼下这场公示大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不过自从曹鑫茂和王乐文被逮起来之后,巴掌大的桥水镇镇政府立马风向就不动了。

    任谁都想猜猜这次会是谁顶替上曹鑫茂的位置,毕竟这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算是镇政府的四把手,掌握了那么点资源,只要脑子不笨的往后都能有机会往上爬,而关于这具体人选的猜测,虽说郑常山才来这儿工作不到半年,可是却无遗是所有人眼中最可能的人选。

    杨斌自己心里其实也是这么猜的,自打那天很偶然地知道郑常山他爹居然就是y市市长郑骏之后,他上班撞见郑常山都没有往常那般轻松随意了。

    而尽管心里说了千万个别太较真,可是想到自己在这儿苦巴巴混了四五年了,说不定还不上人家郑大公子一句话顶用,杨斌就有些心酸,只是再一想到自己和郑常山这么些日子的交情也不是假的,杨斌最终也没去干些让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起的龌龊行为,只在今天开会之前有些酸溜溜地冲郑常山来了一句。

    “升官了的人可要请客啊,你可还欠着我一万块钱呢,你个小气鬼别以为我都忘了……”

    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挑了挑眉,郑常山知道心里有疙瘩,却也没有去揭穿他这点小心思,他对杨斌和发小魏芳耀的感情一样,虽然时常爱逗弄几句但是打从心底还是当个朋友的,而这般想着,郑常山就干脆什么也没说,只望着他笑着道,

    “行,那就说好了啊,升官的请客?”

    这话弄得杨斌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他不明白郑常山这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疑惑,而等他们一起走进会议室,又听着王儒海镇长一通长达三小时的批评总结和个人反思后,杨斌最终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对他本人而言不亚于一道炸雷般的消息。

    “经组织上慎重考虑,决定将杨斌同志任命为桥水镇扶贫办办公室主任,接管之前曹鑫茂同志的一切工作,也希望大家在未来的日子能够支持和理解杨斌的工作,来,给杨斌鼓鼓掌。”

    杨斌:“………………”

    本以为自己至少四五年之后内都不可能摊上这样的好事,一时间杨斌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郑常山和其他人一块给自己鼓掌,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而一直到和郑常山回了楼下的办公室,捧着一这纸通知的杨斌还是半天回过神来,半才响使劲捶了郑常山一下才大骂道,

    “草!装什么装!肯定早就知道对不对!”

    “诶,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杨主任太看得起我了。”

    郑常山这般说着低声笑了起来,脸上难得真心实意的带上了点笑意,他和官宦行主的那番谈交谈斌一辈子都不可能得知,而从打从来到桥水镇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对杨斌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要目睹过这边土地长达几十年的贫穷所造成的无知和落后,就该知道这里终究是要改变的。

    贪狼星曾目睹人间战乱频繁最为混乱的时代,自然也知道当今这太平时局来的究竟有多不容易,而无论是这个镇子上的镇长王儒海亦或是曹鑫茂似乎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去改变,只有杨斌这人,在每每和他走访那些贫困家庭时会对他时而带着点个人情绪的说出这样的话。

    “唉,我老家以前也是这样一个穷地方,比溪涧村还差点,就在咱们祖国最南边的一个村里,小的不能再小,咱们这个国家虽说比过去好多了,但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村子,里头的人你说他可怜确实可怜,说他可恨有的也确实可恨,但是这其实是需要去改变的,因为贫穷和落后会拖垮一代又一代人,我比谁都清楚饿的一天只能吃一顿的滋味,也知道那些没读书的孩子长大了会遭受怎样的命运,所以虽然当初知道扶贫办辛苦,分配的时候我也就来了,我就想着我干这行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怎么说呢,我的个人追求决定了我天生就应该从事职业……所以我虽然经常嘴上抱怨啊,但是我和你说我一点都不后悔……”

    ——“老郑,你说我说的还有些道理吧,哈哈?”

    ……

    伴随着杨斌的新官上任,郑常山在一天后也迎来了自己的安排,只不过相比起杨斌的春风得意,他等来的却是一份停职查看信。

    而有关于他今后的具体职位安排,上头也始终没有任何音讯,搞得杨斌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带着郑常山他爸上门抓包他和陈京墨那事才把郑常山害成这样的了,心里内疚的不行。

    “你和那天那个……就那个男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爸不会因为这事把你怎么样吧?而且这男的怎么这几天都见不到人了啊,不会是因为你爸的事和你掰了吧?”

    趁着那天下班的功夫特意跑他家问了郑常山,杨斌这几天也没见郑常山和陈京墨有再见面的迹象,便忍不住来看看情况,他也算是那种各方面挺保守的直男了,但可能是因为郑常山这人给他的印象一直比较的出格,所以他老觉得他找了个男的怎么了好像也不是特别让人接受不了的事,而听他这么说,郑常山倒是诡异地笑了笑,转而压低着声音一副变态兮兮的开口道,

    “你觉得还能是怎么回事啊,你未成年人啊,斌斌。”

    这话搞得至今还是个单身处男的杨斌尴尬的瞪了他一眼,郑常山知道他是真担心自己便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后,还是开口解释道,

    “老郑那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这几天我可能就要离开回y市去了,至于陈先生不来找我……”

    这话没说完,郑常山脸上便浮现出了些许异样的笑意,毕竟他家这位陈先生的脾气有时候叫一句陈大小姐也不为过,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天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

    而最明显不过的就是自从那天被他爸白天的话弄得不高兴的陈先生从那天开始和郑常山的交谈就一直维持郑常山发三条他回一个字这样的频率上。

    【我是你爸爸】:

    老公,你睡了吗(^_^)?

    【我是你爸爸】:

    老公,我刚洗完澡,明天就要回单位上班去了,老郑已经走了。

    【我是你爸爸】:

    老公,你现在穿着内裤吗→_→?

    【沉默】:

    ……

    【我是你爸爸】:

    啊啊啊!!老公!你终于理我了!我好想你啊老公\(^o^)/~

    【沉默】:

    你……给我正常点。

    可惜,以陈京墨的性格显然永远奈何不了堪称精神污染一般不要脸的郑常山的,所以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只要一碰上郑常山就没什么原则可言的陈京墨就把自己原本的那点顾虑迟疑完全抛在了脑后。

    而这样的情况,在咱们中国的老话里其实本身就有一句相当形象的形容,而这句话就叫做……

    ——烂锅配烂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大半夜的咱们这是去哪儿啊,陈先生?”

    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仰着头缓慢抽着烟,郑常山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那张时常说着下流话的嘴正含着细长的香烟滤嘴。

    陈京墨难得没带上林桥自己开车来见了郑常山,说起来他平时最讨厌烟味,因为自律的生活方式也没有抽烟的习惯,可是当郑常山提出要抽烟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只任由这混蛋这么干了,而等车灯扫过路边的稻田,陈京墨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望了他一眼开口道,

    “明天我要回总公司主持今年的董事会,大概需要离开两周的时间。”

    “哦?所以这是临别的最后一次了是吗?哎呀,陈先生,跑怎么远你不会是准备和人家野/战吧?”

    “…………”

    永远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理会他的陈京墨果断地选择了沉默,郑常山见他不搭理自己自讨没趣地勾勾嘴角,转而将若有所思地视线投向窗外,时不时地在车内舒缓动人的车载cd声中和陈京墨说上几句话,只不过当视线落到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那座山头后,郑常山想了想忽然就笑了起来,而他身边陈京墨也随即将有些疑问的视线投向了他。

    “我当初头一回过来,杨斌就和我说这是个不知道哪个土老板买下的山头,我刚刚看到忽然就又想起来了。”

    并不知道如今这座山已经有了一个全新名字的郑常山带着笑缓缓地开口,陈京墨闻言默默地记下了杨斌对自己的诋毁,同时心里也有了些异样的情绪,而就在他将车缓缓开进溪涧村附近的一条路又在一处老树下停车后,他先是将车前灯打开,接着转过头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郑常山。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听见这话,郑常山下意识地抬起头,到此刻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家陈先生这究竟是在要做什么,而就在下一秒,原本荒芜黑暗的荒山上忽然就亮起了点点银白色的光亮,而伴随着这些零星的光亮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这宛如千年星河一般璀璨雍容的美景就映照进了郑常山猛然收缩的眼底。

    “溪涧村的荒山上不仅有铜草,另外还生长着一种会在夜间发光,远远看上去就像星星在发光的花,我十八岁的时候来乡下住的时候偶然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所以相比起它的商业价值,这座山对我的实际意义在这里,现在……我也想让你知道。”

    淡淡的这般开口,陈京墨单薄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也在微微闪烁着,他是个天生没有太多浪漫想法的人,能给郑常山的似乎也只有这独属于自己孤寂童年里的微小秘密。

    而眼见郑常山神色复杂地盯着不远处的荒山和星星花不说话,陈京墨不知怎么的就显得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接着开口道,

    “我这辈子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家,在一片我幼时长大的土地,盖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的屋子,我们二十几的时候相识,三十岁的时候结婚,有没有孩子没关系,但是既然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的事,这里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美的地方,所以它不应该只是被人叫做荒山……”

    “眼下它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的名字,常山,你喜欢吗?”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间只有cd内女歌手动情温柔的声音在哼唱着歌谣,美妙却也打动人心。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片刻后,郑常山几近僵硬的手指终于动了动,而在将自己的嘴唇落在陈京墨的眼睛上又堪称温柔迷恋的落下一个吻后,郑常山将自己的心尖的所有痛苦疯狂的过往都小心地掩藏起来转而带着些笑意地缓缓开口道,

    “陈先生,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会说情话的人了。”

    ……

    深夜的屋内,郑常山站在阳台前目送着楼下陈京墨的车子开远,明天之后陈京墨就要离开溪涧村,而有关于自己也会紧接着离开这里的事,他却没有告知陈京墨。

    想到两周后陈先生可能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发火,郑常山泛着灰的眼睛就染上了些笑意,而转身走进屋里之后,他先是从虚空中取出了那把陪伴了他三千年唐刀,脑海中也顺势浮现出了官宦行主离开前冲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