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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郑荣山因为被他大哥恶意挑起的回忆而心情很是糟糕了几天,牟峰见他每天一脸低气压的样子更不敢和他说什么了,只能从教室的最后一排偶尔盯着他看一会儿,心里莫名地就有些跟着着急。
他挺希望赶紧找个办法让郑荣山心情好点的,可是郑荣山这人又特别不好哄,他一时间真是有点束手无策。
而自我调整了几天之后情绪又恢复如常的郑荣山倒是不知道牟峰是怎么为他着急的,只是有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就注意到后排牟峰的位置居然是空着的。
“他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皱着眉不自觉地问了一句,现在这种时候居然也会请假不来学校郑荣山是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而听见他的话,坐在一边的语文课代表十分热心地笑着回答他道,
“哦,牟峰今天请假了,听说这几天家里有点事。”
“………………”
闻言不自觉的皱起眉,郑荣山下意识地想问一句是什么事严不严重需要多久,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强行咽了下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因为陆浩然和自己的事情而心情糟糕的这几天,这辈子难得聪明细致了一回的牟峰同学已经打听好一切又抽空跑到杨川市去了。
下午四五点,一身校服的陆浩然背着书包慢慢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是放学人最多的时候。
他今年已经高三了,一切都在紧张的备考之中,这些年他长高了,面容却依旧显得清秀柔和,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很好的少年。
可是当缓步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学校门口那个反带着顶帽子,穿着灰色运动卫衣,靠在电线杆子边上的小子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神情略显烦躁地就朝着马路的另一边边快步走了。
“诶,你别跑啊,喂,陆浩然,你稍微搭理我一下好吗,我请你喝饮料好不好啊。”
撇见他一看见自己就跑的慌张背影,都在门口等了他半天的牟峰就一边小跑着跟在他身边一边笑着地试图和他说话,而这几天被这个烦的要死的家伙弄得都头大了,陆浩然把脚步一停又看着他道,
“你够了没有,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不认识你说的郑荣山。”
板着脸就看向身边的牟峰,已经被他骚扰了两天的陆浩然就算是脾气再好也有些吃不消。
而牟峰见他可算是愿意和自己好好交流了,只将放在包里的两罐冰可乐拿出来给了他一罐,接着也没去看陆浩然略显郁闷的眼神就带着点痞味笑了笑道,
“你别这样啊,不做朋友了也不能装作不认识啊,你们怎么了啊,不是一起长大的吗?他那个人虽然有时候说话挺讨厌的,但是也算是个不错的人吧。”
“…………”
“我都问过他哥了,他哥说当时是你单方面不肯接他电话,知道郑荣山要来杨川市找你还打电话让他再也不要来找你的,他可真心把你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啊,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在意这件事吧……”
“…………”
因为牟峰的话而沉默了下来,陆浩然自己心情也不算好,一时间倒也没再说话,而知道这事肯定有隐情的牟峰在把自己的可乐喝完都开始无聊地捏着瓶子玩时,总算回过神来的陆浩然先是看了他一眼,接着把自己手里的冰可乐也随手递给牟峰,又略显无奈地开口来了一句,
“你平时少喝点碳酸饮料,这东西会影响智商的。”
“……你们俩果然以前是好朋友,怎么说话都这样啊。”
咕嘟咕嘟地喝着可乐,有些孩子气的鼓着腮帮子的牟峰私心里觉得陆浩然这人应该还挺不错的,只不过可能当初郑荣山自己也是个小屁孩,才会没脑子地被好朋友的一句话给气的再也不想去见对方了。
而因为他接连三天就差没睡到他家床板底下的穷追不舍,陆浩然定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那双泛着黄,还不太合脚的运动鞋,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我认识他的时候,根本就没什么郑荣山,我只有一个好朋友,他的名字叫郑小山。”
“哦,我知道,他改过名字,他爸给他改的是吧?”
“恩。”
因为牟峰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陆浩然的心情也跟着起了点小小的涟漪,他的语气不自觉带着点怀念,看见路过的那些三两成全小学部的孩子们走过眼神也柔软了几分,而接着他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就是那种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人,特别真诚也特别好玩,我以为我能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毕竟我们俩一直一个学校一个班,我光是看他后脑勺都快看腻了,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和我说他哥哥要带他去y市生活了,然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他经常给我往家里打电话,和我说那些新家人对他特别好,我听了也很高兴,因为他以前真的过得不怎么样,现在能有人这么对他,我真的特别高兴,但是我要上课,他也需要,他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和以前特别贪玩,一刻也坐不住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他还总是偷偷和我说怕家人对他失望,就算他的家人什么也没有要求过他,可是他还是很紧张,怕辜负了他们对自己那么好……”
“我听了就安慰他,我说就算做不好也没事的,可是他和我说不行,他以后要帮他父亲接班,这样他父亲他哥哥才能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他要更争气点……那时候我就明白他真的很辛苦很累,而且他还偶尔而会和我说他被一些看不起他被收养身份的人嘲笑欺负的事,我听了就更难受了……”
因为陆浩然的话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酸涩了起来,牟峰压根没见过郑荣山年纪还小的时候的样子,可是光听陆浩然的描述都能想象那是一种怎样艰难而辛苦的蜕变过程,而陆浩然也眼睛泛红地冲他笑了笑,平复了下情绪才继续道,
“我特别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我也觉得按他的性格一定会做的很好,所以那时候我爸爸因为在海关涉嫌贪污被抓起来,我妈妈逼着我让我去找他家里人帮忙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想开那个口,我爸爸确实贪污了,他去坐牢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妈哭成那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我绝对又不能告诉他,因为他知道了一定会和我一样着急,甚至可能真的会去求家里人帮我……”
“他的哥哥我见过,是个很好的人,也很明事理,小山真的帮我去求他们,估计他哥哥也不愿意拒绝他,可这样一来,一件原本就特别不好的事情却要让我的朋友去为我承担责任,这太荒唐了……郑小山已经不是郑小山了,我也不能把他当成能和我整天胡闹的郑小山了,我需要去承担我的家庭交给我的责任,他也需要……”
“他讨厌我,不想再见我了,都很正常,故意去伤害他的是我,也是我先对不起自己的朋友,所以你不用再继续跟着我了,他现在有你这样一个愿意为了他跑那么远来找我的朋友已经够了。”
陆浩然的最后一句话说完牟峰就愣了,他挺想开口安慰安慰面前的陆浩然,因为他确实看上去挺难过的,也是真心实意地在为郑荣山的开心而开心,为郑荣山的难过而难过。
这样纯粹的友谊比他对郑荣山的那种见不光的丑陋想法要光明美好上太多了,而略显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牟峰伸手把自己的卫衣拉上去些,接着又指着自己后脖子的那个蝴蝶刺青冲陆浩然问道,
“诶,这个东西,你看见了没有?”
“恩?这是……刺青?你干嘛弄这个啊……”
“哦,因为我这儿原来有个疤,是被我爸用台灯砸的,碎片扎进去留下个大口子,我觉得特别难看,就随便弄个东西挡挡。”
眼神特别坦然地就笑了起来,陆浩然神情错愕地干站着,不明白经历过这种事的他是怎么做到能笑的这么没心没肺的,而低着头的牟峰把衣领子整理一下又特别诚恳认真地看着他道,
“你因为自己爸爸是贪污犯,所以就觉得自己不该和郑荣山做朋友了,可是我爸爸还是家/暴狂呢,我不是还照样使劲往他跟前凑吗?你刚刚什么都说的挺对的,但是你说错了一点,他还没把我当成他的朋友呢,所以啊陆浩然,你就行行好,赶紧给我们制造个机会吧,你们俩一和解,万一他心情一好就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呢……”
——“恩,要是事成了我就请你喝可乐吧,怎么样?”
……
位于y市城郊的叁斋轩棋社今天照例被省里的这些老领导们包了下来,一群上了年纪,却依旧地位颇高的王老,刘老们业余生活就爱带着家里小辈来这儿下两局棋。
这明面上是这些领导们的爱好消遣,其实也有将视作接班人的儿孙们带出来接触下同辈年龄人的意思。
此刻自打十六岁之后就每个月都和老郑来一次这里的郑荣山正安静地坐在郑骏和另一个鬓发斑白,面容慈祥的老人们中间看着他们下棋闲聊,而在他们的身边还有大概四五桌这样正在进行的棋局。
“听说你和蒋老师旅游去了啊?玩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往后再也不随便出去了,累死人了。”
“哈哈你年轻时候不是身体挺好的嘛,怎么现在倒没用起来了……诶,这步走的刁钻,让我来好好琢磨琢磨……”
看着和郑骏关系不错的这位老者是正经的京城直系,这趟是回省里来办事才特意找老郑聊聊事的,这一个茶室里约着来下棋的干部们大多都认识这老人,却也没什么人敢来打扰他和郑骏。
而因为之前也没有见过这老者,所以郑荣山就按照礼数打过招呼之后便一直偶尔帮他和老郑添添茶连多余的话都没说,一直到老郑的一步棋把这老人给难住了,这表情纠结的老人先是摸了摸下巴又忽然看向长相格外斯文清俊的郑荣山笑了笑道,
“我刚刚都忘了问了,这是家里那个小的吧?我记得名字是叫荣山……诶,荣山,你被你爸爸带过来,真的看得懂这些吗?”
“懂点皮毛,勉强看得明白,白伯伯。”
态度得体地笑着回了一句,老郑端着茶在旁边皱着眉撇了郑荣山一眼,接着没好气地略带责怪地开口道,
“就你那点存货算什么皮毛,好好看着学着,别说话了。”
“恩,知道了。”
并没有像一般孩子那样被父亲呵斥之后就慌张的不行,郑荣山这孩子这沉稳淡定的样子倒是让这位地位显赫的白老有点对他产生了点兴趣。
而当下就勾起嘴角将自己手掌心捏了半天的白子往郑荣山的面前一放,这脾气不错的小老头兴致盎然地看着面前郑荣山道,
“你爸爸看不起你,你帮我别帮他了,看着这么有灵气的孩子怎么可能只懂点皮毛呢,来看看,我这下一步该怎么走?”
“………………”
闻言先看了郑骏一眼,见自己的父亲沉默了一下又对自己慢慢地点点头,得到老郑允许之后的郑荣山先是拿起那枚棋子观察了一下目前的棋局,许久才镇定地将自己手中的白子轻轻地落了下去。
而这一子放置到棋盘上后,虽然没有立刻就将白老刚刚已经呈现出败局的局势打破,却也算用一个相当聪明的方法救回来了一些,这不但没有将老郑刚刚那番故意谦虚之词衬得虚伪,反而更显得这孩子脑子机灵,懂得给长辈台阶下。
“果然懂棋,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下次让你爸爸带你来京里玩吧,以后读大学也可以来家里住,白伯伯家里有几个和你一般大的孩子,却没有你这么懂人情世故,你可以教教他们。”
“国威国伟他们哪个不是出挑的好孩子,你就这么说话没边没际的,他差的不知道多远呢……”
听他的话语间明显带着点暗示的意味,郑骏心里挺得意却还是略带嫌弃地皱起眉教训了一句,郑荣山闻言倒是笑着没说什么,看这态度不卑不亢的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顺眼。
而见状的白老心里觉得有趣,随口就说把这幅特意他带来的围棋送给郑荣山了,接着他也没管郑骏要开口推辞的样子,直接站起来又冲边上的那几位留意着这边动静的老人笑着道,
“不知不觉都一下午过去了,大伙要不一块上去喝点茶,也让孩子们自己玩一会儿吧,别陪着我们这些糟老头子了。”
几位老人们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笑了,纷纷站起来和自己带来的小辈交代清楚就和白老郑骏一块去了楼上的单独茶座。
而站在楼下的郑荣山目送着老人们离开后开始收拾着自己面前杂乱的棋盘,一直到身后几个和他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小辈们冲他打招呼他才稍微转过身来。
“二少,刚刚那个听说特别厉害的白老是不是把这棋盘送给你了啊……”
“二少,你这下棋的水平可真不错,我跟着我爷爷都来看了那么多回了,还是看得直瞌睡!”
“哎哟,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再说这下棋的破事了,二少,你最近干嘛呢,下周末有时间吗?一块出去玩呗。”
省政府的领导家的几个小辈性格还算不错,一直以来和郑荣山接触的也挺频繁,此刻和他们一块收拾着长辈们的那些棋盘,原本就是被老郑特意带来扩充交际圈的郑荣山只挺随和地点了点头,又隔着单薄的眼镜片态度随意地开口道,
“恩,你们准备玩什么,到时候叫我。”
“要不然去骑马?我家里最近可不许我随便出去瞎玩,说让我老实点才能年底换辆车呢,二少我记得你会骑马的是吧?”
“会,不然你们几个到时候联系我吧,青墅那边那个马场我挺熟的,下周末我们一块去。”
“那敢情好,就这么定了啊哈哈!”
郑荣山这没什么架子的模样确实挺让人有好感的,虽然平时不说话的样子是挺不好接近的,但是真要是接触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的不舒服,
而就在这几个少年正兀自聊得挺热闹时,跟着最边上那桌那位老领导来的两个年轻人也径直站起来走过郑荣山身边。
等停下来略显嘲讽地看了眼那几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后,这看年纪应该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眯着眼睛和面无表情的郑荣山对视了一眼,又态度挺奇怪凑到他面前压低着声音冲他笑了笑。
“郑二少,刚刚当众出了把风头现在感觉是不是挺好的啊?可外头谁知道你不是书记亲生的儿子啊,这么冒头往后也混不到什么好前程,你就不着急嘛?”
这人说话的时候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奇怪的味道就让郑荣山闻到了,其实说起来也不算难闻,透着股甜香,但他还是一阵反胃地皱着眉稍微往后退后了一步。
而见这身量清瘦的少年这似乎怕了自己的样子,那年轻人也略显得意地笑了起来,接着带着自己身边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也不收拾那些棋盘就径直往一边的独立休息室去了。
“那个秦中明有病啊,成天耀武扬威什么,不就是他那个军队的大舅自己没儿子想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吗?二十二岁了还跟着他爷爷来这种地方整天想找门路真不要脸。”
身边一个孩子低声抱怨的声音让郑荣山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想到刚刚那人看着自己那种明显不太单纯的眼神,他倒是一时间没开口说话。
而就在他收拾完棋盘,又去休息室旁边的后厨包了点叁斋轩的绿茶点心准备带回去给蒋芸,后厨师傅一见他就笑了起来,见他又孝顺地给自己母亲来拿点心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夫人最喜欢的龙井酥,已经包好了,碰碎就不好吃了啊。”
“谢谢,我母亲她平时就喜欢这个。”
因为后天的经历问题所以极善于在不同的人面前摆出不同的面孔,郑荣山岁数也不大,但是却已经相当适应自己的这种对常人来说有些难以想象的生活了,而抬手接过后厨师傅递给自己的点心后,他又一次看向面前的师傅微笑着问了一句道,
“刚刚我父亲的外套好像放在休息室了,我想进去拿但是里头好像有人把门给锁了,您这边有备用钥匙吗?我从边上进去拿个衣服很快就出来。”
“哦,有的有的,待会儿拿回来给我就可以了。”
“好的,麻烦您了。”
拎着手里的那包点心又拿了休息室钥匙的郑荣山直接就趁着走廊没人淡定地走进了刚刚秦中明和他那个同伴进去的休息室,在把另一边的暗门一扣慢吞吞地坐下来,神色莫名有些冷的郑荣山就开始在里间淡淡地听他们俩说话起来。
“……呵,那个郑荣山确实看上去挺欠/操的,看他刚刚那副清高傲气的样子哈哈,年纪刚刚好,样子长得也很不错,等我哪天看看吧,我总会让他低三下四地求我上他的……”
“你找个机会把他弄出来灌点酒呗,喝醉了你想干什么不行哈哈,上次那个还在读书的小妞不是也被你这么弄到床上了么……不过我对这种类型可不感兴趣,上次去家里看见的那个小子倒是不错,身材挺好的。”
“……我家里?谁啊……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还挺有眼光啊,那是我姑妈的儿子,我亲表弟,偶尔来我爷爷家坐坐,名字叫牟峰。”
略显熟悉的名字听进耳朵里的时候,本来还觉得有些无趣地干听着的郑荣山的眼神猛地变化了一下。
刚刚听见这两个无耻之徒在那儿对他一个劲的胡说八道的时候,他倒是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可一下听到牟峰的名字他这心里顿时就不对劲了,而那个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已经在靠近自己的秦中明却还在里头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我姑妈早年不听我爷爷的安排嫁了我做生意的姑父,结了婚刚生了孩子之后我那个有家暴倾向的姑父就天天在家动手打她,我姑妈刚生完孩子就这么受刺激了,和神经病一样在家天天打孩子,听说我表弟七八岁的时候就被他妈发疯扔到过倒满开水的澡盆里过,加上我爷爷又不待见我姑妈,所以我这表弟也没什么地位,偶尔来我家里也压根根本没什么人搭理他……”
“哟,这小朋友还挺惨啊,那我要不趁虚而入,抚慰抚慰你这个可怜小表弟那颗受伤的心?”
“你这软脚虾还是算了吧,那小子对外人横得很,不过你要是真喜欢的话,过几天我爷爷生日他去我家,哄着他一块出去溜点冰他不就什么都听我们的了吗……顺便和你说,最近有批纯度挺高的货,我还没用过呢便宜你呢……”
自己猜测的东西到这里总算是浮出水面了,方才在秦中明身上闻到那股奇怪的甜香味就产生的疑问也骤然随之解开了。
这个秦老的亲孙子秦中明果然是在吸/毒,而且不出意外还涉及一些见不得光的毒/品/交易,毕竟看他那副肾/虚走不动路的样子就能猜到私生活混乱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他那个对他寄予厚望的爷爷和大舅目前到底清不清楚这件事。
只是有关牟峰那家伙的事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先前郑荣山就隐约知道些他家里的情况,却一直没和地位显赫的秦老一家对上号。
可刚刚这么一听,牟峰那家伙果然从小倒霉到大,难怪现在会表现地这么缺爱。
而他每次一被自己触碰就表现的特别明显的皮肤敏感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幼年时期被母亲虐待才造成的皮肤饥渴症。
“班长,请你吃糖,别不开心了。”
三天前发生的那一幕仿佛历历在目,郑荣山想刻意回避开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牟峰挑起的复杂心情,真实效果却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可是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冲动地就凭一时的情绪去做某件事会对他在乎的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即使他真的有些心动,那又怎么样,年少轻狂,从来不是他享受得起的。
所幸的是,这几天牟峰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请了四天假没来学校,这才让他有了能稍微平复下自己复杂的情绪的时间。
而这般想着,一直到晚上回家的路上,和老郑一块坐在车上的郑荣山都显得有些若有所思。
“今天表现的还算不错。”
心情挺好的评价了一句,郑骏刚刚得了几个老领导们难得一致的羡慕,此刻对郑荣山也是忍不住褒奖了一句。
而回过神来的郑荣山望着自家老郑这得意的样子,捧着手上包着点心的油纸包才勾着嘴角淡淡开口道,
“那您最近能把张超借给我用用吗?我接下来有点事要做。”
“你尽管找他吧,要做什么都可以,记得自己收拾干净尾巴。”
“恩。”
父子二人在这种事上一向很有默契,郑荣山不主动说,老郑也不主动问。
毕竟在老郑眼里对自己儿子慷慨本来就是应该的,郑荣山打小又是跟在郑常山陈京墨后头长大的,什么道理原则心机手段都是那两个小子教的,自然轮不到他来操心。
于是这天回去之后,郑荣山一到家把点心给了蒋芸又和老郑在书房里继续聊了会儿事,等一家人吃过晚饭洗过澡之后他却很出乎意料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号码都快四五年没打过来,郑荣山有段时间晚上睡不着觉就坐在客厅里等着,可是无论他等多久都好像永远等不来了。
所以此刻他一看见只觉得自己是出现什么幻觉了,脸色惨白的盯着电话看了一眼却半天没说话,而几秒后他快速地回过神来,先是生怕它挂断一般将电话拿起来,张着嘴却愣是半天没说话。
“小山,是你吗?”
一听到这两个字郑荣山的眼眶都红了,陆浩然的嗓子已经经过变声期了,可是听在他耳朵里的感觉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永远都是那个坐在他后座成天叫着他小山小山你快写作业吧的陆浩然。
而当下就皱起眉硬生生地嗓子里的颤抖压下去,此刻独自坐在客厅里,身影显得很孤独的郑荣山半天才缓慢地才回了句。
“恩。”
这一声恩之后两个人都淡淡地笑了,心中各自都有点释然又有点难以言说的伤感,郑荣山不想去问为什么当初陆浩然在那么对自己后如今又重新联系了自己,陆浩然也不想再去提他家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们只是显得很十分陌生又很格外熟悉地交流着最近的一些各自的事情,就如同过去的那些年一样,我有什么开心的都会悄悄告诉你,我有什么难过的也会忍不住告诉你。
一直到陆浩然有点懊恼地嘀咕自己英语作业还没写好却和他聊了这么久后,心情不错的郑荣山忽然就听他在那头笑着又来了这一句。
“说起来你是从哪里找到牟峰这个活宝的,我这几天都快被他缠死了,真是个烦人的家伙……不过有时候还挺可爱的……真替你高兴,能有他这样的朋友陪着你,所以你也别不理他了,你不是一直挺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人吗,又呆又傻的大恐龙哈哈,高考之后有时间一块来杨川市找我玩吧,咱们三个一起去湖心公园划船,他可还欠着我一瓶可乐呢。”
陆浩然说完这话郑荣山就愣住了,一直到他们俩挂了电话之后他一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才渐渐地回过神来,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想了会儿事,可是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开始回想着球场上的牟峰,走廊的牟峰和消失了那么多天他都没见到的牟峰。
而许久他抬头迟疑地看了眼被蒋芸剪下来摆在茶几上作为摆设的几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试图努力抑制住心尖几乎渗透出黏腻蜜糖的脑子里也恍惚地想起了这样的一番话。
【假如你四点要来,我在三点就会感到幸福了。】
【时间越靠近,我就越会感到幸福。】
【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
【无论你什么时候出现,我都会感到幸福,但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出现,我就无法准备好迎接你到来的心情。】
【那我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