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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却没料到,即便她在想方设法给周府造一条生路,但有人却执意要将其送上绝路。
因牵扯朝中官员一事,周府被抄家,所有家财全部没收如官衙,一日之间从富贵之家变得一贫如洗,还没等他们从家道中落中回过神来,竟又有人到官衙中去告了周府一状,将周老爷在许多年前官商勾结贩卖盐茶的事儿给抖出来了,其中还牵着着一桩灭门惨案,直到周老爷被处斩,其中的细节才渐渐地传扬开来。
众所周知盐茶的管理一直是由朝廷中专门机构督办,绝不允许民间商人私自进行买卖,若有违背,可是举家牵连的大罪,然而这其中的高额利润却吸引了不少大胆人去铤而走险,周老爷也是其中之一。
靠着当初的铤而走险,周家迅速地发家致富,成为远近闻名的商户,但同周老爷一起走此道的老朋友却没他这般幸运:运送盐茶的船在水中搁浅,因是在入夜时分搁浅的,怕引人怀疑就没敢声张,却不知被人嘴快传出去了,结果整船的盐茶都被附近官衙给拦下了,带走了主事的人,连夜刑讯,势必要问出母后正主是谁。
那被查了船的人听闻消息,六神无主便来周老爷此处讨个主意,一时情绪激动言语不和,他便扬言:若是周老爷不帮他度过此劫,回头他被官衙抓走,势必要将周老爷贩卖盐茶之事一并抖出来,让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原本不过是心急口快图了一时嘴上痛快,却不料周老爷竟然真将他的话当了真,因为二人做此事之前都是结好了盟的,各种细节彼此也知道的清楚明白,可谓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抓到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也是难辞其咎的,这点联系从周老爷知道那人的船被扣押时就想到了。几日来一直忧心该如何躲过此难,本就心中烦忧。又被人逼迫,只觉得一阵火起,心中便闪过一个阴毒念头,当即一不做二不休,借着中午将那人留下吃饭的空当,一杯毒酒将他给毒死在饭桌上,后来又买了些人去将尸身送回了府上,顺道将那人家中妻儿老小一十二口全部屠戮。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当时那一把火烧得蹊跷,但因周老爷花了重金疏通,官衙中有人将这则疑点重重的案子给暗中压了下来,对外只说是畏罪自戕,从此便不再追究。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数年,恐怕连周老爷都要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双手沾血的,然而被他屠戮的那户人家中却有个孩子逃过了浩劫,躲在家中后院的枯井中保住了一条性命。如今十几年过去,那孩子早已长大成人,不知何故得了贵人赏识。一路青云直上,却一直不曾忘记当初灭门之仇,如今得了机会。便毫不犹豫地将周府给推到了绝路之上。
勾结叛贼又兼谋害人命,周老爷很快便从阶下囚沦为了死刑犯,周府的五夫人悄悄卷走了周盈的那五千两接济,很快便消失无踪。姑奶奶周凤枝也被人告发了罪名,如今还关在大牢之中不知何日见天,府中的各位如夫人一时东奔西走地乱作一团,纷纷收拾了细软到各处投奔,曾经风光的周府一夕之间人去宅空,再也不见昔年繁荣景象。
让周盈万万没想到的事。一向心高气傲的周茹到最后居然是最惨的那个——周家刚一散,她就被人卖到了青楼中。派去探风的人回来说,眼下鸨母正在找人调教她。估摸着下个月就要挂牌接客了。
几经辗转之后,周盈才得知,原来平素看着温柔到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的周茹她娘,竟然还有个嗜赌如命的毛病,却又技术不佳,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只因身后还有个周家的门面撑着,那些个债主们对她也算宽容,如今周家倒了,门面也没了,债主们蜂拥而来讨债,三夫人实在拿不出银子来,结果就默认她的亲生女儿周茹被人给绑了,卖到青楼中还债去了。
饶是她一个受过现代教育,见识过各种前卫文化和观念的超前女子,听到青楼的名号还是忍不住要头皮发麻,何况是周茹这样如假包换的古代闺阁大小姐,如今被人弄去了这样的地方,不久之后还要挂牌接客,只怕她寻死的心都有了,就算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经过这一番变故又有了被卖青楼的一遭,日后想要嫁个好人家只怕都要难如登天。
想到这些利害关系,周盈竟然对她生出了几分同情。
毕竟姐妹一场,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周盈还真不忍心看她年纪轻轻地就这么走上了绝路,觉得还是应该出手帮上一帮,便寻了个得力的人,隐着名号去与那鸨母攀谈周茹的赎身价钱。
“你要买下小茹?这可不便宜呐!你要知道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在咱们这楼里,除了头牌外,就数她这样的值钱了,公子打算出多少银子来买她,啊?”鸨母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裳,脸上一层厚厚的脂粉,仿佛笑一笑都会有香粉细末落下来一般。
然而她显然没预料到,眼前这个一派从容与她谈此事的人会是是个个中高手,阿么决定派他来就是看中了他资深从事各种人口买卖讨价还价,经验极为丰富,一般人从他这里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有他这样的专业人士在,被敲诈的几率会降低不少。
几轮下来鸨母被见招拆招地把持不住了,看着对方开得价格倒也中肯,精明强干似乎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模样,再想想楼上那个一脸贞洁宁死不屈的模样,若是真把她给调教上套恐怕还要耽搁不少时日,倒还不如早些脱手,用得来的银子再重新买个听话的回来,还能同眼前这位攀上点交情。
思及此,鸨母满面媚笑,终于松口道:“这位公子好口才,老身服了,如今就算是跟公子打个交情了,两千两,小茹姑娘直接送到您府上去,只是不知尊府在何处?”
那人笑了笑,道:“我家主人之处恐怕梅姨不方便去,小茹姑娘还是交由我吧,我亲自将她带回去。”
没能摸清楚是哪户人家的来客,鸨母心中有些不甘,眼珠子转转刚想再套出点什么,对面的人却已经站起了身,她一向人精,只看这副场景就知道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便抿唇笑了笑,不做他言,先人一步拉开了移门,朗声吩咐着楼上的将小茹姑娘给好好带下来。
两千两买了个周茹来,周盈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抬走,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好吧,她承认她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肚子里能跑航空母舰的圣母级穿越女主,甚至还有这么一点点的记仇和小心眼,周茹先前对她的刁难她从没忘记过,如今出银子把周茹买下来,虽是出于道义,但心里也不是完完全全心甘情愿的,眼下她不过是做了能让自己感觉安心的事儿,或许有一日她会为了今天的决定而后悔,但起码有这么一刻,她想起这个决定时会感觉问心无愧,对于她来说就够了。
青楼将周茹送到宅院中来时,十分不巧地,周盈和越歌都在,周茹本就心如死灰,一进门就愣在当场,脚下再也挪不动一步,偏偏这个时候赋儿不知为何缘由也回来了,见到她如今这副落魄场景也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看周盈。
熟人见面分外眼红,周茹本就不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紧抿着嘴唇,手心攥紧成拳状,死死地盯着周盈,那通红充血的眼球仿佛是看到了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般。
越歌下意识地往周盈身前挡了半步,周茹却没有如她想得那般扑上来,而是一转身,一把推开了挡住她路的赋儿,飞快地往院门口跑去。
赋儿被她推得撞在门框上,周盈听见她痛呼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妙”,忙跟着追出去,在大门口险些撞到了刚刚走进来的阿么。
阿么伸手扶了她一把:“怎么了,这么急着去做什么?”
周盈气喘吁吁道:“方才从这里面跑出去一个女子,你可看见往哪里跑了?”
“远远的确实看见了,不过只是个背影闪过,似乎是往那边去了。”
阿么伸手指了一下方向,周盈脸顿时白了。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好像是有一条纵贯南北的河,周茹对长安城如此熟悉,此番不偏不倚非要往河边跑,她不会……不会是想……
阿么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对周盈道:“你先别急,她一个姑娘家跑得不快,我走近路就能将她给追回来,你们暂且在府中等我消息就是。”
目送着阿么的身影消失在小巷中,周盈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往门里走,走了一半抬头一看,越歌和赋儿正站在厅堂门口看她。
不禁苦笑自己一念之仁惹来了这麻烦,周盈叹了口气,问她俩道:“从今往后,可能周茹就留在咱们这里了,如果你们觉得不妥的话……”
“没什么不妥,这里地方宽敞,留一两个人又有什么难,我方才同赋儿商量过了,打算把客房改成厢房先让她住下。”越歌看了赋儿一眼,轻轻笑了笑。
“过去的事儿,便让它都过去吧,只要从今往后都好好的便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