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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夫人冷声令下,奶娘也不好违抗,只得将一直背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给周盈看。
竟然是一方染血的帕子。
周盈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还在低头抽泣的灵儿身上,隐约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这丫头,昨夜与修远共赴巫山了。你既是修远明媒正娶的夫人,此事由你说得算,这丫头要如何发落,也由你决定。”
卢夫人说完,灵儿的表情就变了,亲耳听见卢夫人将生杀大权交给少夫人,她只觉得天要塌了,反应过来后忙向周盈告饶,哭诉道:“少夫人明鉴,奴婢昨晚只是见公子独自一人在门口吹风,想扶公子回房而已,岂料……岂料……少夫人,是公子夺了奴婢清白,奴婢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敌得过他呢,少夫人饶命啊……”
灵儿哭得凄惨,周盈听得她的哭声,只觉得烦的慌,这种事换做其它夫妇身上,不过是捉奸在床,可放在卢修远身上……归根到底是她疏忽了,她料到他饮食的口味应当还是原来的口味,心底却还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小孩对待,哄着,宠着,却忘了他曾经也是一个正常的年轻男子,也有着成年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作为一个妻子,她容不得背叛,可回顾这段姻缘,周盈却又找不到能让她歇斯底里的理由来,最初的烦闷过后,她整个人慢慢地冷静下来,也看明白了一些事实。
卢夫人的私心定是想保灵儿,之所以说让她全权发落,不过是给她这个所谓正妻一个台阶下,也是在变相考量她这个儿媳究竟合不合格。
寻常大家族中的正室妻子,有哪个的夫君不是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若是连一个妾室都容不下,那这个正室的位子便也坐不住了。
其实灵儿究竟如何发落,不是由她说的算,归根到底决定在场所有人命运的,还是眼前站着的这个,在这府中当了半辈子家的卢夫人。
想起王嫣说过的话,周盈深吸一口气,在院中三人的目光中缓缓道:“既然她已经是公子的人了,那便留下吧,公子纳一个妾也在常理之中,不必深究。”
她话一出口,院中几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灵儿更是喜出望外的连哭都忘了,一迭声地谢过她的恩情。
“不要!我不要她!”
突然出现的卢修远打断了院中刚刚和谐下来的气氛,周盈是背对着厢房门的,还没来及回头看一眼,就被他一把拽了过去,脚下不稳撞入他的怀中,耳中却听见一声惊呼,再回头时灵儿已经被推倒在地上,不知所措地仰头看着他们。
卢修远揽着周盈不放手,指着地上的灵儿愤然道:“坏女子!走!走!”
奶娘见状忙上去说和,哄道:“公子,这灵儿姑娘不是坏女子,她已经与你圆房了,日后就是你的人了。”
周盈被卢修远揽得死死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卢夫人见状对灵儿道:“还不去扶着你夫君。”
灵儿闻言很是委屈地从地上自个儿爬起来,手指还没碰到卢修远的衣袖,就又被他给推开了。
“坏女子!走!”
卢夫人锐利的目光如芒在背,灵儿忽然异常的心虚,心一横又上前想拉住卢修远,却被他一掌推开的更远。
这一掌推得重了些,灵儿捂着胸口伏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卢夫人脸瞬间冷下去了,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对周盈道了一声:“好好照顾你夫君。”便让奶娘扶上灵儿,跟在她后面一起离开了修竹院。
从那之后,周盈再也没见过灵儿,也没停过她的一星半点消息。
但她知道,灵儿现在肯定还活着,而去还活得很好,她现在想必正被卢夫人养在了某处别苑中,锦衣玉食,只等传出喜讯来,若是能一举有孕,日后定然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若是不能,恐怕就要被如敝履一样丢弃。
不管哪种结果,都是她自己的命数,也是她周盈命中该有的一劫。
经过灵儿一事后,周盈慎重思考过是不是要同卢修远继续这种同床共枕的日子,从前与他同床,心里总是当他成一个孩子,倒也睡得安稳,可是现如今……
她回到院中后,奶娘便不必在此过夜,一直住在修竹院中的小七,在他们成婚之后便搬出去了,眼下又有了新的差事,也不像从前那般常来此走动,院中的人眼少了,有些事情办起来确实方便些。
周盈睡前将院中下人都赶回去,自己收拾了一间空厢房,刚将褥子被子理好,就看见卢修远静静地站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周盈将床上的东西铺好,回头去牵他的手,柔声道:“我陪你回房休息可好?”
卢修远点点头,顺从地被周盈拉着回了房,周盈将他安顿好,熄了蜡烛,刚跨出房门,他就跟出来了。
只得又随他回去,只是这次他聪明了许多,周盈不躺下,他就不躺下,两人在黑暗中僵持很久,周盈先妥协了,合衣随着他一同躺下,原想等他睡着了再悄悄离开,却不想奔丧这几日累着了,竟比他睡得还快。
一夜相安无事,但却不是长久之计。
第二夜周盈聪明许多,临睡前多喝了好几碗醒神茶,随卢修远躺下后没多久,卢修远先睡着了,她偷偷摸摸地起身,很是顺利地回到了收拾妥当地厢房,躺在略有些单薄的小床上时心中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各种辗转难眠。
她这才意识到,这年头醒神茶的功效,比现磨的咖啡加x牛还管用,真是晚上喝一碗不瞌睡,她现在精神得简直能跳起来打死一头牛。
折腾了大半夜,周盈泄了气,从床上坐起来,寻思着去倒杯茶来喝冲一冲药性,却险些被站在门外的黑影給吓个半死,打开门一看,果然又是卢修远。
要不是她起来这一遭,恐怕他要站到第二天天亮了。
第三天晚上,傍晚时罕见的下起了雨,用过晚膳周盈就去厢房里把新铺上的那套被褥给抱回来了。
她彻底妥协了,也看得清楚,不管她怎么躲,卢修远都能知道,还都会找上来,找上来之后也不说话也不敲门,就这么跟罚站一样的站在门口,今夜这么一场雨,虽说不大,却也凉得很,他要是再站上这么一会儿,生病肯定是逃不过,她也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愧疚死的。
当初王嫣第一眼见到灵儿时,就看出她不是个稳妥姑娘,卢修远与自己同床共枕这么久都没什么事,单单她一日不在就与她共赴巫山了,周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这件事中卢修远百分百是个受害者,定然是灵儿想方设法**的,搞不好还有霸王硬上弓,不然卢修远见到她时也不会情绪这么激动,对她的碰触这么抵触到出手伤人。
思及此,周盈愈发觉得卢修远可怜,这件事里明明是他受伤最深,看见她去别的厢房睡,他肯定以为是自己抛弃他了,才会这么样傻傻地站着,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乞求她原谅吧?
像个孩子一样笨拙的方式,却正是他一番赤城之心。
周盈不能否认,灵儿之事非但没有让她对卢修远失望,反而愈发看清了他骨子里的真诚与善良。
有些东西不是病痛灾厄能消磨掉的,只因那是一种与生俱来,不可磨灭的天性。
将被褥搬回原本的厢房中放好,卢修远眼中欢喜的光芒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那一夜他一直牢牢将周盈圈在怀中,漂亮精致的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侧,呼吸清浅地睡着,周盈看着他安静美好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指抚平他因梦中的不安而微微皱起的眉头。
“那几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要你了?”她轻轻地问他,又自言自语的回答。
“你是我的小美人啊,在卢家只有我们两个彼此依偎,我又怎么会真不要你呢……”
夜阑静谧,天地无声,只有周盈的轻声慢语婉转低回,梦中的卢修远似乎也被这温柔的话语感染,渐渐舒展开眉头,无意识地向周盈的方向又靠了靠,贴在她颈窝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