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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老头点了烟袋沉默着抽完了一袋烟,才掀开帐篷向外瞧。刘小花连忙伸着狗头要看,麻子一时也按不住她被她向前走了几步。
外头雾茫茫一片,看不见水面也看不见那幢楼了。只听到有什么在地上蠕动。“是蛇吗?”麻子问。
刘小花也分辨不出来。
宁老头侧耳听了好半天,才说“是河要走了。”
刘小花奋力挣扎了一回,麻子全身都压到她身上“不要命了!”
黑皮冲上去就给麻子一口,麻子吃痛松开手,刘小花就冲了出去。她凭着记忆往河边跑,可跑到那儿一看,什么也没了。雾气已经在散,月光下一道弯弯曲曲的小路往陈镇方向去。
她在地上踩踩,干的。没有半点水渍。
一条磅礴的大河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原先应该是楼的地方,除了一些厨余,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周青跑过去拨弄了半天,示意刘小花过去看。
那边都是些骨头什么的。刘小花没看出是什么动物,到是看到一小块下巴部份的骨头上有颗金牙。
毫无疑问,这是人骨了。
麻子问宁老头“师父,这河去哪儿了?”
“走啰!”宁老头眯眼望着远处。
“没人找得着了?”麻子好奇极了。
“也不是找不着。”
“那要怎么找?”麻子猴急。这么大的财路,做行商的谁不想知道呢。
宁老头却笑,说:“这可不能告诉你。”
“为嘛!!”麻子抓耳挠腮“您瞧我们这一次赚了多少!再多做几次,您都可以归乡去了。您就不急?”
宁老头拿烟袋打他“钱是这么好赚的?!”
麻子还来了脾气“您不告诉我,我去问别人。陈镇就有仙家可问,未必不比师父您一个跑四方的知道得多。”
宁老头好笑:“那可真未必。”
麻子将信将疑。
“没仙家的时候,就有我们行商了。那时天火降世,梦中传道,还是我们行商先见识了,才传播给世人知道。往往有些异事奇境,也都是行商遇见了,再告知宗门,宗门派遣弟子前去探究。”宁老头说到这个,十分自豪“就说识物之类,活百来年的小仙家未必比我这活几十年的走得路多见识广。人家一闭关,就是几十年,可我们行商,一年四季脚下不停。”
麻子不信“师父你蒙我呢!”
宁老头大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说:“有些东西,我们知道的,他们未必知道。他们知道的,我们未必不知道。你以后就懂了。”
麻子琢磨半天,也拿不准宁老头这次是不是哄自己的,最后也没法,认了罢,跟着宁老头身边嘀咕“师父你就告诉我吧,我真不去冒险,我就是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刘小花也跟着宁老头打转。
宁老头逗了他们一会儿,才说:“要找这河,要的东西多,有些东西我老头子一辈子只听过名,见都没见过。那好些东西全买回来花的钱,是我们今天赚的几百番也不止。就为赚这点钱,去找那河?本都要亏完了。傻孩子!”
说完起兴道:“要说见多识广,咱们行商的东家西里陈氏的人才是这个!”说着指指陈镇那边,比比大拇指。
陈镇就在西里东面。
说起行商,宁老头有意让自己徒弟知道多点“西里陈氏和忘川重月宫原是同宗,西里陈氏的老祖宗安康公与重月宫的老祖两兄弟志不同道不合,那时候,重月老祖身为嫡长做了一族之长后,意欲往修道之路上走。可安康公坚守祖训不肯入仙道,以为陈氏后人当以掌理祖业维持行商行馆为重,于是才分了宗,安康公带着人到了西里,聚集之地渐渐就有了陈镇。而重月宫那位去了忘川。”
刘小花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宁老头见刘小花只是默默坐着,到有些心疼她,只以为她失去了主人,心里难过。把自己攒的肉干,又给了她一些。刘小花不愿意再吃他的东西,只好强打起精神来,不再怏怏怏不乐。
之后一群人还是回到营地,等到第二日天亮了便动身进城。
陈镇说起来也不大,很小的地方,但是异常繁华。
刘小花原本打算进了城就跟宁老头告别的。可到了行馆才知道,陈家家主今天办寿酒,行馆里的货郎都去讨酒吃,宁老头自然也不能免俗,把行馆的那一份钱交了之后,就带着麻子和刘小花往陈家去。
陈家主宅就在镇子中心。好大的院落,五进五出恐怕也不止。麻子看得直咋舌。不过陈家外头招呼行商的主事十和气,见到宁老头带了狗来也并不以为意,还笑他,怎么几只狗瘦成这样,是不是太小气了。
宁老头抽着烟袋跟他寒暄几句,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说“我今次可遇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刘小花连忙紧走几步,跟他近些。
主事一听的拉着宁老头走到人少的地方“什么事故?”
“我遇到河啦。就在镇子外头。”宁老头说。
那主事的一听就明白,‘咿’了一声“你到是运道好,今日要讨个赏了。”立刻招了个伙计来,让他照应着前头,跟宁老头说“你来。”
带着他急匆匆往后头的院子去。
宁老头见刘小花寸步不离跟着自己,并不赶她。
一行人进了后面,主事的让宁老头稍等,去厅里一会儿,才出来,招手让宁老头过去。
宁老头连忙拍拍衣裳上的灰,又扯了扯衣角,把烟袋子别在腰上,才进厅去。
这次主事的人再不让刘小花跟了。
让她在外头等。
刘小花便跑到门边上往里头望。
先看到的是宁老头的背影,他站在堂下回话,向上座的人讲自己是怎么遇上的,那楼里又有些什么样的人。
宁老头说得到有条理,最后道:“出来的时候,遇着了仓田家的管事娘子,带着厉家的小先生,随家的公子,另有重月宫与鳞山的几位仙家。这几个人小老头是见过的,所以认得。”
刘小花到吃了一惊,没想到宁老头竟然认得这许多人。
堂上便有个女孩声音问“随家的公子和厉家的小先生都是田城的,你认得也不奇怪,怎么认得仓田家的管事娘子?”
“有一次在田城的时候,遇着她去厉家拿东西。我看她气度不凡,便问了厉家制药的小掌柜,小掌柜说她是仓田家的管事娘子。去厉家替主子拿药的。我便记得了。”
上头问清楚了,便低声议论了几句什么。过一会儿又有一个人问“你去了两日,可遇见他们几回?堂中可还有别的人?”
刘小花觉得这声音实在耳熟,冒险往前头走了几步,才看清楚竟然是姬安。见姬安向这边看过来,连忙退了几步。
宁老头说“其它的人到不认识什么。只见到一个食客大概是姓宋的?是个小修。不过小老儿瞧着,那位掌柜的到是有些眼熟。”
女子连忙追问:“是谁?”
宁老头为难:“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的。可一时也想不起来。”
女子便生气恼道“真是没用!”
到是有另一个女子安抚她“他年纪大了,一年到头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偶尔有一两个记得不是那么牢的,也是难免。姐姐不要生气。”
女子更气了:“就你大度!哪一天不拿我当伐子显出自己来,是不是就浑身难受!”
另一个女子委屈道“姐姐……我……”
到是有个中年男人喝斥“好了!你也不要老是寻意儿的不是!你看看你有没有做姐姐的样子!”
那女子只有更气的怒道:“你老向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女儿!”
说完就有个人影冲出来,刘小花没能避得开,被她踢了一脚。好在刘小花重,也没被踢走,到是那女子被绊了个踉跄。回头见是只狗绊的,狠狠骂了她一句。
外头主事的连忙迎上去扶她“大娘子没事吧!?”
她也不领情,一掌扇过去脸打得啪一声脆响“你往哪扶!”
主事连忙退开。不敢再上前了。
刘小花连忙跑开了,等等这位大娘子走了之后,才又跑出来。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蹲着。
里头中年男人大约是陈家现在的家主,正汗颜道“小女被她母亲娇惯得厉害,见笑了。”
姬安说“哪家女儿不娇气呢。”又说到那条河的事情上去。
“竟然没想到我们要找的东西,咫在近尺。如果既然失去了踪迹,不知道可还有法寻来?”
陈家家主说“要是昨日来问我,我也拿不准,可今日有了老宁头,却是不难了。要找这个东西,其它的物件都好备,可找起来多少还是得凭运气。但有了老宁头这个三日之内去过一次的人,就简单得多。您只管把东西备好准备上路,晚上我们便能出发。”
姬安长舒了口气,站起来冲着陈家的家主拱手“办成这件事,我家公子必有厚报。”
陈家家主也不受他的礼,连忙站起来扶他“哪里哪里。能帮上大公子的忙就好。不敢图报,不敢图报!”
又对宁老头说“这一趟不会短你的,只要到了地方自然也不会让你涉险。你且安心。”
宁老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踌躇,只连连躬身“全凭主家做主。”
出来站在院子里叹了口头,回头见到刘小花挤出个笑脸来冲她招手“来。我们吃席去。”
刘小花到不免为他担忧。他一个行商,又不是有修为在身的人,要是路上遇到什么险阻,恐怕真的难以全身而退。眼看就能养老,却偏碰到这样的事,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可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推到麻子身上。提都没有提麻子也去过。
宁老头到了前厅,几壶美酒下肚,心情到好几起来,抱起让刘小花放到板凳上头吃肉,对她说“这回赏可不会少。回去修个大屋,再继儿子都是可以的。”要是没几个钱,又是长年离家的人,自然族里不会愿意主事让他继儿子,可有了钱就能疏通。请了仆奴,又有屋有房,族里也不敢轻视,只会越好越好的。
刘小花到佩服他,凡事都会往好的方面想。本有的郁结,都变成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宁老头喂了她,才发现其它两只不见了。
刘小花在府里窜了半天,也没找着。在心中喊黑皮,黑皮也没反应,不知道跑去哪里。不过走着走着,刘小花到发现自己好像走得太深,所见之处到处都是花啊树啊,还有些待女行色匆匆,少有小厮什么的。
她想着,黑皮和周青不可能跑这么远,可能还是在前头躲在哪里吃好吃的呢。便还原路回去。
从花园子出去一转角,却看见一个万万没想到的人。
她怔在原地,看着那边好一会儿,直到对方扭头看到自己,才突然回过神来。转身就跑。
可跑了几步,想想,又还是回头。
不过没有走近,只是躲到一边从草叶的缝里往那边看。
打扮得体的陈氏,正和颜悦色与一名少女讲话。
那少女长得跟陈氏有几相像,大概跟刘小花差不多年纪。不过皮肤水嫩泛着健康的光泽,不像刘小花皮肤不怎么好。毕竟她在外头受日晒雨淋,修行又还不够驻颜的。刘小花看她的手,纤长白皙,一点茧也没有。
陈氏抚着她的头发,慈母之情溢于言表。
以前陈氏也曾这样抚过刘小花的头——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突然之间,刘小花又觉得好像并没有过去之久。那时候自己跟陈氏,也算得上母慈子孝。
可那个时候,陈氏也没有用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过自己——并不是说不温柔,可这种温柔与那种温柔,天壤之别。
刘小花觉得自己在这里看着她们,也没有什么意思。
她与陈氏已经恩断意绝,所以她从被陈氏刺了那一刀之后,便再也没有关心过她现在处境如何。陈氏也丝毫没有再关心她怎么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看着她们没有动。
陈氏毫不知情,对少女说“你兄长如今已坐上圣帝之位,这里头确实有我们的功劳。你兄长也素来孝顺,记得我们的好。可他现在也自身难保,大公子与他同盟,相互没少过招,如今他虽然活下来的,可到底关系微妙。我能安全回到陈家,还不是大公子拿捏他的一个筹码吗?退一百步说,就算他圣帝之位坐得再稳,再有权有势,再好,他的终过是他的,你能依靠他一时,也靠不得一世的。这人世间的事,母亲早看得明白,别说是兄弟夫妻,再亲的人也有各自飞的时候。别人再好,这人与你再亲,到底都不如你自己有来得好,自己有本事那腰杆才挺得直,才能活得舒畅。此次你舅舅要与大公子联手去灵冢便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你可知道‘如意’这种东西,在那里都不过是寻常,可见得那边有多少奇珍了。你去了只要能得一两样好处,都会受用终身。若是再能与大公子说上话,使得大公子不再生你的气,就再好不过。他将来必将国宗拿在手里,你再修起道来,还不是如有神助吗?你再见他,切不可使小性子。不要以为他看上去和气,就好说话,渐渐自大不把他当一回事。”
少女不服气,小声辩解:“是他许诺我,让我做圣后的!我不过催促他几次。哪里有不把他一回事。”听声音原来就是厅中另一个少女。
“傻丫头!他以前照顾你,是为了与我和刘二结盟。你宿人篱下,凭什么让自己的丫头对他不敬?催他这个催他那个?你还真当自己是落难的大小姐,他是护卫你的下人不成?”陈氏说得又叹气“他那种性子,不显山露水,你就以为他好人,把自己当成能主使他做事。你身边那个丫头是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吗?做圣后的事你不要再想了!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
刘小花还记得,自己从田城出来,冻死在雪地里时,似乎是有个人跟姬六说过话。提到许诺自己小姐为圣后的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身边的人。
提起姬六跟陈氏刘二之间的事,刘小花其实也早隐约有数,今日到是得了个准信。
不过,刘小花不愿再听陈氏讲下去。
她记得,当年女子该不该修道,陈氏不是这么同自己说的。
当年,陈氏说,成仙得道不是好事,世间没有几个成仙得道的,她说,阿娘会害你吗?平平淡淡才是福气。纵然是有一身本事,没有得力的娘家也落不得好。只有靠着兄弟才是出路,把好机会都让刘二你才会好。
以前刘小花就知道,这话不尽然。
但后来偶尔夜深人静,也还是会反思,自己对陈氏不闻不问是不是太过无情。也许陈氏对自己是有那么一分真心。
可是到了今天,看着陈氏跟陈意儿,她才真的完全冷下心肝来。
也好。再不会问心有愧。
可也真奇怪。她自来后,有许多大事在她身边发生,她的人生被其左右,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她心思简单一点,说不定仍然对亲情还存一丝幻想,在这些亲人身上,也能找到一些所谓的温情。会按她们说的去做,去走,可能也大小姐做着,大奶奶当着,最后或者是要为了他们一死,可到死也觉得自己死得有意义,死得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人是能看清本质却孤家寡人好,但是懵懂无知却死也觉得人世有真情的好?
可真难选。
刘小花转头要走,回身就看到周青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下头。她走过去,想说点什么,但发出来的只有一声低低的呜咽。她觉得这声音听上去实在太伤感了,就好像她会被这种不相干的人伤了心一样。好笑。刘小花抬起下巴,昂着头,甩着尾巴,目不斜视地走了。
周青看看花丛后头的母女,目光冷漠,扭头摆摆尾巴跟着她。
陈家的队伍是在日落之后才出发的。
领头的是两只小腿高的老鼠,由宁老头牵着。随后是姬安找来的一些修士。
陈家来了五个人,三个男的二个女的,其中就有陈意儿,有个长得还不错的男子对她十分殷勤,跟前跟后。另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陈家的大娘子。
队伍中间有个薄纱罩着的小撵。却不是人抬的,自行悬空跟着队伍前行。里头不知道是什么人——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人。但如果有人,应该是姬六也说不准。毕竟听陈氏的口气,姬六应该会一起去。可队伍里并没有他。
一队总共不到十七人。
宁老头见刘小花硬是要跟着来,赶也赶不走也是没办法。本来他是让麻子带着狗在陈镇行馆等着自己的。可既然刘小花这三只跑来了,也只好让她跟着。队伍里对这几只狗也不甚在意。
陈镇街上挨黑就没了行人,家家闭户,铺铺关门。不知道是不是早得了信。这队伍一路默然,走到陈镇的牌坊下头,停了下来。
陈家来的人里稍沉稳些的一个男人上前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清点人数。刘小花非常紧张。她已经尽力用自己的灵把自己做为人的气息掩盖起来了。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探到。
周青到显得很镇定。
那男人站了一会儿,便向姬安走过去,应该是报了个数。
姬安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那男人才走到路边起坛。
刘小花松了口气。
关注起那个男人起坛的法子来。起坛作术法是要有修为的。看来陈家也并不是完全不懂修道。他烧了几张符之后,周围突然起了大雾。
不过一会儿,就看不清别的东西了。就好像四周的一切都已经被雾吞噬掉。但是这些人早有准备,雾起后立刻就让宁老头把手上的油灯伸过去,他吹了一口气,那灯便点上。
全队就只点了这么一盏,并且油灯看上去是个老物件了,又黑又脏,没有防风的罩子,灯芯烧起来淡淡昏黄的灯光看上去不亮,却在雾里照出去老远。
刘小花发现,那些被照亮的地方,也并没有显出陈镇的景色。即没有楼,也没有街,更看不见牌坊。只有荒凉的路。龟裂干旱贫瘠。好像这队人再向前一步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这灯千万不能灭。”点灯的人对宁老头说。
宁老头到底是长年走四方遇过事的人,现在到不慌张。小心护着灯,牵着老鼠,走到最前面,腿不颤心不惶。对刘小花说“好孩子啊。走嗦。”便往路上去。
刘小花跟上去,还怕黑皮会乱跑,时不时厉声喝止。
走了一段原来提心吊胆的人见风再大灯都没事,自己也没有遇到危险,到是松懈下来。看着一只小花狗把一只小黑狗喝来喝去,都觉得有趣。
不过刘小花偷偷摸摸地用灵去探了探,却发现一件事。
出门的时候,她试探过了,这里一共十七人,加上她和周青是十九人。黑皮不算。
可现在,有二十人。
她回头去看,大家都开始低声闲聊了,没有一个看上去不对的。谁也没有意识到,无声无息多了一个。
可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身边的每个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如果多出了生人,应该马上就会发觉。她假作无事,从队伍前头跑到后头,又后头跑到前头。数着脚一双一双数个来回。
更加确定是多一个没错。本来十七人,却有十八双脚。
她又仰着脖子按人头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