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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忆开始,宋伊乔和母亲特别亲,几乎是一直黏在一起,反倒不怎么随父亲。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和父亲腻在一起,只有她反着来,惹得父亲经常大呼吃醋。
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每晚睡到温暖的被窝里一边听着母亲呢喃的温柔歌声,逐渐进入甜美的梦乡。
……但是,一切都没有了。
从那个晚上开始。
她僵硬得像块石头,傻愣愣地盯着倒在血泊中的母亲,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歌谣也没有了,笑容也没有了,只有几只苍蝇在那张温柔的脸颊上盘旋、落下,然后,将咸腥的血液吞进腹中。
后来怎么样,宋伊乔也不太记得,似乎大脑中枢都在控制着不让她回忆起那段恐怖的回忆。她唯一能记起的则是第一次去看望母亲。
那天正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和父亲像傻了一样站在墓碑前一言不发。宋伊乔抬起头,看到父亲的眼睛布满血丝,无神地望着崭新的墓碑,上面有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笑容温婉,能包容整个宇宙。
宋伊乔意识到什么,突然泪流满脸。
她的拳头紧紧握住,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回荡在墓园,连雨声都遮不住。
她没有妈妈了!
……
“我总觉得这孩子有问题,你不信,现在出事情了!”
“妈,你怎么能把事情怪到小孩子身上呢?”
“如果不是她……”
老人的话说了半截倏地住口,她看到宋伊乔正站在门外,面色苍白地听着。
“乔乔?”
宋秋荣担忧地叫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你怎么过来了……哎你要去哪里?!”
他还没说完,宋伊乔拔腿就跑,只听啪地一声门被大力关上。
“你别去找她!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她气得脸都发颤。
“妈!她是你亲孙女!”
“儿媳都没有了,要孙女干什么,给你二婚添个累赘吗!”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两人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快要掀翻屋顶,都忘记了飞奔而出的宋伊乔。
大街上冷冷清清,几乎没几个人。宋伊乔一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嗓子痛得厉害,这才精疲力尽地放慢步伐走到附近的公园。
她坐在秋千上,无神地望向天际。
一望无际的蔚蓝。
他们说得对,的确是自己害了母亲。如果不是那天闹脾气执意不去父亲公司的全体旅行,她就不会纵容地留在家里陪着自己,也不会迎来这一场灭顶之灾。
……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都是她的错。
而且,当初勇敢一点,偷偷把床沿的手机拿下来报警……手机距她只有一个胳膊的距离,但是宋伊乔怎么也没有勇气探出头把手机拿下来,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们抢东西、施虐、扬长而去。
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一直酝酿,化为巨大的阴霾,遮住了宋伊乔的整个人生。
她想赎罪。
她跟着神父诵读了多少遍的圣经都无济于事,恐惧的迷雾还是缠绕着她,在多少个午夜惊醒,女人的痛苦呻.吟和求救成为了她最痛苦的梦魇,无法消散。
最后,恐惧逐渐扩散,变为不愿意和别人交流,脱离社交群体。在父亲组成新的家庭后,她离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人住在逼仄的出租房里。
宋伊乔掩饰得很好,表面上和任何人都能平和相处,但却对这个世界都怀着深深的害怕。
她不知道该怎么毫无愧疚的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
永远忘记那段过去。
当宋伊乔盯着卡洛琳那双惊惧交加的双眼,恍惚间,竟然像极了那晚母亲的模样,她的心中弥生一个不可告人的想法:是不是……是不是帮助卡洛琳,就能减轻自己身上的罪孽?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被自己吓到了。
但一旦这么想,宋伊乔就止不住地开始幻想会脱离旧日的痛苦,从此能够放下一切重新生活——
她浑身发冷,双手颤抖,答应了卡洛琳的请求。
闭塞的大脑已经开始拒绝为什么卡洛琳会请求她帮忙、失手杀人也有罪、如果没有成功的下场……一切的一切都被她故意甩到脑后,她只有一个念头:救卡洛琳!
宋伊乔忽视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完全不像电影里演的一样说杀人就杀人,甚至像汉尼拔一样吃人肉。她在最无助的时候竟然想到的是夏洛克,不是因为有异样的情感,而是她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最熟悉的是夏洛克,明白就算对方拒绝也不会将她的秘密告诉别人。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分尸的行为是不正确的,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赎罪根本不可能,当夏洛克让她赶紧离开这里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暗暗松了一口气。
……直到那场大火。
望着焦黑的大楼,她的心脏顿时缺失了一块,被闷头一击却无力反驳的痛苦感萦绕着内心。恍惚中像有一个人拼命嘲笑自己:不是要赎罪吗?你看,罪恶的念头能让你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耳旁的嘲笑声越来越清晰。
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
是你让整个家庭支离破碎!
是你让外婆伤心到病逝!
是你放弃了卡洛琳!
都是你的错!
你的错!
宋伊乔猛地惊醒,惊慌失措地喘着气,突然,她发现眼前的面孔十分熟悉。
“朱尔斯!”
竟然是那个魔术师!
他穿着“丹尼尔”医生的白色大褂,卫生口罩被摘掉,露出和善的脸:“好久不见,宋小姐。”
“你不是死了吗?”宋伊乔警惕地站起身,语气冰冷,“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最可怕的是,朱尔斯两次对她起了杀心,系统却没有警告,这也是宋伊乔疏忽的最大原因之一。
“我是谁并不重要。嘿,别紧张,让我们回想一下当初你如何害死了你的……”
朱尔斯的话还没说完,宋伊乔一拳就将他打飞。只听“咚”地一声,他重重摔倒在地上,鼻血横流,捂着鼻子痛苦地哀嚎。
“真是天真,以为我还会和你讲道理?”
宋伊乔蹲下去,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如果你再不说,我就动手了!”
朱尔斯挑衅地笑出声:“那你打死我啊。”
“你!”
宋伊乔克制不住愤怒的情绪,掐住他的脖颈:“你要死吗!”
“啊啊啊——”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救命啊,这里有人要杀人了!”
她呆了一下,突然呼啦啦冲进一堆人,有打抱不平的路人,还有几个在附近吃饭的警察。糟糕的是,其中一人昨天才被她揍过——格雷夫。
“我瞧瞧,你又惹了什么事情?”
格雷夫得意地勾起唇角:“这次总不是我的判断失误了吧!”
“恐怕还是这样。”宋伊乔面无表情地松开手,“记得前一段时间在剧院被活活砸死的朱尔斯吗?他又复活了,就在这儿。”
“你疯了吗?”
他们都表现出惊讶的模样。
“小姐……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咳咳……”躺在地上的医生痛苦地咳嗽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宋伊乔不敢置信地回头,刚才还在和她对视的朱尔斯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一脸鼻血的丹尼尔!那个心理医生!
“不!不对,他刚才还在和我……怎么会这样!”
她茫然无助地望着大家,却看到一群人满脸警惕和质疑,生怕她狂躁之下再伤害到别人。
这么多带着敌意的目光再一次在宋伊乔的心脏狠狠戳了一刀。
“你有权保持沉默。”
咔哒一声,冰凉的手铐紧贴皮肤,格雷夫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在耳旁响起。
“体会过坐牢的滋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