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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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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正怒火中烧,听到旁边有人发出嗤笑声,更是气得恨不得跳脚,奈何此时全身无力,脸上的红晕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被激出来的,还是实在病得厉害烧出来的,只能狠狠瞪着王述之:“你笑什么?!”

    王述之一脸莫名,这回倒不是装的,实在是司马嵘躲得快,刚发出笑声就迅速埋头藏在他身后了,导致他这个站在前面的人背了黑锅。

    不过这黑锅他倒是背得甘之如饴,也不解释,只一脸无赖相,笑嘻嘻拱了拱手:“下官听闻永康王病得起不来,这会儿见他气色似乎有所好转,心中高兴,这一高兴,自然免不了会心一笑,太子殿下您说是不是?”

    太子胸口起伏得更厉害:这叫会心一笑?这明明就是在嘲笑孤!

    自小骄纵的太子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屈辱,短短数日把所有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当下再不多言,只目光阴狠地看了看王述之与永康王,转身欲上马车,又忽然顿住,沉着脸道:“将马车里里外外查仔细了,可别漏了什么机关!”

    王述之惊诧地看向永康王:“太子这是……”

    永康王一脸受伤,连声哀叹:“唉……侄儿性子真是急躁,即便有再大的误会,咱们也是亲伯侄啊,伯父又岂会拿你的性命当儿戏?咳咳……唉,伯父心中真是……”

    太子的恶名迅速传遍永康县。

    王述之见他登车,疾走两步招手道:“且慢且慢!下官正打算回京,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妨等下官一道上路,如今外面不太平,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太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道:“嫌弃!”

    司马嵘差点又要笑,连忙忍住。

    王述之回头,难得见他笑得如此畅快,又见他抬起眼,漆黑幽沉的眸子闪着细碎的波光,不免看得一阵心神摇荡。

    太子离开后,王述之并未久留,只与永康王话别一番,就带着司马嵘离开了。

    在永康王府时,司马嵘始终微垂着脑袋,永康王又恰巧在兴头上,也就不曾注意他的相貌,待人都离开后,便兴高采烈地回到堂中,端坐在中间,沉声下令道:“明日起开善堂广施恩惠,就说本王被太子气得病情加重,行善举是为了积德祈福,希望上天能保佑太子平安返京。”

    永康王府门外连夜搭出来一个棚子,消息火速传开,百姓们纷纷涌来,得了好处心中自然高兴,连夸永康王心善。短短数日,永康县家家焚香,祈求永康王早日康复。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以讹传讹,到最后永康王俨然成了受害受苦之人,而太子则背上了不仁不孝之名,等到太子回京之际,朝中已经把永康县的事绘声绘色传了个遍。

    庾皇后惊闻消息,连夜偷偷派人出城迎接,听说太子病了一路,心口大痛,原地转了几圈,急急传消息叫太子装晕,自己则跑到皇帝跟前扑通跪下,垂着眼泪戚戚道:“昌儿一向孝顺,外面那些传言也不知怎么起来的,定是有什么误会……”

    庾皇后在皇帝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弱小模样,这么一垂泪,皇帝哪里还硬得下心来责备,只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好言好语地哄:“一切待昌儿回宫再说,事情究竟如何,总要问个清楚明白,朕是不会随意相信那些无稽之言的。”

    庾皇后不吵不闹,只万分乖觉地点头,眼泪却怎么止都止不住,接连换了几条帕子,终于听到太子回宫的消息,顿时面露焦急地站起来,疾步迎上去。

    太子是被抬进殿中的,面色苍白,双唇干裂,只闭着眼一个劲儿呓语:“父皇……母后……”

    庾皇后见他气色不好,本就心疼得厉害,再加上有心做戏,当场就双腿一软差点晕过去,让婢女扶住,又跌跌撞撞扑到太子身上,在他脸上摸摸,又抓着他的手,哽咽道:“昌儿,你醒醒……”

    皇帝虽一时不确定永康王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可传言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对太子十分不利,心中不免责怪太子处事不周,不过眼下听他左一声父皇、右一声母后地轻唤,又觉得他实在是个孝顺的,终究不忍苛责,便命人将他送回东宫,又命太医谨慎医治。

    庾皇后一路跟到东宫,待太医看过后屏退所有人,拿帕子擦擦脸上的泪,瞬间便敛起哀戚之色,只眸中留着实实在在的心疼,低声道:“昌儿,你一路受苦了。”

    太子睁开眼,所有委屈愤怒涌上心头,立刻从榻上爬起来:“母后!”

    庾皇后摸摸他消瘦的脸颊,肃了神色:“究竟怎么回事?可是永康王不曾善待你?怎么好端端变成这般模样?”

    太子咬了咬牙,遂将路上落水又遇火灾,各种狼狈,以及到了永康县被抓入大牢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又狠声道:“永康王装病装得也太明目张胆了,故意将我关入牢中,却还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长辈模样,瞧他那份阴险与王述之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不定他们二人私底下早已联了手,这次特地将我骗过去,就是为了害我!”

    庾皇后听得蹙眉,沉吟道:“永康王有夺位之心倒是极有可能,只是王氏支持他却有些说不通,王氏当初挑中四皇子不就是觉得四皇子好拿捏么?若是改投永康王,岂不是自取死路?一来得罪了郗太尉,二来,永康王可不是善茬,若是他得势,以后恐怕会反咬王氏一口。王述之是个聪明人,又岂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

    太子听她说得极有道理,便点点头,又冷哼道:“聪明什么?阴险狡诈罢了!蛇鼠一窝,趁早端了!”

    庾皇后怕他气坏了身子,忙按着他让他好好歇息。

    第二日,太子“悠悠转醒”,立刻去面见皇帝:“父皇,永康王精神奕奕、红光满面,根本没有生病!儿臣这次去还遭了他的算计,先是让儿臣的马车摔下浮桥,见儿臣未被淹死,又在林中放火围攻,之后又命人将儿臣抓入大牢,关了好些天,连饭都不给吃!”

    皇帝听他将此行的遭遇讲完,蹙眉思索,途中遇袭一事,于俊达昨日已经禀报,可永康王病没病,于俊达却与太子说辞不一,也不知究竟谁撒了谎。

    太子见他神色不对,心中不由打鼓,心思转了转,又道:“依儿臣看,永康王必有反心!”

    皇帝大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太子见他终于变了脸色,心中得意,愤怒道:“永康王藐视圣旨,不仅藐视,还将圣旨扔脚下狠踩,踩完了似乎犹有不甘,还命手下众人往圣旨上撒尿,永康王如此侮辱圣旨,这不就是侮辱父皇么?”

    皇帝听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黑,气得头发晕手发颤,怒道:“竟有这种事?!”

    “那还有假?不然圣旨都拿出来了,他为何还要将儿臣关入牢中?显见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皇帝听得怒火更盛,当即下令,“拟旨!传永康王入京!”

    此时王述之正在回京的路上,听闻皇帝宣永康王入京,大笑不止:“晏清,你觉得永康王会奉旨入京么?”

    司马嵘亦是忍不住笑起来,应道:“属下还真是猜不出,永康王心思深,有可能假称病重违逆圣意,也可能说自己病治好了,精神抖擞地去京城,就看他怎么想了,横竖都是要将皇上气个半死。”

    王述之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大笑,笑完一拂袖,指向旁边的案几:“对了,替我写一份折子。”

    “写什么?”

    “参太子一本,太子不仁不孝,不宜做储君,当另择贤明。”王述之笑意盎然,边说边紧紧盯着司马嵘。

    司马嵘眸中微闪,似有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垂眼点点头便开始研墨。

    大晋皇帝一向受世家门阀挟制,储君的废立亦是受世族影响颇大,王述之堂而皇之请旨废太子,只要师出有名,便不算逾越。

    更何况当年魏篡汉,晋又篡魏,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大晋历代皇帝根本不敢将“忠”字摆在第一位,便另辟蹊径开始强调“孝”字,及至如今,以孝治天下已经深入人心,若是谁对长辈不敬,别说遭人白眼,就是被唾沫淹死都是极有可能的。

    这回弹劾太子,虽不见得真能将太子击垮,但认真做起文章来,也够他受的了。

    司马嵘心中隐含期待,便沉着眼眸提笔疾书。

    此时已接近黄昏,夕阳逐渐隐没在山峦间,王述之挑起灯,在一片寂静中凝神打量他的侧脸,虽不想调查他,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猜测:或许他是为了对付太子?至于原因……难道因为他的家破人亡败庾氏所赐?

    司马嵘写完折子,搁了笔,抬眼看过来:“丞相请过目。”

    二人目光相接,忽然凝住了一般。

    司马嵘首先醒过神来,急忙撇开目光:“先用饭罢。”说着便转身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王述之并未拦他,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面露笑意,悠悠然地跟在他后面下了马车。

    入夜后,二人在马车内歇息,静谧中听着彼此的气息声,心神有些乱。

    王述之一个翻身,俯到他身上,含着笑低声唤道:“晏清。”

    他一路都谨守礼节,这还是头一回以这么亲密的姿势靠近,司马嵘让他吓一跳,怕自己露怯,又急忙定了定神,伸手推他,淡然道:“丞相有话说?”

    王述之却如一块顽石般贴着他,任他如何推都不避开,反倒双手绕过他的腰背将他抱住,低笑道:“嗯,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发晚了,么么各位……╭(╯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