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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崖则站在原地不敢稍动一下,生怕有什么破绽。哪知喊话之人偏偏就向他面前走来。陆崖微低着头,那人却用手来端他的下巴。以陆崖的身手完全可以随便用一招小擒拿手或者分筋错骨手将这人制住,可此时尹兰还在身侧,为免连累尹兰,自己可不能轻易动手。
那人端起陆崖的下巴,淫笑着说,“这小妞要去哪里啊,上面有令,凡是这几天从这出城的,可都得在意些。”
陆崖不敢答话,怕一出声便露陷,那搭在下巴上的手还放在那,他只好故作忸怩与惊慌,左躲右闪。
尹兰见来人是个守城门的小官,是个汉人,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便知对陆崖动了色心,不禁心中好笑。
只听小官又说道:“你们可知道现在路上不太平,昨晚刚闹完强盗,你们还是不要出城吧。”
陆崖心想:没想到我居然成了强盗,可惜你这芝麻官还不知道强盗便在你眼前,你却不认得。
尹兰道:“我们家就在苏州,轩辕庄的庄主乃是我叔叔,昨晚灯会与家人走失,大人给个方便。”
那小官闻听轩辕庄倒是一皱眉,尹兰虽与杨庄主不熟,可听张世杰说杨庄主手眼通天,连京城都有他的眼线。需知那庄主实际上反叛元朝朝廷,可表面上是这一带的财主,倒是苏杭一带极有名望的一族,因此那小官真有些畏惧。
尹兰这一说,果然奏效,那小官对陆崖也规矩了,问尹兰:“你说你是杨庄主的亲戚,有何凭证?”
尹兰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元宝,足有十两重:“大人请过目。”
那小官接过金子,见上边有“轩辕”二字,正是轩辕庄专用的,知道这女子所言非虚,再看二人衣着华贵,又是女子,李恒大人说昨夜捣乱之人都是粗鄙恶俗之辈,不可能与他们有什么瓜葛,便道:“既如此,你们便走吧。”说罢将金元宝送还尹兰。
尹兰道:“大人就收下,和兄弟们吃个酒吧。将来大人若是升官发财,我们轩辕庄兴许有事还要麻烦您呢。”尹兰张口大人,闭口大人,说的那人心花怒放。
那小官顿时眉飞色舞:“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出手就是不凡,哈哈,走吧,走吧。”
尹兰道:“大人贵姓啊,回去记得与叔叔说一声。”
那小官道:“什么贵姓不贵姓的,小姓邢,邢开阳。”
尹兰招呼陆崖,道:“记下了,邢大人。小蝶,向邢大人谢恩。”
陆崖会意,做了个万福,羞答答地低着头。
邢开阳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标致呢。哈哈,慢走,不送了。”
陆尹二人离开杭州城,一路向南直奔关帝庙。
尹兰见已经脱离险地,歪着头对陆崖上上下下打量起来。陆崖红着脸问道:“看什么啊?”
尹兰转过脸来,不去看他,走了两步路,忽然在马上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好标致,好标致。”
陆崖气道:“那色鬼,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尹兰道:“我也奇怪了,我这么美貌,怎么单单看重你了?”
陆崖道:“你蒙面呢,他当然看不到你,若是被他看到你的美貌,恐怕我们出不来也说不定。”
尹兰忽然把面纱摘下来,道:“我倒想试试,究竟我们俩谁更漂亮些。你刚才不是一直想看吗?别只看一次了,现在让你看个够,等将来我们分别你也能把我记得更清楚些。”
陆崖闻听,反倒不敢多看了,道:“你太迷人了,若是真被邢开阳再见到,恐怕就要收你做小妾了。”
尹兰哼了一声:“有你呢,他不会看上我的。”
陆崖突然大笑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说罢把手伸进怀里,拿出用布包着的馒头,递给尹兰,胸前的双峰也就此瘪了。
尹兰哈哈大笑,那笑容花一样地绽放,陆崖举着手,又呆呆地凝望,道:“吃吧,一直在怀里,是热的呢。”
尹兰确实有些饿了,拿马鞭轻打了他一下,叫他回过神来,才将馒头接过来,果然还带着陆崖的体温。二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一人一个馒头,边走边吃。尹兰过去经历过人间疾苦,也享尽过荣华富贵,吃过的好东西无计其数,可她心里却觉得哪一日也不如这两天与陆崖在一起开心,哪一样东西,也不及这隔夜的馒头好吃。偶尔想想这两天的趣事,便不自觉地笑着。
陆崖见她忽而笑,忽而又想事情,完全不知道女孩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觉得她的笑容美极了,恐怕今生都要为这笑容沉迷下去,此时便是尹兰叫他去死,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听从。
二人各怀心事,来到了城南关帝庙。这是一座空庙,平时也没有什么香火,很破败,门窗俱损,那关帝的大刀已经变成了大棍。
二人进门一看空无一人。陆崖心中不禁打鼓,难道师兄们没逃出来?再看地上生着一堆柴火,似是刚刚熄灭,便知此前有人来过,不知道是不是师兄他们。可现在他们人在何处呢?
尹兰道:“表哥他们呢?”
陆崖摇头道:“不知道,我三位师兄也不见了,可是又仿佛是来过这里,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打斗之声,二人忙奔出庙外,见庙后是一片松林,打斗之声从那里传来,陆崖担心师兄安危,也不知有多少官兵围困他们,便要向里硬闯,尹兰忙一把拉住,“慢,先看看再说。”
陆崖点头,悄悄向打斗之处走去,躲在一棵树后,偷眼观瞧。尹兰也跟了上来,躲在陆崖身后。
只见林中打斗的正是陆崖三位师兄,可对手却不是官兵,而是一个红袍喇嘛和一个身穿兽皮的秃子。
秃子正与谢三安纠缠,出手迅捷如豹,谢三安的铁脚飞石根本无法发出。那喇嘛以一敌二,却毫不畏惧,反而越战越勇,连付二探的轻身纵跃的本领也无从施展,喇嘛另一只手握着一条镔铁长棍,足有七八十斤,长棍舞动如风,陈一华根本近不了身。
陆崖见那喇嘛、秃子以二敌三,不落下风,除了师父和当年的张?再未见过身负如此高强武艺之人,眼见三位师兄要吃大亏,如何还藏得住。
喇嘛那边两个打一个,或许二位师兄尚可支撑,谢三安这边可不行。本身腿脚不便,又无法使用飞石绝技,连连遇险。陆崖见地上有两条树杈,有酒杯粗细,便提在手中,大吼一声过去帮忙。
那秃子探出左手向谢三安面门打去,谢三安抬右手相架,哪知秃子突然变拳为爪,向他腰带抓去,谢三安抬铁脚去踢,却被秃子右手抓个正着。接着他双膀一用力,竟将谢三安举过头顶,然后在空中把谢三安转了个圈,谢三安面朝天,背朝地,秃子向下一带,右腿膝盖向上顶去,若是顶到腰上,谢三安纵然是铁打的也得脊椎断裂而死。
就在这紧要关头,陆崖赶到,也不说话,用树杈向秃子左腿膝盖弯扫去,秃子右膝已然抬起,这一扫,下盘不稳,立时跪倒,手上的力道也偏了,谢三安从空中落下来,铁脚正砸在他的秃头之上,秃子顿时血如泉涌。
另一边情况却不太妙,付二探被喇嘛一掌击中,口吐鲜血,仿似风中败叶,向后飞去,陈一华则抓住喇嘛的镔铁辊,被喇嘛甩得团团转。
陆崖弃了秃子,又来这边帮忙,那喇嘛以一敌三,依然神勇,镔铁棍上下翻飞,陈一华冷不防被一棍击中左肋,可他却仿似不知疼痛一般,疯了一样地往那喇嘛身上扑去,那喇嘛虽然勇猛,见陈一华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样子,倒也有几分怯意。再加上陆崖的树杈,耍起来风雨不透,颇有大家风范,不禁胆怯,心想,中原真是人才辈出,连这女子都这般厉害。他可不知道陆崖是男的,只是瞧着有些别扭而已。
打着打着,喇嘛忽然大袖一甩,跳出丈余远,高声喝道:“姑娘且慢。”
尹兰在树后听得清楚,声音铿锵刺耳,语调又阴不阴,阳不阳,听起来甚是别扭,想是他从西域而来,汉话说不好,就像是西方的那些色目人讲话。
陆崖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这身打扮被喇嘛误认为是女子,便压着嗓子,学着唱戏的花旦,尖声尖气地说道:“有何指教?”
那喇嘛一听,心想怎么这么说话,再看面前的确是位美貌佳人,胸是小了些,可看不出其他的地方有什么不妥,便问:“揽月金鞭辛不平是你什么人?”
陆崖心想这喇嘛还挺厉害的,单从我的招式上便看出我得师父的真传,可见对中原的武术颇有研究,既然如此,也无需隐瞒了,今日之战,绝无胜算,不如用师父的名头压一压他。
陆崖道:“辛大侠正是家师。”
喇嘛点点头:“果然不错,他现在哪里?我正要与他会会。”
陆崖心想不好,这喇嘛武艺不在师父之下,居然未把他吓住,只得道:“你也配和我师父交手,师父便在暗中,他知道你今日在此,特地叫我们几个先来会会你,也不想取你性命,他说:‘只是试一试那两个人的武功’切不可伤了他们。”陆崖的意思是,我们的武功并不在你之下,师父可叫我们别伤了你,否则你早就被打趴下了。这也是稳军之计,你现在虽然占了上风,可师父便在左近,若真杀了我们的人,你也好不了。
那喇嘛果然犹豫了一下,再向林中不远处看去,似乎真有一人在树后,他哪里知道树后藏着的是尹兰,心想莫非仍有敌人在左右?我今日可别吃亏。
喇嘛仍不甘心就走,眼珠转了转,道:“你师父有什么本事,叫他过来,我输给他……也不一定。”
陆崖心想,这人说话可是够别扭的,倒着说,答道:“我师父有四绝,江南人人都知,你在番外异域自然不明。”
喇嘛问:“哦?有哪四绝?说来……”他一时想不起怎么说,顿了一下道:“……闻闻。”。
陆崖忍住笑,信口胡编:“第一绝,风雷拳,出拳带风雷之声,力有千钧之重,可拳开石碑。铁臂熊霸陈一华便是传人。”
喇嘛笑道:“那也算不了什么,我有碎心掌可比。”说罢向地上一块巨石一掌拍去,那石头立时裂为几块,喇嘛得意地看着陆崖。
陆崖额角冒汗,这喇嘛说话不清楚,功夫可真不含糊,今日若吓不走他,我们师兄弟难免要吃亏,单看他这一掌,便知付二探受伤极重,这喇嘛出手狠辣,若再出手也绝不会留情,此时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吹牛:“这也算不得什么,我师父这一拳若打在石头上,石头表面没有裂痕,可里面却全碎了,你可做得到?”
陆崖吹牛吹得有些没边了,自己都觉得脸红,好在擦着胭脂,喇嘛也看不出来,没想到喇嘛点点头:“果然不错,我这碎心掌练到第九重也有这样的功效,不然怎么叫碎心呢?就是只碎心,却不伤其他,在外表看不出来伤,想不到辛大侠已经练到……练到这步田地了。”口气似乎恭敬了很多,改口称辛大侠,当然他也忌讳树后那人是不是辛不平本人。
陆崖心中一宽,幸亏这秃驴的碎心掌有这么个第九重,否则可唬他不住了。他胆子放大了些,继续说道:“第二绝,轻身术,辗转腾挪,飞檐走壁,万马军中如入无人之境。通天灵猿付二探便是传人。”他看了眼付二探,只见他已经不省人事,不免担心起来,可此刻仍然要气定神闲,装作无事一样。
那喇嘛这次倒是未反驳:“这小瘦子跳得确实高,飞来飞去的,我甘拜下风,我的功夫是重下边的,不重上边的。”他见付二探身轻如燕,自然辛不平比他要更强得多。其实,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付二探自幼练习轻身术,有二十多年了,已臻化境,辛不平的轻身功夫反而不及他.。
陆崖接着说道:“第三绝,暗器,脚踢飞石,手发袖箭,百步之内必无虚发,我三师兄独脚金蟾谢三安便可脚踢飞石。”此时谢三安仍与那秃子酣战,但刚才秃子被砸了一下,一时落了下风。
喇嘛闻听此言,倒是真有些害怕,若树后那人暗施冷箭,自己恐怕真的很难躲开,可表面上却仍装做无事,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你来看……”说罢飞起一脚,踢起一个石子向尹兰站的方向飞去,只听破空之声甚响,便知力道不小。
陆崖一见不好,这石子若要打到尹兰,她非受伤不可,也来不及多想,飞身向那石子扑去,刚好他背后背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今早打了个包袱,此时他身子想前扑,那包袱刚好在背后垫着,石子刚好扑哧一声打进包袱里面,冬天的衣服很厚,因此陆崖不曾受伤,但那喇嘛的力气太大,陆崖仍感觉疼痛异常。
他稍定心神,略调整了一下呼吸,此刻倒有些后怕,这下没被打伤,真算是走运了。尹兰在树后看得清楚,也暗吃了一惊,见陆崖无事,这才放心。
陆崖转过身,又呼了口气,勉强笑了笑:“你的暗器不怎么样,连我都接得住。”
喇嘛脸一红,道:“你师父的,比我这一招强吗?”
陆崖也得辛不平暗器真传,从前他倒是想学脚踢飞石,可辛不平却对他说,你没有谢老三的铁脚,脚踢飞石不适合你。因此便叫他练习弓箭、飞镖之类的暗器,陆崖十年在山中无事,经常用石子打鸟,用弓箭射野猪玩,倒是真练了一身暗器本领。
陆崖道:“你看看我这个如何?”说罢从头上拔下簪子来,喊了一声“着”,簪子向喇嘛的面门打来,喇嘛出手真快,抬手便要接。哪知簪子像会躲避一样,竟然在未到他手指可触之处变为弧线,便转而向上飞去,接着,一颗松果从树上掉了下来,喇嘛翻手一抓,松果正落在喇嘛手里。
陆崖笑道:“大师,初次见面,请你吃个松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