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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杼失踪一天多,回来时带了一个人,卢栎在感叹沈万沙‘神预言’的同时,很快猜出了此人身份。
这人一身白衣,隐有暗绣银纹,甚至还洒了银粉,脚瘦长,正合前日在梁间找到的线索。
卢栎清澈双眸看向赵杼,赵杼手负在身后,淡淡说了两个字,“小偷。”
卢栎点头表示明白,摸着下巴观察此人。
沈万沙一头雾水,“什么小偷?”
别人还没来得及应话,白衣人先开口了,“什么小偷,叫我大盗。”他冲沈万沙眨眼,“我可和那起子没品位的小贼不一样……”
“大盗?”沈万沙瞪眼,“那不也是偷东西!”
白衣人桃花眼微眯,内里似有无尽危险,“小子,看在你品位还不错的份上,我原谅你的无礼。”
沈万沙看看这人身上白底银光闪闪的衣服,再看自己身上样样都写着‘我很有钱’的衣服配饰,嘴角撇了撇。跟一个小偷衣着口味相似,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卢栎已经细细打量了白衣人一圈,在这人下衫后侧,找到了一条撕扯痕迹,看形状大小,正与那日在房梁上发现的布条相匹配。
他一边示意赵杼通知外面僧人去请黄县令,一边问白衣人,“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人唇角一弯,风流一笑,“照夜玉美,妙手摘星,世间没有我想取取不到的东西,江湖人称摘星手……美人儿,你可以唤我摘星。”
卢栎一愣,这是在……调戏他?
沈万沙眉毛立刻就立起来了,“管你是谁,给少爷好生说话!”
“嗯……辣脾气,我喜欢。”摘星暧昧的伸舌舔了舔唇,“小模样也长的不错。”
沈万沙小脸立刻红了,指着摘星就骂,“你个变态!”
“舒服……来美人儿,再骂两句……”摘星表情陶醉,双目似含了情,好像非常享受。
沈万沙卡壳了,指着摘星,“不要脸!”
摘星懒洋洋笑了,笑的恣意风流,如沐春风,如果不是他手被绑着,这会儿会有什么样的动作……难以想象。
卢栎懂了,这人很贱。
他上前一步,隐隐把沈万沙护在身后,静静看着摘星,“照夜玉美……你有匹照夜玉狮子?只喜欢玉器?还是觉得夜里一身白衣有玉中君子之风非常潇洒?”
摘星眼睛一亮,神态间似有欣赏,深深看着卢栎,“……你叫什么?”
卢栎却不理他,“妙手摘星……你轻功很好?手指功夫也不错?能比得上猴子么?能偷到猴儿酒么?”
沈万沙“噗”的一笑,“是啊是啊,你比得过猴子吗!明明是小偷夜里偷东西还穿白衣服,脑子被狗啃了吗!”
摘星双眸微眯,“你很好……”
他脚步轻移,不着痕迹后退半步,刚想动,却见赵杼回来了,他眸底闪过一丝思索,站定。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卢栎目光一厉,“三日前丑时,你在哪里?”
“丑时啊……我想想,”摘星眼眸半阖,看起来像在回想,暗里观察卢栎三人。
面前这人年纪很轻,不动声色间就能回转局面,是个极聪慧沉稳的人。他站在穿着金光闪闪像纨绔少爷前面,隐隐护着少爷,还拉着他的手以示安慰,德行应该不错,少爷就有点天真了。
再看赵杼,看似冷漠,可自进来之后视线就时不时扫过两个少年拉着的手,似有不满之意。
摘星唇角微扬,“丑时……当然是抱着媳妇睡觉,怎么,你俩手拉手的,夜里不抱着睡?”
沈万沙与卢栎的感情相当纯粹,而且沈万沙心里对卢栎还有种特别的尊敬,哪会容许他人污卢栎名声,立刻跳脚,“你这不要脸的变态胡说八道什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呢!”
卢栎轻声安抚他,“别气,他就是想让他生气。”
“可是——”沈万沙鼓着脸,气的不行,一时半刻憋不下去。
卢栎小声与他商量,“要不你先出去一会儿?等我们审完他,我再同你讲……”
两人小声商量,摘星视线一直落在赵杼身上,见在他话落的一瞬间,赵杼拳头紧握,仿佛比沈万沙还要生气,摘星得意笑了。
卢栎觉得摘星太狡猾,现在气势正处在上风,大概问不出什么,索性让赵杼把他绑在椅子上,三人退出了房间。
等沈万沙平静下来,卢栎问赵杼,“你怎么抓到摘星的?”
赵杼眸光微敛,“是个巧合。前晚我听到异动,起床跟踪,到一处隐秘之地,内里机关重重,离开不易。我在那里遇到了摘星,怀疑他是此前梁上小偷,便将他抓了回来。”
当然这话里还有很多未尽之言,比如他在秘地看到了很不一般的东西,这个不太好说,关于摘星的部分,倒是可以畅所欲言,赵杼眉眼沉肃,“他说此地附近,有大片尸山。”
“尸、尸山?”沈万沙吓了一跳。
卢栎也眼睛睁圆一脸凝重,“你说的尸山,不是埋葬死人的坟头群吧……”
赵杼摇了摇头,“尸骨堆成的山。”
沈万沙倒抽一口凉气,“那得是多少死人!”
“摘星不肯说尸山在哪里?”
赵杼摇头,“不肯。”
“事关重大,我们需得请黄县令加大侦察范围!”卢栎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问赵杼,“你还记得隐秘之地的方位吗?”
“当时夜黑,我记的不大清楚,只隐约知道是西边。”
几人正谈着,黄县令来了,卢栎简单迅速的把情况一说,黄县令也非常重视,立刻让手下加大范围,尤其西边重点,然后带着王得兴去了房间里审讯摘星。
结果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王得兴甩着袖子气哼哼出来了,“不知所谓!”
显是气的狠了。
沈万沙拉了拉卢栎的袖子,冲他眨眼:虽然刚刚也被气着了,但见王大爷被气的这么厉害,觉得心里瞬间平衡了!
很快黄县令也出来了。他非常恳切地看着卢栎,“他说只肯对你一个人说话……本官这里实在忙的脱不开身,案情又紧张复杂,此事能不能全权拜托卢公子,帮本官问出口供?”
卢栎也觉得摘星这个人很麻烦,但又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突破口,他很想知道摘星看到了什么……挣扎了一会儿,没有拒绝黄县令的请托。
他知道黄县令在利用他,但心底好奇实在忍不住。
送走黄县令后,卢栎叹了口气,心想有一天他一定会被这份好奇心害死……
与赵杼确认几个问题后,卢栎忍着没去问供,饿了摘星一顿,午后才踏入关着摘星的屋子。
“哟,美人儿们来了。”摘星吹了个口哨,姿态非常轻浮。
沈万沙冲他呲了呲牙,没有说话。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问供有意思,跟卢栎保证不会再生气失态,也跟着进来了。
摘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不错嘛少爷。”
沈万沙哼了一声,撇头不看他。
房间内有一套桌椅,摘星坐在椅子上,手被扣在身后与椅背绑在一起,脚和椅子腿绑在一起,椅子被单独放到房柱处固定,他这样的姿势是非常不舒服的。
卢栎见他嘴角干燥略略起皮,慢条斯理的拿起刚刚泡好的热茶,抬的高高的,让茶汤缓慢注入茶杯。
清脆动听的水落在茶杯里的声音,微黄清透的颜色,袅袅飘着的清香……每个瞬间都勾的人心痒。
尤其是口渴的人。
摘星尽可能的表现出不在意,卢栎仍然看到了他喉头微抖,他很想喝水。
卢栎端起茶盏,慢慢呷了一口,“我知道你三日前来过慈光寺,你只要跟我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我就放了你。”
摘星舔了舔唇,直直看着他,“你叫卢栎?”
他的声音微低,带着暗暗的沙哑,很有些性感,‘卢栎’两个字说出来,好像在唤情人的名字。
赵杼目光一凛,冰冷的视线移过来,仿佛带着锋刃,刮的人生疼。
摘星眉梢微挑,看看赵杼,又看了看卢栎,突然笑了,“我这人不喜欢麻烦,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便得拿东西来换……”
他下巴指了指赵杼的方向,问卢栎,“他是你什么人?”
卢栎奇怪摘星为什么问这个,却也平静地答了,“保镖。”
摘星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笑了,笑完与卢栎说,“你说的没错,三日前,我来过这里。”
“你看到了什么?”卢栎急声问。
“不要急……”摘星轻啧两声,“美人急起来就不好看了。”
他仍然下巴指着赵杼,问卢栎,“他的手下也是你的保镖么?”
“手下?”卢栎转头狐疑地看赵杼。虽然他不懂为什么摘星会对赵杼感兴趣,但明显摘星有什么意图,他不能让摘星得惩,可摘星说的话他听不懂,赵杼有手下?他不是失忆退伍兵么?
他以眼神询问赵杼。
赵杼眼梢微垂,摇了摇头。
无奈卢栎与他并未心有灵犀,不懂这摇头含义,只好自己消化理解,这是没有,不知道,还是摘星在胡说八道?
卢栎稍稍顿了一下才答话,神态云淡风轻,“他是我的人,他的手下当然也是我的人。”若赵杼失忆前军阶很高,自然有属下,按现在的关系来说,的确算是他的人;如果赵杼骗他……赵杼为什么骗他?他无钱无势,处境堪忧,实在没什么值得别人骗的……
摘星眸光微敛,笑了。
“那夜我看到了什么啊……我看到了尸体。”他语态轻松,“你的保镖在古墓里也看到了尸骨,他没有与你说?哦对了,那附近啊,有一大片尸山,尸骨堆起来的,那些骨头都是黑的,有的骨头上挂着肉丝,被野兽们啃着玩,啧啧,真可怜啊。”
古墓?赵杼看到了尸骨?为什么回来没与他说?卢栎立刻回头看赵杼,赵杼正好看过来,墨黑瞳眸深邃,似隐了千山万水。
卢栎静了静,又问摘星,“三日前你可看到何人行凶?你说的那处尸山又在何处?”
“啧啧,”摘星微微笑着,“这样就不合规矩了……卢栎,人心隔肚皮,你年纪小,可别给人骗了,你以为的坚强倚仗,或许对你有别样心思呢……”
卢栎淡淡看着他,“我的事不劳阁下费心,怎么,可是累着了,不想回答问题了?”
摘星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其实让我开口很简单,只要你做一件事,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说给你听。”
“什么事?”
摘星扬了扬下巴,笑容暧昧,“亲我。”
沈万沙还是没忍住,跳出来狠狠踢了摘星一下,“你个臭流氓!不收拾你你还当自己客人呢!我告诉你,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能破案!小栎子能找出来谁是凶手,那个什么尸山若是有,他也能找出来!”
卢栎并未阻止沈万沙,指尖敲了敲桌子,“看来你并不想配合。也罢,我们给些时间让你想想,你若想通了,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就放了你,如果等我们查清事实你还未开口——”他笑容灿烂,白白的小虎牙泛着光泽,“阁下怕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说完他不等摘星反应,拉过沈万沙,“我们走!”
“这人可真是讨厌……”沈万沙正准备与卢栎说说这可恶的小偷,回头时看到卢栎与赵杼正在默默对视,眼神中似有火花……
想起刚刚摘星说过的话,他敏感的觉得气氛不对,“那个,我突然想□□事,先走一步,回头再来找你啊……”缩头溜了。
卢栎站在廊下,看着三步之外昂然而立的赵杼,“所以,手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