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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蛟无角,龙首蛇身,鳞片不蔽体,比起龙便是个下等的水生物,心心念念着龙的尊贵法力,却只能丑陋地在深渊盘旋。
恶蛟养了五百年才养出半身鳞片,若真被神荼拔去,它亏损的修为绝对比神荼弹奏一曲“浮生”来的大。
特别此刻,自己的护心麟还让对方扯着,力道稍微大点都是一阵撕裂的疼。
所以,冥主就是冥主,哪怕胡闹地丢了百年修为,也比自己强出不止一点。
长着肉瘤的兽脸哆嗦下,潜蛟那颗巨大的脑袋还算清醒地辩了时局,光秃秃的尾巴扭了扭,软下声道:“冥主,你可怜我是个寒渊深谷里求生存的,对帝王魂动了歪心思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谁都知天下生魂归你管理,我、我是目光窄浅了。”
“哼。”
阿荼手上一动,那恶蛟便让一股大力掼到地上,重重砸在含风殿外。
这一下惊动了守夜的将士,也惊动了荷花池边小柳林中的男女,谢必安老远瞧见李治提着裤子猴着腰窜出小树林,跟一只烧了尾巴的大公鸡似得狼狈不堪,顿觉得好笑的。
恶蛟在含风殿外痛苦地翻腾了一会,突然听得一阵低笑,下意识看过去,便看到了窗边满面悠然自得的谢必安。
澄黄色的立瞳辨认了好一会,突然收缩,寒光眨现。
“是你——”恶蛟摆动麟身,兽脑晃动着凑向谢必安,眉宇那些肉瘤晃过小小的悬窗,几乎能填满那方寸的空间“你居然没死。”
千年之前,洪荒开天辟地之后,量劫现,众生乱。
数万兽族魔物受巫族指引要上犯天宫。
遥遥看着那触手可及的青天白日,却被某位以一人之力全盘碾压。
恶蛟那是还是个小妖物,混在一票大魔大妖里显得微不足道的,被攻击波及时还能躲在大块头的身后图个庇护。
那时,他便看到,云端之上,那单手托着腮仿若看戏的家伙。
就是这样一副优哉游哉的态度,摆混元河洛大阵,嘴角带笑,碾压其下苍生。
你说他是翩翩俊秀的仙,可却是个凶险的存在。
那长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亮利齿,就让从天而降一股大力压回去。
谢必安眼睁睁看着一股金色的电流窜过恶蛟的身体,困着那不断扭动的长蛇身越缩越小,越缩越短……
最后“噗”的一声,一尾灵活的小虫出现在窗沿边,扭着小身子弹啊弹。
阿荼捡起那小虫,随手丢到谢必安手中:“可以留着当个玩具。”
谢必安低头,看着掌心弹性十足的小“虫”,细条条的身子背后有蓝色的花纹,小是小但那脑袋依旧是恶蛟的脑袋,此刻绿豆眼含愤恼羞,张嘴对着谢必安喷出一点水星子,便扭回去用尾巴盖着脸。
太像虫了。
念他原型是个能上天入地的大家伙,谢必安强忍住把这玩意丢到地上踩上去碾几下的冲动,勉为其难地用两根指头夹着恶蛟,跟上阿荼:“怎么办,方才的响声惊动了卫兵和李治了。”
“他们阳寿还长,看不见你。”阿荼白了谢必安一眼,转身上了房顶。
哦对,他是鬼。
谢必安恍然点点头,也跟着阿荼上去了,眼看下边卫兵对着地上恶蛟砸出的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稍后赶来的李治哭爹叫娘地以为房子塌了压了他老子,结果和门口的卫兵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殿下,我们以为你在殿里面守着皇上呢。
哦是吗?我还以为这里没人呢哈哈……
殿下你裤子快掉了!
……
稍后,武才人端着药若无其事地来到含风殿,把托盘交到李治手里时,二人欲说还休地互换了个眼神,各怀心思地走了。
然后,李治端着药进了含风殿,一路赶赴李世民榻前,好声道:“父王,该吃药了。”
昏睡的李世民翻了个身,挥了挥手。
李治便要将药退下去,可突然听得身后人道:“稚奴,留下陪朕说说话。”
“是,父王。”李治把托盘搁在一边,端端正正候在那,聆听对方发言。
“朕方才,做了个很长的梦。”李世民缓缓说着,双目无神看着琉璃顶,“都是些年少荒唐事,朕这一生征战多地,昔日跟着我的那些人,已经很多先我而去了。”
“父王别难过了,您天命护体,定能逢凶化吉的。”李治斯斯文文地回着。
病榻上的李世民咳了几声,突然道:“稚奴,你可知宫中有为武姓的才人?并州文水人士。”
方才还沉醉温柔乡的李治面色红过又白,亏李世民看着天花板,否则定要看着李治给他表演变脸。
“我初见她,并没什么感觉,至多算个娇俏的女子,和后宫佳丽相比,也就是中流。可她接下来的表现,却不得不让人注意她。”李世民说的很慢,很细,身为长者,他将自己能看透的,子女看不透的,用最浅显的语言为其描述清楚“当时西域进贡了一匹宝马‘狮子骢’,良驹性子高傲暴躁,我那些武将一一上了也没驯服它,可这武才人却放话,说她三天就能驯服。”
低笑几声,似乎是记起当时只是小姑娘的武氏自信的模样:“我便为她怎么驯服,你猜,她如何回我的?”
李治心思全然不在这内容上,只担心自己那点龌龊事,不怎么走心问了声:“儿臣不知。”
“她跟我要三样东西:一支皮鞭、一柄铁锤、一把锋利的刀子。说是要,先用皮鞭把马打得皮开肉绽,若是马不听话,就用铁锤敲它的脑袋,使它痛彻心肺;如果还不能制服它,她便要用刀子割断它的喉咙!”
话末,李世民声音倏然拔高,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治吓得不轻,哆嗦着扑上来扶起李世民,为其拍背顺气。
李世民一把抓住李治,老眼燃气一股杀意:“这女人不能留,我死后,让她陪葬!”
“妙,实在妙,李世民觉得自己恐吓地很及时,却怎知在此之前,武媚娘已经给李治灌下了*汤。”谢必安看着眼下一切,李世民看透利害,可武媚娘兵贵神速,二人博弈一番,竟势均力敌的。
阿荼看谢必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分明就是置身度外把自己当做看客,便问:“你看了李世民那么多记忆,多少会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吧?”
谢必安微微眯起双眼,眼皮下那点乌黑闪过一丝凌厉的光,却因为这眼眸微垂的神态藏得很好:“他一直如此,生于王侯之家,江山在握那就必须心狠手辣起来。”
看那孤冷伶仃的神态,阿荼又问:“那这次,你是想起来了?”
谢必安看向自己手心:“乖一点,再乱动,我把你丢在蜘蛛网上,喂别的虫。”
在他掌心扭来扭去的小恶蛟登时安分了,绿豆眼异常无辜的,假装自己是一节树皮。
然后,谢必安又看向阿荼:“你刚才问什么?”
“没什么。”阿荼又看向下面。
李世民说完那些话,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李治绞着手,纠结地看着那将死之人,叹了口气,端着凉透的药走了出去。
这次他没出大殿,而是在卧房外的一席简易凉榻上躺着,也是真打算就这么躺着守一夜了。
虽然心有芥蒂,但入夜已深,李治辗转片刻,便睡着了。
屋顶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悄然无息地又去了李世民床边。
方才当着李治的面动气,现在老皇帝的脸上还浮动着一股不健康的潮红色。
谢必安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让我再一探究竟,你和谢玄怎么走上殊途的。”
说着,一点老皇帝的眉心,继续读魂。
隋大业十三年九月,李渊主力渡过黄河进入关中,开始筹备对长安城的攻打。
也就在此地,销声匿迹许久的李秀宁在度出现在李渊面前,这次,她献上了关中大片土地作为父亲此战的见面礼。
李世民赶赴渭河北岸,要与李渊等人会师,可没想到,领兵前来的,却是个让他等的望穿秋水的谢玄。
谢玄与李秀宁在此地东征西讨联络反隋义军,攻占了户县、周至、武功、始平等地,就坐等李渊他们来了,献上这征隋途上的一份大礼。
遥望一身戎装的谢玄以及其身后那一万多精兵时,李世民只觉得,那可跳动的心因为难平的激动,几乎要跳出胸腔来直奔对方而去了。
“久等了。”策马上前的谢玄抿唇浅笑,这些时日与秀宁奔波在关中,他被晒黑了不少,整个人脱胎换骨似得褪去了一层稚气。
虽然李世民也是如此,他一路征战过来的,手下亡魂不计其数,若要对比下,他会比谢玄沧桑一倍之多。
但如何呢。
他回来了。
隋炀帝远在江都,此刻关内隋军力量薄弱,良兵壮马在手,李氏一举击破了长安的守备,占领都城,立杨侑为帝。
到此,这伐隋战役也步入尾声,再往后,便是收服失地清扫其余势力集团的战斗了。
而也就是在此时,某些隐秘的矛盾逐渐被激化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