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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在柏秀的搀扶下,一步步慢慢地挪动着。因为许久不曾下床,所以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走路是什么样的了。酸软的双腿几乎无法支撑住她有些发胖的身体。颜氏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阿云还等着她呢。
柏秀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量撑住把大部分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的颜氏。因为颜氏要练习走路,所以屋子里的桌椅等障碍物早就搬去了边上,里间特地空出了一块好让颜氏练习。
颜氏越走越觉得自己头晕,身上的力气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眼看着就要走完一圈了,颜氏实在熬不过去,两眼一翻,倒在了柏秀的怀里。
柏秀被她压个措不及防,带着颜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听到里间的动静,外头伺候的嬷嬷侍女们都冲了进来。里屋顿时乱成一团。
谢家祖母听说颜氏陡然间昏迷过去地消息后,心都纠成了一团。她听说马和宇不在府里后,迭声唤如嬷嬷去太医署请太医过来。
太医匆匆赶到,床边的谢家祖母和谢乐知忙让开,好让太医替颜氏把脉。太医翻了翻颜氏的眼皮,又在她两只手分别把了脉,摇了摇头。
谢家祖母见状就知道颜氏不好了,登时晕了过去。
谢乐知把母亲扶住,颤着声音问道:“太医……内子的病?”
太医道:“原先那般将养着,兴许还有一丝希望。如今叫人下了猛药,怕是后头再也好不了了。”他略有埋怨地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求医心切,但有些病是急不来的。如今我怕是蔡御医来,也于事无补,还是……准备准备吧。”
谢乐知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太医这是叫他们给颜氏准备后事。
“真、真的就……?”
太医点点头,朝谢安知拱拱手,“我先回太医署了,倘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蔡御医。”
刚清醒过来的谢家祖母不由老泪纵横。她早就想到了要去找蔡荥,可那人岂是那般容易就能找着的?谢家都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出去,找了多少关系,就是没有打听到蔡荥的消息。
太医的话几乎是给颜氏下了最后的通牒,如今这样,就算真能找到蔡荥,恐怕也只能一试。
谢家祖母扑在昏迷的颜氏身上,“是我害了你啊!”
谢乐知比他母亲惊醒些,脑子一转,就太医口中所谓的猛药就是马和宇开的方子。他们原以为马和宇是真有本事,没想到只是在同谢家虚晃一枪。难怪今儿早上他来找自己的时候说要走,不管自己百般挽留,就是不松口。原来是怕事情败露之后,叫他们给抓了。
怒不可遏的谢乐知忙叫人去把马和宇给找回府里来,“见到人就给我绑了!”
还不等仆妇应了去外头传话,谢凉萤就急匆匆地进来,“我听说娘不大好了?!”
谢家祖母挣扎着从如嬷嬷地怀里起来,把跟前的谢凉萤给推了个趔趄。她本就怀疑谢凉萤当初是特地挑了那个时候,把谢乐知和谢初泉在外头的丑事说出来,就是为了好叫颜氏气上一气,只是颜氏受不住打击,直接倒下了。现在看着躺在床上只能往阎王殿走的颜氏,再去看谢凉萤脸上的焦急,谢家祖母只觉得越看越假,越看越恨。
“你这个小畜生!还有脸到你娘跟前来!”谢家祖母指着谢凉萤的手不断颤抖着。
谢乐知一脸疑惑地看着怒气滔天的谢家祖母,又转头去看一直抹着脸上泪的谢凉萤,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氏的病怎么还怪到了谢凉萤的头上去?!
谢凉萤哭着道:“我今儿才晓得,那个什么马神医其实是个庸医。我亲眼见着他被人给当街打了一顿,如今正绑了去见官呢。我一想娘不是正吃着他开的方子?就赶着回来了。祖母怎么不问缘由就胡乱指责我?那人又不是我请来的。”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谢家祖母喃喃道,整个人不断地往下滑。
谢乐知忙上去帮着如嬷嬷把谢家祖母给搀住,“娘!”
谢家祖母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屋子里登时又乱了。
谢凉萤拉着谢乐知的袖子,“爹,这、这可怎生是好?”
谢乐知叹了口气,皱着眉,“去把先前刚走的太医叫回来吧,请他给你祖母瞧瞧。”希望没出个好歹。
如嬷嬷抹了把泪,脚下不稳地出门去把太医给追回来。
谢凉萤帮着父亲把谢家祖母安置在了外间的罗汉床上。父女俩面面相觑。
谢乐知此时想起之前传来的谢凉萤受伤的事,便问她,“伤好些了没?”
谢凉萤点点头,她略微拉了拉包着脖子的衣领,“好许多了,只是还有些红印子,大夫说得一直用药。”
谢乐知看着那一片红色疤痕从拉开的衣领下面一直蔓延下去,心道当时怕是极凶险。“也是苦了你,当时想来痛得很吧?”
谢凉萤摇摇头,“阿简特地给我请来了蔡御医,所以倒没吃多大苦头。”
真正吃苦头的是压着钱太医不肯放人的周家。不仅周贵妃在宫中被皇帝一顿好骂,就连周家都因此事而被降了职,家里几个京官都被派了出去。
谢乐知心里一动,“哪个蔡御医给你看的伤?”
“就是那个治好了圣上顽疾地蔡荥蔡御医啊。”谢凉萤道,“可惜他留下方子之后就走了,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兴许就是天意吧。谢乐知长叹一声,“罢了,你也重伤方愈,就先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看着呢。”
“嗯。”谢凉萤又多了一句,“爹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派人来叫我便是。”
谢乐知点点头,“去吧。”
回了院子的谢凉萤接过清夏绞干的帕子,擦了把脸。她刚见毕元押着马和宇见官,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如今一头一身的汗,叫她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双珏此时脸色凝重地过来,在谢凉萤跟前一福,凑在她的耳边道:“夫人,吴怡要生了。”
谢凉萤停下了擦脸的动作,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可有请产婆去盯着?”
“都已经备下了,今儿早上刚发动的,此时还没见要生产的迹象。”
谢凉萤把帕子递给候在一旁的清夏,心里不免埋怨,怎么什么事都挤到今天来了。她这边因为颜氏昏迷,谢家祖母晕倒而轻易离不开谢家。可那头吴怡生产,却是个大事。
自古以来妇人生产,大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因生产而死的妇人并不再少数。
从吴怡显怀起,谢凉萤就盼着这个孩子的出世。她知道,只要这个孩子被顺利生下来,柳澄芳必定是要吃苦头了。
她倒要看看,届时向来风光的柳澄芳还如何能在众人面前秉持着一贯以来的风度,把吴怡母子给认下。
“你替我上那儿看着,跟吴怡告声罪,我如今是真不能轻易离开家里头。”谢凉萤吩咐连嬷嬷拿着钥匙上库房里取一些适合产妇服用的药材补品,又从身上取了几张银票给双珏,“把钱给产婆塞得足足的,叫她不要掉以轻心。这个孩子无论是对吴怡,还是恪王府,都很重要。”
对她亦如是。
“奴婢省的。”双珏带着东西,顾不上旁的,直接就出了府。
谢凉萤在屋子里呆不住,最后还是去了谢家祖母那儿瞧瞧。
重新被请回来的太医正给谢家祖母开方子,“都是些常用的药材,并不难买,府上想来也是备着的。谢老夫人向来有思虑过多的毛病,以后可莫再如此了。放宽了心,别再管事了。也不能生气,她到底上了年纪,身子比不得年轻时候,现在是一日不如一日,得好好将养着。”
谢乐知一一应下,让如嬷嬷赶紧去煎药,又亲自把太医送出了府。回来看到谢凉萤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家祖母,不由道:“不是叫你去歇着吗?怎么又回来了。”
谢凉萤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祖母这样子,女儿哪里歇得住。还不如在跟前伺候着,也好替父亲分忧。”
谢乐知叹道:“你是个孝顺的。”又嘱咐她,“莫要叫你妹妹晓得这事儿,她打伤了腿之后性子就郁得很,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头。我又不能事事问她,还是叫她少担心些来得好。”
“都听爹的。”
谢凉萤从侍女手中接过绞好的帕子,不断给谢家祖母擦去额上的汗。可她的心思却随着双珏,飞到了吴怡那儿。
谢乐知见她神思恍惚,以为是在担心颜氏和谢家祖母,便劝道:“你娘……那是命,你祖母经由太医瞧过,说是并无大碍。只你以后听话些,莫要再惹她生气了。”
谢凉萤点点头,道:“那个姓马的,怎么叫外祖家送过来的?外祖母也是,怎么也不打听打听,现在倒好,生生把娘蹉跎成这样。”
谢乐知暗暗咬了牙。颜家不仅是谢凉萤的外祖家,也是他的外祖家。他一个小辈儿,要指摘颜家不好,那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可这事儿的起因,的确是宋氏巴巴地将马和宇送来才导致的。他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面,一切都得看谢参知和谢家祖母的意思。不过要按谢乐知的性子,怕是以后会和颜家断绝了来往。
看看他们,这都办的什么事!
谢乐知知道,颜家把马和宇送来谢家,不仅是担心颜氏的身体。更重要的是希望借由这个举动,能让谢家祖母记着他们的好,日后能再活动活动,替他们官复原职。
谢乐知心中冷笑,如今他自己成了白丁,二哥也因要保颜家而主动提出让官,谢家哪里还能再腾出功夫来去帮颜家。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朝堂上掀起那么大的风波,能侥幸逃脱已是万幸,竟还念着官职钱财。
谢乐知闭了闭眼,强压下心里的不忿。他对谢凉云沉声道:“以后你同外祖家少来往!”谁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因为谢凉萤成了侯夫人而找上门去,以长辈的身份强逼了谢凉萤应下帮忙。
谢家祖母找薛简过府,想定下婚期的事,谢乐知是知道。他倒没有太多的意见,谢凉萤的年纪摆在那儿。两个人定亲的日子也不短了,要正式成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谢乐知并没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只是现在老人家自己都躺在床上,怕是轻易也起不来身。谢凉萤的婚事,又要被耽搁了。
谢乐知不免对这个大女儿有些愧疚,但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能弥补她的。只干巴巴地让她多多休息,好好养伤。
谢凉萤微微一笑,“爹也是,莫要因为失了官身功名而焦躁。爹的本事圣上是知道的,届时自然还有用得到爹的地方。”
“这是薛简同你说的?”谢乐知听说自己有可能官复原职,心中大喜。他不住地搓动着双手,在屋子里来回打转。
谢凉萤把目光放在显得极不安稳的谢家祖母的身上,“阿简虽在圣上跟前,可到底不是圣上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揣摩得出圣意。不过他倒是同我说,圣上有几次提过爹。只要圣上记得,爹还怕的什么?”
谢乐知眯了眯眼,捋着胡须不断点头。这话倒是说到了他心坎里去了。他自负才干,觉得因莫须有的桃色之事而失官,颇受了不少打击。但就像谢凉萤说的那样,只要皇帝记着自己,总有一日能重回朝堂。
就是这事儿,是不是还需要谢参知在背后推一把,谢乐知想不好。等父亲回来之后,怕是得和他商量商量。
谢凉萤见谢乐知缓和了心情,便赶紧提出自己的要求,“爹,我在外头有个姐妹,如今正病着,女儿想出府去瞧瞧,爹可能允了我?”她怕谢乐知不答应,又道,“我也是方才回屋晓得的,也是不凑巧。祖母这儿我也担心,可她那头我也放不下,就想着去看一眼就回来。”
谢乐知眯眼望着一脸紧张的谢凉萤,他此时心情好,就不同女儿计较太多了。反正谢家祖母跟前有自己在,出不了大错。
“既然心里惦记,那就去吧。只是不许很晚才回来。到时家里头人人都在,只你不在,怕是不妥当了。”
“女儿知道了,只去瞧一瞧便回来。”
谢凉萤抓紧时间辞别了谢乐知,也没回屋去换衣服,让清夏取了外衣送去二道门。穿上外衣就上了马车去找吴怡。
双珏扶着满头大汗的吴怡在屋子里不断走动。
吴怡一脸的汗水不断地滴落,有些还进了眼睛,不过这点轻微刺痛感比起她下腹的坠胀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也是打小被家里头宠着长大的,生育之痛算是人生里头一糟的苦楚。实在走得忍不住了,吴怡向产婆求饶,“就让我歇一歇吧,实在走、走不动了。”
产婆收了双珏的大笔银子,生怕吴怡生产有个好歹,一直眼珠子都不错地在一旁盯着。她见吴怡是真的吃不住了,便应道:“那就先歇歇,免得等会儿生产的时分没了力气。”
双珏扶着吴怡坐下,又忙将一碗参汤给吴怡灌下去。“还要不要吃点别的东西?”
吴怡小口喝完参汤,无力地缓缓摇头。她现在没有任何食欲,要不是念着之后生产失力,就连这参汤都不想喝。
产婆用干净的巾帕给吴怡擦掉一脸的汗,摸了摸她的肚子,朝双珏摇摇头。
双珏虽没经历过生产,但同是女子,又常在外头跑,所以还是知道些的。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万一吴怡难产,那可难办了。不论是保大还是保小,都会出问题。
没了生母的孩子,要是被柳澄芳反咬一口来路不明,怕是连命都保不住。没了孩子的吴怡,那就等同于失去了入恪王府的机会。
双珏跟着也急出了一身的汗,她拉紧了袖子,擦去脸上的汗水。“吴姑娘且再撑上一撑,快了。”
吴怡点点头,突然下腹剧痛传来。
产婆探了探,朝双珏点头,两人慌忙把吴怡抬上了床。
谢凉萤到的时候就听见吴怡惨烈的呼痛声。她从未生过孩子,也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当下就傻了。
生孩子……真有那么痛?!
清夏朝清秋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帮忙,自己留下来在外头陪着谢凉萤。产房见血,是为不详,谢凉萤是不能进去的。
清秋一进产房,就被产婆赶着去烧热水。厨房的水倒是一直热着,只是双珏和产婆都只顾着陪吴怡,下头的火快熄了。清秋又慌张张地把火重新烧旺。好不容易烧开了,端了一盆进去,一屋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腥气冲鼻地感受极不好受,清秋忍着干呕把水端过去,还未等双珏接过,她就松手连盆带水地洒了一地。
双珏皱眉,“尽添乱!”
清秋冲到屋外,扶着颗树就不断吐了起来。
谢凉萤拍了拍清夏,让她去瞧瞧。
清秋把一天吃下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倒觉得舒服了许多。她朝不断给她抚着背的清夏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了。
“算了,你就留在外头守着姑娘别进去了。”清夏说罢,撇下了清秋去帮忙。
谢凉萤看着清秋还是不大好受地样子,便问她,“等会儿蔡御医也要过来,到时候叫他帮你看看吧。”
清秋原先拒绝,可又不忍拂了谢凉萤的好意,便点头应下。
里头吴怡的惨叫声时断时续,但声音不断地再降低。谢凉萤心里一个“咯噔”,生怕吴怡有个好歹。在院子中坐不住的她,终于起身去了产房门口,高声把双珏叫出来。
“怎么样了?”
双珏脸上虽有疲惫,但眼睛却发亮得很,“姑娘且安心,产婆说一切都好。”
谢凉萤点点头,又把双珏给放进去帮忙。
随着日头越来越低,吴怡还没有把孩子给生下来。谢凉萤开始怀疑方才双珏的话不过是想安她的心,其实吴怡根本一点都不好。
心里越来越慌,谢凉萤不觉抓紧了胸口的衣服。
一定要母子均安!
蔡荥拎着行医箱,踩着点过来,身边跟着曾氏。
谢凉萤见他二人一道过来,微有诧意,“曾夫人怎么也来了。”
曾氏笑道:“我好歹也是生产过的,正好能帮得上忙。”她朝蔡荥点点头,径自去了产房。
蔡荥是男子,不是什么大事,轻易不能进产房。他拉过一把小凳子,就在谢凉萤的边上坐下来。
谢凉萤见他此时正好有空,就把清秋往蔡荥面前推了推,“我这丫头方才有些不大好,还得劳烦你给瞧瞧。”
不过是举手之劳,蔡荥也没有拿乔,伸手牵过清秋的手就搭起脉来。
蔡荥很快皱起了眉。他仔细打量了清秋的装扮,见她还是一身未配人的丫鬟模样,又细细摸了摸。
谢凉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可有什么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蔡荥恢复了表情,饶有趣味地看着无措的清秋。他对寻常内宅中的阴私并不感兴趣,但经得多了,也能猜得出几分来。
清秋的脉就是叫他的小药童来把,也能准确无误,乃是喜脉。倘若谢凉萤此时已经出嫁,那为了她和薛简,蔡荥怕是会瞒住谢凉萤的同时,想法子叫清秋落了胎。但既然两人还未成一家,那么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看着谢凉萤一脸的担忧,蔡荥大大方方地道:“你家丫鬟怀上了,有了。”他比了比自己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吧。”
清秋脸色惨白地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跪在谢凉萤的跟前,结结巴巴地道:“姑、姑娘。”
原来是身子有了。谢凉萤心里的急登时去了大半,“起来吧。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了,万不可同过去那样,地上凉的很,对身子可不好。”
蔡荥点点头,“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嘛。”
谢凉萤瞥了他一眼,把清秋带到一旁清净的地方,“是大堂哥的?”
清秋涨红着脸,重重地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谢凉萤并不意外谢明泉和清秋会勾搭上,反正他俩前世就有这档子事。重生后自己并未阻拦过他们,彼此有意自然能成就好事。
清秋咬了咬唇,“是……姑娘去云阳侯别庄习马术的时候……”
算算日子,也不短了。
谢凉萤低垂了眼,心思百转千回,“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按谢凉萤对大伯母魏氏的了解,轻易是不会点头答应让清秋做个妾的。虽然谢明泉的嫡妻,自己的大堂嫂嫁入谢家数年尚未生下一子半女,但向来注重礼教的魏氏定是不会让妾侍在嫡妻之前生下孩子。
这是乱了嫡庶的大事。谢明泉的嫡妻可并没被大夫们下了通牒,说她无法生育。只要年纪还在,癸水不断,魏氏对儿媳还是有期待的。
清秋面对谢凉萤这样直白的问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并不是谢家的家生子,而是外头买来的。幼年的时候,也曾在父母的庇佑之下过过悠闲自在的好日子。但随着天灾*,家里头连着死了几个孩子,连大人都要活不下去了。万般无奈之下,清秋的父母将她卖给了谢家。
童年时的生活,最是叫清秋怀念。她不用早起晚睡地伺候人,也不用听凭别人的吩咐。举凡自己想要什么,只需同父母撒个娇,就会有。兄弟姐妹之间虽会吵闹,但不消片刻就又会和好。
但随着进入谢家,那样的日子再也不复返了。
“姑娘若是看得起,”清秋一咬牙,“奴婢愿成为姑娘在大房的眼线,举凡姑娘想知道的,必是知无不言。”
谢凉萤勾起嘴角,“就算我让你打掉腹中胎儿,你也甘愿?”
清秋愣愣地摸上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个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存在的孩子。她是亲眼见着吴怡如何一心保住腹中胎儿的,也知道这是自己上位的最好的机会。
但如果没有谢凉萤的支持,她只会被狠狠打落胎儿,然后凄惨地流落街头。
可……为人母,她怎么忍心!
谢凉萤盯着清秋看了许久,从她的脸上摸清了心中所想。“你也知道我大伯母的性子,她最厌恶的就是用孩子上位的人。你若舍了孩子,恐怕她还会勉强点头,你要是执意留着,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大堂嫂还没生下嫡子呢,怎么会容得下你的孩子。”
清秋紧紧地咬着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知道原来将唇给咬破了。但她始终都开不了口,告诉谢凉萤她愿意把孩子打掉。
“罢了。”谢凉萤也不欲为难清秋,“我也不是那等铁石心肠。女子生产不易,落胎也是极艰难的事。你到底是打小就跟着我的,我哪里舍得叫你吃这份苦头。”
清秋瞪大了眼睛,这是……答应要帮自己了?!她原想跪下,但想起方才谢凉萤说的,地上凉,所以只带着哭音指天起誓,日后对自家姑娘定会忠心耿耿。
谢凉萤并不把清秋的誓言听进去,她只道:“我就算有法子让你得偿所愿,可你也得心里有数。孩子没生下来前,你和他都是危险的。大伯母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折腾你们,到时候去了大房,我可再也管不着你了。你得有准备才是。”
清秋重重地点头,“奴婢都听姑娘的就是了。”
只要能叫自己真的不再做这等伺候人的活计,不过是小心守本分过日子,清秋自认还是能撑过去的。
“那就好。”谢凉萤领着清秋重新回到蔡荥的面前,“替我这丫鬟开些保胎药吧。”
蔡荥“啧啧”地摇头,“你就不怕外头传出你御下不严,管教无方,身边丫头都管束不了,叫她与人私通?”
谢凉萤毫不在意,“那头是谢家的嫡系,他们才不会拿我做文章呢,沾着我,他们就会惹上一身腥。再说了,还不是有阿简给我撑腰。”
“你就是仗着他疼你。”蔡荥“嘿嘿”笑着,手下不停地唰唰写完方子。“照着上头去抓药吧。”
谢凉萤还不太放心,“这样就成?”她追问,“若是刻意地磋磨母体……”她朝清秋投去一眼。
蔡荥哪里不明白谢凉萤的意思,这丫头怕是后头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他沉吟了几分,重新把方子改了改,“若是情形紧急,可暂保一时无忧。但你得把人拎到我跟前来再看看才行。”
谢凉萤把方子递给清秋,“好生配了药吃吧。”
清秋羞红了脸,接下了方子,仔细看了遍才收在贴身的荷包里。
不知道那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会是什么样儿,虽然平日里与她卿卿我我时,说过叫自己生下他的子嗣这类情话,可清秋心里还是明白的,那些都是男子的浑话,作不得准。
谢凉萤看了看天色,实在不能再这里继续呆着了。但吴怡还没把孩子生下来,她又放心不下。不亲眼看着吴怡母子平安,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哼着小曲的蔡荥看出了谢凉萤的踌躇。他朝谢凉萤挥挥手,“若是有事就去吧,女人生孩子可没那么快的。”
“没那么快?”谢凉萤惊道,“这都好些时辰了!”
蔡荥一脸“真没见识”的表情,“我还见过有妇人生了三天三夜才把孩子生下来的呢。”
谢凉萤摸了摸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
三天三夜?!那产妇还有力气?!
谢凉萤脚下一个趔趄,慌得蔡荥探出身来把她给扶住。
“别慌!到时候你生孩子也是这样,现在也知道知道,有个心理准备。”
她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准备好吗!
木着脸的谢凉萤准备自己登上了马车——清秋现下有了身子,不适合再继续做伺候人的事儿了,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难说。
产房突然传来吴怡的一声极高的叫声,随后,一声小儿啼哭划破了天际。
生了……
谢凉萤停下上车的脚步。
生了!
双珏抱着一个襁褓,笑意晏晏地从产房里出来。新生婴儿见不得风和光,所以并未真的出屋,只在屋门口站着。
谢凉萤此时也没了回去的心思,撇下清秋就跑过来。
刚出生的胎儿还皱巴巴的一张脸,根本看不出是像吴怡还是更像柴晋一点。
“母子均安。”双珏抱着孩子,在谢凉萤地耳边轻声道。
蔡荥提起凳子边上的行医箱,“我进去给她看看。”
有不少产妇在顺利生下孩子之后,会突发些病症。所以除了产婆外,大夫也是要备着的。
谢凉萤脸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她抿着嘴笑道:“快去快去。”
双珏并没有抱着孩子跟在蔡荥后头进去,而是问谢凉萤,“夫人看,要不要告诉恪王?”
谢凉萤想了想,“让阿简做决定吧。他比我更清楚表姐夫的性子,言语行事也应当比我更妥当些。”
双珏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又道:“那孩子……是咱们另外找了奶娘养着,还是留在吴怡的身边?”
双珏是怕吴怡出了月子之后出尔反尔,届时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进了恪王府后翻脸不认人。便想着先把孩子与她分开,好有个把柄捏着。
谢凉萤倒是不怕这个,就算吴怡使手段,嫡庶之争没有外力,也很难赢过心机深重的柳澄芳,“留在她身边吧,若是另外带走,怕是她得和咱们生分了。母亲见不到孩子,怕是会恨上所有人的。”
仿佛是要应和谢凉萤的话一般,产房内的吴怡问道:“孩子呢?”
谢凉萤示意双珏把孩子抱进去给吴怡。
“是个公子。”双珏把襁褓打开,让吴怡看清孩子的性别,“恭喜吴姑娘。”
吴怡眼角涌出泪花。辛苦了十个月,就是为了这一天。她似乎已经能看到不远的将来,她带着儿子被抬入恪王府的情景。
事情全都了了,谢凉萤也终于放下心来回府。
家里头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