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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是个略显板正的人,周身天然的皇家气质又让她显得凌厉。别看现在她周围花团锦簇,私底下还是有不少官家夫人怕着她。
谢凉萤行礼后就站在那儿,由着和安和众人打量,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背上的汗快透出袄子来了。
和安上下端详了一番,原本微扬着的笑在脸上漾了开来。她张开双手,对谢凉萤道:“上我这儿来。”待谢凉萤过来后,握住她的手,好一番摩挲,“贡院附近新开的那家脂粉铺子就是你的吧?我早就听人提过你了,我家那丫头自打用了她兄长带回来的脂粉后,整日吵着要把丹桂堂的胭脂给换了。小小的年纪,就有这般蕙质兰心,着实难得。”
谢凉萤活了两世,年纪加起来都快赶上和安现在的年纪了,但这还是头一次被长公主这样和颜悦色地拉着手说话。她倒是不敢居功,老实地说道:“方子并不是我想的,是我铺子里的伙计捣鼓出来的。本是想着女为悦己者容,我既爱美,以己度人,大家应也这般想。不过胡乱做出来玩儿的,能叫长公主和郡主喜欢,实在是我之幸。”
和安挑眉,不自居他人之功,的确还不错。对谢凉萤的感观好了,和安也就放下架子同她打趣道:“女为悦己者容?话是说得不错,那谢五小姐是为哪位而容呢?”
一句话闹得谢凉萤红了个大脸。
侯府的下人此时过来,说是薛简过来了。方才还在和安面前矜持的小姐们,现下腾地激动了。一个个整束衣装,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谢凉萤想借此机会混入人群当中去,却被和安压在自己身边不许走,心里急地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谢家祖母眼睛亮的发光,简直是天赐良机。薛简过来必要相谢和安主持之谊,那坐在和安身边的谢凉萤不就是最显眼的吗?本还想着这丫头今日打扮并不出彩,眼下却是比打扮到天上去都管用。
薛简今日穿了一身紫衣,腰上系着玄色绣金腰带,腰间垂着一管短笛。谢凉萤知道那根笛子,并不是用来吹奏的,实际上薛简对音律不感兴趣也不通此道。那不过是借着笛子的形,实际上乃是一柄防身短剑。
谢凉婷羞红着脸望着薛简,仪表堂堂又通音律,文成武就的良人可不就在眼前?但还不等她动作,身后就有人挤开了她往前面凑。谢凉婷不满地瞪了一眼,发现竟是谢凉云。看着六堂妹眼里的爱慕,她心里倒有些吃惊。二夫人早就在二房私下说过好多次了,谢家长辈是把谢凉云当作皇长子妃来培养,而谢凉云也早就跟着谢家祖母入宫多次,与皇长子也是认识的。
如今嘛……怕是这如意算盘得落空了。谢凉婷想起平日里看的话本,心里莫名想到了一句话。情不由己,生而莫能忘。
薛简脸上虽挂着笑,却带着几分疏离。他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血腥气还未完全褪去,瞧着像是个玉面郎却又带着几分令人寒战的冷意。花厅皆是女眷,薛简不便直接进来,就由两个长公主的嬷嬷牵头,一路领过来。
到了和安跟前,他依礼对和安行了君臣之礼。哄得和安捂嘴笑道:“装的什么,在哥哥面前可不是这样的。”她朝薛简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自己身边的谢凉萤,脸上的表情有些戏谑。
谢凉萤被薛简如炬的目光盯得坐立不安,一张粉脸红得如四月杜鹃,煞是好看。
“多谢长公主今日前来,若没有长公主相助,我这开府宴怕还办不起来呢。”薛简嘴上对着和安说话,但眼睛始终都看着谢凉萤。
和安心里嗤笑,这薛简装个什么劲。自己过来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把谢五小姐给留住了。还当他们有了首尾,自己自然乐得做个媒人。现下来看,首尾似乎是有了,只是此首尾非彼首尾。还有那直把人要吃了的眼神,当坐着的都是瞎子不成?也不太讲究了,要传出去,岂不误了人家的名声。
就如和安想的那样,薛简盯着谢凉萤的眼神被花厅众人看在眼里。不少人都觉得自己做了陪嫁,白白高兴了一场,这场宴其实是为了谢五小姐而办的才是。怕是这两人早前就私下定了情,如今薛简功成名就总算能抱得佳人归。
谢凉婷自然也不甘,但她更多的心思已经放在谢凉云的身上。看着谢凉云脸上露出来的妒色,她暗道谢家莫要姐妹为了一人相争才好,要不然到时候和柳家一样,闹得成了满京的谈资。更会连累自己嫁不出去。
她眼珠一转,目光望向了坐在上首的谢凉萤。若要说谢凉萤与薛简有私情,谢凉婷是不信的。谢家祖母平日里对府中几个小姐管得极严,几乎日日耳提面命叮嘱她们不许闹出难看来。谢凉萤能有机会独自出府,那还是在有铺子之后的事。而云阳侯回京封侯么,也不过这几日的功夫。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丝毫没有交集可言,哪有什么机会产生儿女之情。
一直注意着薛简举动的谢凉云也发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惨白着脸,被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到掌心的肉里头去。
在场的除了并不打算说破的谢凉婷,无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薛简眼神里透出的那种难以捉摸令谢凉萤很不自在。她想逃,却因为被和安压着而无法逃脱。也无法强迫自己直面这种有些不善的目光。
打自己过来之后,谢凉萤就没朝自己看过一眼。薛简终于收回了目光,施施然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女眷们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刚才云阳侯走的时候,身上的那股煞气更重了。好奇的人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谢凉萤的身上,似乎想从她那儿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和安终于大发慈悲地把谢凉萤送回给了谢家祖母。
心神不定的谢凉萤特意走到谢凉晴的身后,不过却还是没能挡住谢家祖母赞许的目光。谢凉萤心中冷笑,谢家这是要把自己往云阳侯府推么?想起薛简方才的眼神,又有些不是滋味。她有些埋怨地想,老天爷真是存心要和自己作对,好不容易决定挥剑斩情,却又要让那冤家来撩自己。
既然已经确定了云阳侯有了心仪之人,大家再继续呆着就没趣了。不少夫人临走前按捺不住,特地向谢家几位夫人说了酸话,不过谢家祖母都没往心里头去。比起这些人看得见吃不着,自己可是得了实惠,眼下只等着安排谢凉萤和薛简再见几面,便顺水推舟地将婚事定下。
谢家祖母在马车上看着与自己同坐一辆的谢凉萤,越看越觉得满意。她可不会像赵夫人那样,事儿还没影就胡乱传说,如今赵家那位庶小姐可连人都不敢见。
谢家人是一起回的府,刚了家就各自先散了,回院子去整理衣装。谢参知却急忙把嫡妻给拉进正屋去,脸色有些不好,问道:“我在外院喝酒时,听几位同僚说五丫头同云阳侯似乎有些不对?你当时可在场,究竟怎么回事?”
若是自家姑娘不知分寸,当众引诱了男子,他可是不会留情面的。就是养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再叫姑娘嫁出门,这般丑事最是有辱门风。
谢家祖母捂嘴笑道:“怎得连你们外头也知道了。”
“可不是,闹的沸沸扬扬的。现在多少人盯着云阳侯的婚事呢。”谢参知没什么心思和妻子打趣,带着气地猛坐在凳子上,替自己斟了杯茶,一口饮尽。
“你且放心。”谢家祖母拍了拍谢参知的肩,“阿萤是在我跟前养着的,怎会那般不知分寸。当时花厅众位夫人小姐都在呢,长公主也在。阿萤就是对云阳侯再有情思,也断不会拉下脸皮做那等事。”
“这么说来……?”
“是云阳侯自己个儿看上了阿萤。”谢家祖母有些得色,谢凉萤可是自己一手□□出来的,“阿萤可没流出半分女儿家的情态来。虽说传出去有些不好听,但讲理的人都晓得是薛侯爷巴巴贴上来的,可同咱们谢家没任何关系。再者,老爷何必理会那些闲话?他们平日里就无风不起浪,没影儿的事都说地有鼻有眼的。日子久了也就乏了,不会再说了。”
谢参知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既然是薛简于孙女有意,他就没那么在意了。转而想起若是谢家同云阳侯府结亲,能给谢家带来多大的助益。
谢家祖母与他做了数十年的夫妻,哪里看不懂他的表情,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路上我也合计好了。阿萤照旧我跟前养着,我再仔细□□,务必令她柔顺懂孝道。朝上的事我顾不着,老爷可得和侯爷打好交道。”她弯下身在谢参知耳侧道,“那位新侯爷瞧着倒像是个忠心的,若能令皇长子与他交好,娘娘那头也能更安心。咱们要办成了这事儿,阿云当皇长子妃,乃至太子妃,可不都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不错。”谢参知赞许道,“这事儿我去办,你且将阿萤□□好才是。”
“我自晓得。你可放下这心吧。”
不过谢参知和薛简素无往来,贸然上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该从哪儿攀谈才好呢。谢参知常年揣测上意,于人心上早有一套,自然是投其所好最为轻松了。而薛简所“好”的正明摆着,不正是谢凉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