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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满湖水面的莲花灯,她犯愁了,该许什么样的愿望呢。
镜湖石桥上,此时已经站满了挤挤挨挨的人群,四周的人都开始点燃孔明灯,一一放飞。亮如白昼的夜幕之上,一盏盏孔明灯徐徐升起,在眼前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个不停。她和青稚处于其中,就像置身于一片璀璨星海。两人共同托起一盏孔明灯,青稚先闭上眼睛,说:“余生,咱们许愿吧。”
她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出现一个眉目温润的男子。他站在一树银花下静静看着她,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清俊,英挺,丰茂得好似悬崖边上灼灼盛放的君子兰,却带着浓浓的疏远,自骨子里散发出无限落寞来。他柔声唤她道:“枝枝,枝枝,去读大学就要离开我了,舍不舍得?”
她抬眼迎向他的目光,眸子里带着一种痴痴的炽热的光,一秒钟,两秒钟,渐渐的,那光芒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慢慢消散殆尽,到最后只剩下平静无澜围。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复古的圆鞋头,说,“我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羿。
陆司淳,我竟是如此的舍不得你。
她浓密黑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和青稚一起放飞手中的孔明灯,她便合十双手,认认真真地祈福许愿起来。
希望妈妈和姐夫能够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度过一生。
希望自己的分数线能上中央美院。
希望……希望姐夫能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还希望,自己大学毕业之后,能够嫁给……陆司淳。
许完愿后,她便和青稚一起手牵着手走回去。夜深了,御街的人也渐渐散了,风微凉,两个女孩子挑了一条人迹零星的街道,慢悠悠地闲逛着。花市微喧,零零散散的,巷子里有小商贩在耳边吆喝着,叫卖着。满古巷子都绽放着六月的凤凰花,开得那样烂漫那样喧哗,像火一般,从这边直直燃烧到了那一边。
她买了两支冰糖葫芦,将其中一支递给青稚,“青稚,我们也即将要分开了,以后你会不会想念我?”
“当然。”她笑了笑,又说,“如果以后相思难耐,我就到你的学校去看你。如果你想我了,也可以到我的学校来看我。”
青稚一口咬掉一颗糖葫芦,包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别那么肉麻了,余生。等你以后到大学里找了男朋友,你就该把我忘了。”
“我有那么重色轻友么?”
“当然!”
她仔仔细细吃了一颗山楂果,才横着眉毛瞥了青稚一眼,“鬼丫头,我才不要找男朋友呢。我宁愿打光棍也要黏在你身边,黏死你。”
“我不要你,我性取向很正常,我喜欢帅哥。”青稚跳来远离她,忙摆手,一副如临女同的恐怖模样。
“哼!明明你才是重色轻友的那个人。”她微微不悦。
“彼此彼此。”
青稚转过身,藏青色的棉麻裙摆微微一旋转,在空气中溅起一片涟漪。她走在前面,脚步欢快且具有仪式感,“其实说真的,去了大学还是要谈一段恋爱,否则那个大学读了也是不圆满的。体会一下男欢女爱,吵架,拌嘴,怄气,冷战,蜜恋,吃醋,亲热,哄过来哄过去,深爱。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抑或是两不相见相忘于江湖。每一段感情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能让人成长,也能让人学到许多。”
听青稚说那一段长篇大论的话时,她的脑海里又浮现陆司淳的脸,淡的眉目,清浅的眼睛,温润如玉的模样。
她想,陆司淳与学校里的那些男孩子,又是不一样的。
学校里的男孩子,比较青涩,喜欢人也喜欢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追求女孩子的花样多,善于使用小技巧,也常常制造小浪漫。女孩子经常是被哄得欢天喜地的。但他们抽身离开的速度也快,常常是前一个月还在追求这一个女孩子,后一个月便见到他与别的女孩子成双成对出现在校园里。
陆司淳不一样,喜欢是喜欢,爱是爱,他清醒分明。他没有他们的迫不及待与狭隘,也没有他们的轻易滥情与狎昵。他成熟稳重,从不刻意问寻,谁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也格外珍重这世间凉薄难得的缘分。
要么不说爱,要么深爱到底,对一段感情是珍重且厚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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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陆司淳与秦苏曼正在聊天,玻璃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夜宵,一瓶红酒、三个透明高脚杯和一个蛋糕,一切都是精心准备过的,像是有意识地等着她回来庆祝。她望着她们,觉得恍惚。秦苏曼看到了她,忙招手,“枝枝,枝枝,快过来——”
她坐到秦苏曼旁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没说话。秦苏曼问她,“考得怎么样,能上中央美院吗?”
她想了想,说,“应该可以吧,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陆司淳笑了笑,“枝枝美术功底这样好,专业成绩肯定上了,文化课的成绩
也很不错,上中央美院,应该绰绰有余了。”
闻言,她回头去。
头顶上的缠枝花纹壁灯亮晃晃的,漏下几点淡金的光打在陆司淳脸上,明暗之间他浓的眉,深的眼,轮廓分明的脸,都一一呈现在她眼前,温润如玉。她凝眸看着他,忽然盈盈一笑,眸子里汪着水,眼角眉梢都如绽着光。
“姐夫,枝枝哪有那样子厉害啊。绰绰有余谈不上,刚刚上线还差不多。”
“没有,是枝枝太谦虚了。”陆司淳也是一笑,他站起身来走到玻璃桌前,开了一瓶香槟,随着指尖高脚杯杯壁上的波光流转,他唇角也飘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们今晚也庆祝一下枝枝高考的顺利完成。”
“好的,谢谢姐夫。”余生笑眯了眼,眉目间稚气未脱,隐约可以看出少女的甜美与羞赧,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唇红齿白,楚楚动人。她走到他跟前,接过他手中的白瓷碟子和高脚杯,笑盈盈地说:“姐夫,我来帮你。”
三人吃完夜宵之后,秦苏曼缩在沙发里看电视,她则送陆司淳回去。
冰轮玉影,一天皎洁无暇,月色幽幽渺渺的。疏枝花影在幽静小道两旁摇晃生姿,滴着甘甜的雨水。有风从藤蔓花枝间呼啸而过,吹得飞絮漫天,隐约有一阵脆脆的清甜笑声,就随着花瓣在风中细碎打转。
她依偎在陆司淳身旁静静走着,突然说:“姐夫,我去学校读书了,就意味着要离开你了……我不想离开你。”
陆司淳嗯了一声,黑夜里淡淡灯影中,无数念头自心头飞掠而过,沉默一晌,他说:“我会定时去学校看你。”
她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陆司淳步子一滞,突然就停下来不走了。她垂着眸子跟着他走,不妨他停下来,一下撞到他肩膀上,隔着他薄薄的衬衣料子,他的体温传过来,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酒水味道。流入她鼻息,就像点燃的一簇火苗,在瞬间窜入四肢百骸,滚滚燃烧起来。
她退后三步,捂着额头急急忙忙望向他,脸上一片仓皇之色。
如水月光下,他闲闲立于一树红石榴花下,眉头微蹙,眸底也是一片幽然清冷,“可是枝枝,如果你到大学里去,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那你岂不是会忘了我?”
“不会的。”
他的问话这样直接,直接得她无处可逃。她摇了摇头,一双水眸半隐于灯光处,显得柔和淡然,“我怎么会忘记你。”
明明是疑问的话语,却是陈述句。
见陆司淳没有说话,她突然笑眯了一双明亮狡黠的眼,仰头看他的眼睛,心脏怦怦怦地跳得快了,便执意反问他:“但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你会怎么样呢?”
他将她看住,黑曜石一般幽深的瞳孔里笑意绵绵,突然唇角一掀,说,“小丫头,一天到黑都在想些什么?”
她跳了一步,嘻嘻笑道:“我在想……想我们这样的时光还能持续多久?”
他笑而不语。
她又说,“这样静好的时光,我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够拥有。可是我又知道,时光这种东西,握在掌心流失于指缝,抓抓不住,追追不上。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现在,珍惜眼前人……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上苍把我的结局写好,过程怎样艰辛困苦,都无所谓。只要结局是好的,我就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