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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景,不要离开我。”
闻言,陆司淳忍不住怅然一笑,他看见自己的脸一寸寸倒映五彩镜面里,僵硬如一尊精工雕刻的冰雕,每个表情均被细小分割,清晰分明。
“为什么是纪时景?”
时光如梭,不过才过了两年的光景,他还来不及回首,为什么就偷换了流年与韶华,为什么她就能如此干脆地忘了他,忘了他们之间的所有?
枝枝啊枝枝……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陆司淳抱紧余生,一只手温柔地摩挲着她单薄的脊背,眸心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一瞬间寒意噬人,心底的那丝隐痛也直冲眼底籼。
7年前那个夏天,枝枝的十八岁生日。他怒声训斥了她,她哭着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回家。晚上又下起了滂沱大雨。见天色已晚,他到底放心不下,就出了门去寻她。漫长的黑暗,深冷的雨夜,前方一片无尽的茫茫然,他找不到她,一直找不到。
正当他颓然泄气之时,他发现了她。
她正一个人抱成一团瑟缩在花楼底下,浑身湿透。
纯白的裙子上全是污泥,湿哒哒贴在她身上,却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她纤柔妙曼的曲线。她抱着双腿,弓着单薄的脊背,颓丧无力地坐着,目光茫然而无助。整个瘦削的身子在风雨中颤抖不已。一头乌黑如藻的长发也凌乱如杂草,额前碎发也乱糟糟地贴在她瓷一般苍白的小脸上。
模样狼狈至极。
他狂跳不止的心在见到她的一刹那,慢慢恢复了平静。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将她从花枝幽木丛中抱了起来。
“枝枝……别怕,我来了……”
抱住她,他心头纷乱,修削苍白的手禁不住微微发抖,满眼惊痛,里面也深深浅浅的掺杂了懊悔和自责。
她瑟缩在他怀里,浑身发着抖。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怎么的,她一边撕心裂肺地哭着,一边紧紧攥住他的袖摆,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幽亮的袖扣给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姐夫,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爱你的,姐夫……我想了一整个下午,我终于想通了,我不该爱你的,对不起……我不爱你了好不好?好不好,以后枝枝再也不爱你了,好不好……”
她声音柔柔细细的,轻轻哭诉出来,其中悲伤之痛,击中内心深处,似一根极细的丝线绕在心尖,渐渐收紧,勒入血肉。
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枝枝……”见到余生在他怀里哭成一滩烂泥,他只觉心头生了异样,像是身体最冰冷坚硬的地方生了纤微的缝隙,龟裂开来,渐渐扩散到全身。
便抱紧了她。
“枝枝……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姐夫错了,姐夫不该骂你的,枝枝……”
“对不起……”
如常低沉的嗓音,轻轻落下来,却颤抖得不能自己。
他将她抱回房间。
余生这时候已经不哭不闹了,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瑟缩在他怀里,目光空洞而无神,就像一个没了生气的瓷娃娃一般,一碰即碎。
他将她放到沙发上,找来毛巾为她擦了擦*的头发,便蹲下身子,认真地瞅着她。见她一声不吭地呆坐着,脸色苍白眼神幽暗,眸底依然有水雾酝漾,便说:“枝枝,快去冲个热水澡吧,免得着凉了。”
她这才转过脸来看着他,怯生生的目光,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浓密的眼睫毛蓦然一跳。
“姐夫……”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摆,“对不起,姐夫。”
“没关系,枝枝。”他心疼地抱了抱她,怀中软玉温香,妙曼玲珑不可方物,与他坚硬紧致的胸线完美契合。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便放开她,“枝枝,别伤心了,快去冲澡吧,听姐夫的话。”
“好。”她点点头,便站起身来,去了浴室。
洗完澡,吹干头发,余生穿着宽大的白色棉麻睡裙,趿着凉拖鞋走出来。黄澄澄的灯光透过纱帘,浅浅幽幽地照进来,她整个纤薄的身子落在其中,好似被包裹在无数的细密光束里,精致的锁骨和肩部,在那灯光下是一片如玉凝脂的白,柔嫩得似乎可以掐出水来。
“洗完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今天也是累了。”他正在看书,见她出来了,笑了一笑。
“我饿了,姐夫。”她走到他旁边坐下,声音低软甜糯。
“你想吃什么,姐夫去给你做。”他目光锁定身畔的余生,因为刚洗了头发,乌黑松软的发隙间一抹清香似水,似有似无,随风荡漾而来,牵起他唇角笑意深深。
“面?或者蛋炒饭。”
“好。”
话毕,陆司淳便站起身来,他褪去外套,露出里面的宝蓝色家居针织衫,再戴上粉红碎花的围裙。一系列行为无声无息,从容不迫,虽然戴着围裙,但周身似有朗月清风的气质,举止优雅。
余生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剔透清
亮,“姐夫,你戴着这条围裙真好看。”
“胡说!”
“哪里胡说了,真的好看!”余生跳下沙发,她凑到他跟前,仔仔细细地瞅着他看,“嗯,颇有为伊洗手作羹汤的姿态,不错不错。”
“没大没小!”他瞪了她一眼。
“姐夫姐夫,你快些帮我做饭吧,好饿啊。”见到他生气了,余生调皮一笑,狡黠眸子灵动的转了转,盈盈笑意,越发衬得一张小脸眉眼细致,楚楚动人。随后,她便伸出双手来推着他走进厨房,“要不要我帮你,姐夫?”
“好了好了,别闹了。”他哭笑不得,回头来,余生笑盈盈的目光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眼里,汪着水的眸子,清冽而澄净。他只觉心头颤了一下,便说:“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帮我,不把我们今天的晚餐搞坏才怪。”
语气带着宠溺。
做好蛋炒饭出来的时候,余生已经摆好了碗筷,坐在玻璃桌前,以手支颐等着他。
布满缠枝花纹的水晶灯,落下幽幽渺渺水一般的光线,悄然无声似的,将余生纤薄的身子笼罩起来。那一袭棉麻白睡裙,也被衬出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余生整个人,就像是坐在了月亮上的少女一样,漂亮极了。
除了蛋炒饭,他多做了一份宫保水晶虾仁和一份白菜豆腐汤。
他放下菜点和蛋炒饭,余生看着那鲜美多汁的虾仁,嘟着唇,眼神幽幽怨怨的,手上愤愤不平地敲着筷子。
“不想吃?”他问。
“不是。”余生抬眸看着他,俏皮一笑,“是觉得皮难剥,我已经很饿了,姐夫。”
“我帮你剥。”
话毕,他便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挑了几只看起来鲜美肥大的虾仁,闲闲剥了起来。余生认真地吃着炒饭,他剥掉红红的虾壳儿,就夹给余生。晶莹剔透的虾肉,蘸了番茄酱,红红白白的一小团,犹如通透的玉石一般诱人。
余生一口吃掉,眼角眉梢都亮了起来,“真好吃,姐夫,你的厨艺真好。”
看着余生满脸欢喜的模样,他也忍不住笑了,笑容清清淡淡,眼角略带一点袅袅笑纹,目光却温暖而透彻人心。
“好吃就多吃点,姐夫再帮你剥。”
话毕,他把那一整盘水晶虾仁拿了过来。片刻功夫,一大半虾仁就被他剥得差不多了,他将剥好的虾仁悉数放到空置的青花骨瓷碟子里,再移到余生面前。
“谢谢。”余生甜甜一笑,便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那一晚,不过是最普通的家常菜,两个人都吃得异常香,时不时还有欢笑声传出来。
余生也似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用心吃着饭,大快朵颐。他其实不饿,就静静地看着余生吃饭,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吃完饭后,余生争着要洗碗,他笑了笑,便就默许了。
自己也洗漱去了。
洗漱过后,他穿着睡袍出来,电视里还放着最近比较火的一个电视剧,余生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纤薄柔软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阖着眼枕在抱枕上,呼吸轻幽而缓长。长长的棉麻睡裙瘫了一沙发,乌黑松软的长发散在脑后,安安静静的模样,活像粉雕玉琢的丝绢小人儿,惹人怜爱。
“唉。”
他忍不住幽幽一叹,便放下手中的炒饭,走过去抱起余生。
余生轻盈得像一只蝴蝶,抱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他只觉掌心滚烫得厉害。还在走神间,她突然就缩进他怀里,没意识地嘟囔了一声,“姐夫……”
高大的落地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明亮,远远近近,犹如天上粲然的星辰,清亮皎洁。室内光线昏暗,一阵冷风急急吹拂进来,撩开玫红色窗帘的一角,尾部鹅黄色的流苏飘扬起来,几乎碰到旁边的实木书柜。
他怔在原地,心湖波澜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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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回忆,他将余生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余生还是那么单薄,一副身子骨上面没有多余的肉,只有架子,纤纤柔柔的。
走出包厢的时候,外面的男男女女依然跳舞跳得热火朝天。灯影陆离,到处都是神魂颠倒的脸,层层拢起的酒杯在灯光底下发出晶莹梦幻的光泽,辛辣液体折射出一张张冷漠苍白的面容,杯子相碰的声音一连串接着连串,哗啦啦哗啦啦。
碎了的都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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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余生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酒店。
窗外晨光微曦,若有若无的光线,被淡黄色的窗帘轻轻鼓动着,在视线里摇曳一暗,忽又亮起,朦朦胧胧的。她撑起身子来,抬手抚着额头,睁大眼睛迷惑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镌刻有缠枝花纹的壁灯,茶色沙发和配套的茶几,液晶电视……
这是哪里?
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她下了床,趿着拖鞋出了卧室,想找一杯水喝喝。
“青稚——”
出去之后她没有看到青稚,而是看到了陆司淳。他穿着一袭白色的丝质衬衣,下面是一条宝蓝色的休闲长裤。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长身玉立。日光清淡,斜斜照进来,映得他颀长高大的身影缩成一团,光影如玉。
像是听见她出来的声响,他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眉目间有着说不出的温润闲散,“枝枝,醒了?”
“姐夫……”她微微怔住。
“枝枝,昨天你和青稚在酒吧喝醉了,她临时有事离开了,便让我带你回来……我本来把你送回了家,但我没找到钥匙,就把你带回我的住处。”他伸出苍白而削修的手,拿起遥控,将缠满金绣的薄窗帘轻轻摇开。
“头……有点痛。”帘子一开,窗影静移,日光蓦然倾泻进来,耀得余生睁不开眼来。她垂下眸子,以手抚额。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见余生垂着眸子没回答,他走到玻璃桌前,揭开搪瓷罐盖子,露出一大罐色泽鲜美的汤汁来,“这是我今天早上刚做的醒酒汤,里面有青梅,莲子,山楂,和桂花,味道酸甜可口,你且喝一点,醒醒酒。”
“谢谢。”
“不要对我说谢,枝枝。”他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瓷碗,在里面盛满鲜美的汤汁,再递给余生,“你知道的,于你,我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这个字。”
闻言,余生抬眸惶惶然地望向他,只觉他一身休闲装似被周遭层层叠叠的日光给浸染了,透出一道浓重阴郁的影子来,像是刻在了心上。
深刻而沉重。
沉默半晌,她嗯了一声,便坐下来,接过那瓷碗,用汤匙盛了一小勺来吃。汤汁色泽鲜亮,犹如翡翠一般,入口润泽清爽,酸酸甜甜的。她又吃了一口,这下忍不住盈盈一笑,眼角眉梢都亮起来了,像是点燃了一簇滚滚燃烧的灯火。
“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看着满心欢喜的余生,陆司淳眉色一漾,轻轻抬手抚上她的乌黑松软的长发,眸心一片温柔笑意。
余生微怔。
两个人似乎回到了7年前,那个风雨飘漾的夜晚,余生撒着娇让他做蛋炒饭,他戴上围裙,哭笑不得地走进厨房。
如此甜蜜温馨的光景,却随着时光的流逝,悠悠东去,再也不可寻。
因为陆司淳一直坐在旁边,余生吃着那醒酒汤,心神却变得恍恍惚惚的,喝完一大半,也不知是个什么味道。
吃过早餐,陆司淳开车送余生回去。
由于是早上11点,不是上班高峰期,高架上很少见到车辆往来,偶尔飞驰过来一两辆,也形如鬼魅。
陆司淳认真开着车,没闻见余生的动静,便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瑟缩在后座上,纤薄的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就像月光下的剪纸一般。眼神也怔怔的,茫然无助,漆黑如点墨的眸底好似盛开着一簇簇寂寞花。
“枝枝,纪时景最近工作很忙吗?”他问。
“嗯。”
小声的回答,余生淡淡细了眉目,突地将清盈盈的眸光一转,却不经意瞥见陆司淳映在后视镜里幽深如潭水的眼。猝然间四目相触,她看见他也在看着她,墨玉一般发亮的眸子带着笑,眉眼舒展,轮廓清晰,翩然如玉。
一时相顾无言。
余生转了眸光,说:“他现在在美国独自带一个翻译团队,是挺忙的。平时的话,也经常是一个月一个月的出差,我已经习惯了。”
不知怎的,陆司淳没有说话。
逼仄的车厢内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余生觉得压抑窒息,便朝着陆司淳凝眸一笑,唇红齿白,眼波盈盈,仿若桃花花蕾在空气里悄然绽放,满眼欢喜。
见到余生的笑,陆司淳只觉心头蓦然一空,似乎有一种无从把握又迷惑人意志的感觉,缓缓自内心升起,便说:“纪时景时常不在身边,就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呢,姐夫你就放心吧。”余生又是一笑。
抵达余生住的地方时,余生再次提了她画展的事。陆司淳转过头来望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含着淡淡的倦意,“我会过去的。枝枝的画展,我又怎么会不过去?”
“谢谢姐夫。”
余生垂下眸子,朦胧天光从车窗淡淡映进来,在她清秀的眉间落下清丽的光泽,潋滟生姿。
陆司淳还在沉默,余生便打开车门,下了车,“姐夫,昨天的事就叨扰你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
清风如水,在满庭的疏枝密影中流走,引起簌簌低鸣一片。余生见时候不早了,便与他告别,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他柔声一唤,“枝枝——”
她回眸。
他含着笑看着她,目光幽深似海,
映着她单薄纤柔的身影,深深浅浅透着复杂之色。却欲言又止,说,“没事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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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秋,沸城,VERCAL2015春夏时装发布会现场。
雪色几何建筑物的明朗空间被分作数个大小不一的T台现场。T台笔直地纵横其中,十方通津,每一道T台上都用透明的线垂挂着风格迥异的画。
这次整个会场的空间布置一改VERCAL往常的奢华高贵风格,装潢得简约单一,却别有格调,优雅富有灵魂,自由而不逼仄。
LED显示屏和实景展现所形成的三维秀场,让人如临画境。
此时会场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受邀而来的贵宾,他们之中有记者,有各类时尚杂志的主编与编辑,有上层社会的绅士先生、时尚圈的淑女小姐,还有各界的名流,更有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们……
“余生,看这架势,感觉还挺不错的,VERCAL这次恐怕是下了血本的啊。那T台上挂的画,是你的画么?”青稚揭开帘幕瞅了瞅外面的情况,回眸来对余生盈盈一笑。
“是的啊。入场走廊上的装饰画也是我的。”
余生懒懒地回了她一句,目光茫然,像沉了船的水手一样,在T台下方的嘉宾席里遥遥寻找着她的白帆。却发现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落。
青稚却一直在她耳边碎碎念,“余生余生,你知不知道我暗恋VERCAL的首席设计师Cohen已经很久了,今天终于能见到我的男神了,好开心!”
余生忍不住将臆想中的她拉回现实,“走秀要开始了,你不回后台做准备吗?
“有李杰夫安排呢。”
“可……”
“能穿上他设计的服装,也是我梦寐以求很久的呢。余生余生,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我好激动,好开心,好兴奋!”
“不知道前几天是谁哭丧着一张脸说自己被劈腿失恋了。”余生鄙视地瞥了她一眼,说,“青稚,你这么花痴你妈妈知道吗?不要跟别人说我认识你。我走了。”
“等等——”青稚连忙拉住余生,道:“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余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青稚拖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灯光亮锃锃地打着,一张巨大的海报缓缓铺入视线中。
鬼才设计师Cohen占据了整个版面,他茕茕孑立,穿着一身独具设计感的服装,造型前卫而时髦,像是俯瞰众生的天神,遗世独立。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容光焕发,隐隐间,却透着悲意。
余生视线轻移,但见他薄唇紧抿,目光深邃,眸底绽放着熠熠之光,好似深海里的星星,幽蓝而迷人。
青稚痴痴地望着他,跟余生介绍说,“纵观世界知名的男设计师们,很少有他这样阳刚而不失俊美的设计师,大多数的,都很阴柔,美得女性化,其中以gay居多。更有评论称:时装大师中十男九gay。Cohen可以说是设计师中的另类,他非但不阴柔,而且还有一种军人的冷酷与硬朗,体魄健美,容貌威严,气场霸气。”
“狂野又不羁,桀骜又张扬。”
“哦~”青稚动作夸张地扑到那张海报上,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大声说,“哦我的男神,我好爱你。”
“说不定你的男神是个gay,现在流行的直男。”
“怎么可能?”闻见余生突然泼的冷水,青稚回眸横了她一眼,说:“我的男神怎么可能是个gay?就算全世界所有的直男都被掰弯成了gay,我的男神也不会变成gay,你知道吗余生?他是我的,他不会是gay的。”
“知道。了解。”余生点了点头。
“青稚,你怎么还在这里?”就在这时,李杰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将青稚拉得转了一个圈,怒道:“虽然咱们彩排过三次了,但是走秀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忙着做最后的交接,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犯花痴呢?”
“唉唉唉——李杰夫,你慢点慢点,我只是想看看这次的秀场有多高大上,没别的意思,我马上就回后台!”
话毕,她便拉着余生朝着后台换装室走去。
眼看着离换装室越来越近,青稚的情绪也开始有了变化。余生一路无言。青稚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眼神却重重一沉,变得极其黯淡。
“其实说不恨杜云深和迟阅晨,那是假的。”
她回眸看着余生,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眸底水意潋滟,似有湛湛天光倒倾而下,“其实分手之后说我不难过呢,那是假的。余生,我心里还是不好受。我和迟阅晨,那是三年的感情啊,居然敌不过他与杜云深的十五天。有的时候我就在想,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样让人着迷,又这样使人心酸?”
“别伤心了青稚。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
一个人,是你的温暖,又是你的折磨。负心薄情的人,爱过就好,结局好不好并不重要。”余生说。
闻言,青稚怅然一叹,便进了后台换装室。余生不过有半秒的犹豫,也随着青稚走了进去。一进去,才发现高大上的T台背后,是如此杂乱喧哗的场景。
模特们都忙着在准备,领队也在不停地招呼着自己的模特,化妆师匆匆进来给模特们补妆,本来就拥挤的后台换装室就更逼仄了。换装员们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与紧张,准备好自己负责模特的衣装,安静等候着。先出场的模特们匆匆换着时装,一时间,尖叫声、辱骂声、惊呼声不断,拥挤的换装室内人来人往,变得嘈杂喧闹起来。
“人家都开始在准备了,青稚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余生避开行色匆匆的人群,追上青稚的步子问道。
“VERCAL2015春夏时装发布秀场,总共排了五场。第一场的主题是‘哥特式中国’,由VERCAL自己的模特与少数欧美模特走场。我们MOLO的模特走第三场‘古东方浪漫’。关玫怜等世界超模则压轴出场,走第五场‘巴洛克风情’。”
青稚正对余生介绍着她们走场的顺序,突然就有一个身穿雪纺长裙的高挑妙曼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哟青稚姐姐,你终于来了,我见你迟迟未来,还以为你生气了不来VERCAL走场了呢。”
那女子一头乌黑如藻的卷发,披散下来,遮了她姣好动人的容颜。凝眉一笑,唇上一点潋滟朱砂红,勾描在如玉凝脂般的肌肤之上,楚楚动人。
话音一落,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女模们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你想多了杜云深。再怎么说我青稚也在T台上辉煌过,虽然现在要退台了,不过该我走的,我还是会尽心尽力把它走好。”
“倒是你——”青稚冷笑一声,青白天色摇曳进来,在眼前一暗,她眸中烁起清冷的光,斜漾过去,端的是无限丽色,“倒是你——要小心走得接下来的路,抢夺者必怕抢夺者,盗人者必怕被盗,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我知道你听不懂,所以给你解释一下。抢来的东西,要好好守好,别又被另外的人抢走了。我知道你害怕,害怕就要抓紧,迟阅晨那个渣男我就免费送给你了,不用谢。”
话毕,青稚大笑几声,挑衅似的瞥了一眼杜云深,便抬起美丽的头颅,拉着余生穿过众多的女模,来到属于自己换装的地方。
“真是痛快!杀人不见血!”
青稚觉得自己今天涨了威风,心情比较愉悦,一直哼着歌。她换上一身阴郁沉重具有中性化的蜂腰西装,下面配了一袭殷红色大摆长裙,裙裾云飞若曳风月,暗香肆魅。之后便被化妆师按在藤椅上,补起妆来。
“青稚,这机会来之不易,你可要好好把握,你走秀最弱的地方便是表情,待会儿可千万不能生硬面瘫!你记住,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模特,表情都是冷凝不失风情,妩媚不失大气的,加油!注意多看摄像机,让他们发现你的美你的高端大气,你就成功了!”李杰夫从人群中穿过来,看了她半晌,突然幽幽叹息一声,说:“秀场马上开始了,我现在要到前面去观场,青稚,加油。”
她被化妆师控制着脸,不好说话,只得含含糊糊敷衍道:“知道了,李杰夫,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余生无意间瞥见杜云深,杜云深遥遥对她妩媚一笑,又继续和其他的女模一边冷笑着,一边望向青稚这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隐隐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便对青稚说,“青稚,我也该出去了。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头没事吧?”
青稚摇了摇头。
余生伸手拍拍她瘦削的肩膀,语色清幽,如水流波,“小心杜云深。”
语罢,余生出了换装室。
秀场T台下方坐满了黑压压的人,阴郁沉闷的音乐声已开始婉转响起。随着音乐声的响起,身着设计师Cohen设计的全黑色西装礼服的高挑美丽模特们一一从后台缓缓走出来。她们眼神飘渺,神情魅惑,妆容阴郁,身姿摇曳,风采妙曼,给在场诸人来带一场无法餍足的视觉盛宴。
这一绝丽出场,引得在场来宾一阵唏嘘哗然。
这是设计师Cohen为VERCAL设计的第一个成衣系列,主题是“哥特式中国”。
据说他的设计灵感来自David-Bowie1993年的吸血鬼电影。
阴郁。沉重。冷凝。具有黑暗气质。
余生却无心观看T台上美丽的模特们,她穿过黑压压的人群,在黑暗苦苦寻觅。心底空落落的。
恍如这几年来,她涉水繁花,在云间穿梭,在陌生城市辗转流连,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蓦然回眸,惊觉时光流逝,那些走马灯似的过往在眉间一一流落。
陆司淳,你在哪里。
余生终究没有看到陆司淳,她站在人群之中,只觉耳边乐音如潮,人声鼎沸,她却无端端感到寂然。一时惆怅,她忍
不住幽幽叹息一声,便转过身离开了。
在入场的走廊上,布满了她的装饰画。
这是她与VERCAL的首次合作,可显然入场的人都对她的画不感兴趣,他们都是奔着秀场和VERCAL这个品牌来的。至于走廊上的画作,是不是名家的作品,有什么特别涵义,他们可能完全没有留意。
有什么办法呢?
无论她怎样努力,无论她天赋有多高,她就是走不到她想要达到的境界。跋山涉水,历经艰辛,前方仍然千难万险。
她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画,突然从反光的锃亮壁墙上看到了自己身影,纤柔瘦削,单薄得好似青天白云之上的一只纸鸢,就要被风吹远了去。她却在那壁墙之上看到了16岁的自己,极单薄的一个倒影,双手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站在长长的画廊之上,歪着脑袋望着自己父亲的画。
模样怯生生极了。
“若断爱无余,如莲花处水。”耳边却传来一阵沙哑低沉的嗓音,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字正腔圆,像是在做某种仪式的祷告,语气沉重。
她回眸。
看到陆司淳站在旁边,正望着她的那一幅《莲花》在静静沉思。精致挺括的西装,领口袖口处露出洁白条纹样式的衬衣。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衬着一张英俊如古希腊神话里面神祗的脸,更是温文尔雅,逸绝出尘。
“若断爱无余,如莲花处水。”
他笑了。
“枝枝,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如果没有看见这一幅《莲花》,这一句禅语,我恐怕已经忘了那段往事……”陆司淳回眸来看着余生,眉眼里含着淡漠而疏远的笑意,“几年不见,枝枝不止画技越来越好了,人也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余生没有说话。
“枝枝的每一幅画都带着深刻的寓意。像走廊前面的《刺玫》、《蔷薇少女》、《岛屿》、《琥珀与秘密》,都代表着你不同阶段的不同心境。许多人只是肤浅地欣赏,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你画中的境界与美。只有当他们静下心之后,再看这些画,长时间地关注凝视,才会越来越觉得它们是如此的和美畅快,引人入胜。但是这个认可的过程很反复曲折,需要时间的沉淀,也同样需要天赋的支撑。”
语罢,陆司淳展眉一笑,轮廓分明的侧脸隐在身后朦朦胧胧的光影下,温润如玉,像是自无声处盛放的兰花,风度翩翩,连走后门,都走得格外优雅。
“生命有它自己的图案,我只是在凭借自己的理解临摹,中途不断的修改与创造,经过长时间的意识注入与思想交汇,才成了最后这个样子:画风欢凉,细节往往是优美而积极向上的,主题却永远悲观。”
“这就是我的画——”
余生垂下眼睑,灯影似在眼前一暗,重重叠叠映入她眸心,沉默一晌,她说,“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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