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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爷对刘夫人拱了拱手,再对韩子箫拱了拱手,转身出了门。
韩子箫道:“令媛兰质蕙心,知书达理,不怕找不到好人家。”
刘夫人几分沧桑的眼睛看着韩子箫,“多谢韩大人。”
韩子箫在刘府待了一天,晚上才回到王府。
寝房里空空荡荡,不见褚慕卿的身影,韩子箫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凉的,入口冰冷。
在房中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人推门而入。
这个时候,如果不回房,他会去哪里?
韩子箫开了门出去,来到书房,远远看过去,褚慕卿的书房烛火还亮着。这说明他人还在书房。
韩子箫踌躇了好半响,提不起脚下的步伐向前,只好转身回了房。房里的烛火不熄,他宽衣解带躺上床,留外面的一半床榻,留一半的枕头,再留一半的被褥。
两个人一块睡了两个多月,现下自己一个人睡,反而觉着被窝太冷,不习惯。
第二日醒来时,旁边依旧是无人睡过的痕迹,他还是没回来。
私下里问了宋伯,宋伯道:“昨日王爷在书房里睡的。”
“书房哪有地方可睡?”
“老奴也不晓得,昨日王爷让老奴抱了一件狐裘过去,估计就是伏在案上对付一晚的。”宋伯想到此,眉头蹙了起来,“这天寒地冻的,老奴劝了他几次回房睡,但他就是不肯,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王妃,您还是劝劝王爷,老奴看,你要是去劝他一定听。”
是他劝就会听?怎么会,褚慕卿不回房不就是生他的气。
那晚,韩子箫因刘庆和之死心里万分自责,心情灰败,加上和刘成青喝了点酒,才会那般肆无忌惮地说出那番话。虽然,他承认自己心里面确实想过褚慕卿会逼宫造反,但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心里始终歉疚。
刘庆和的死对他而言已然是锥心之痛,如今褚慕卿冷眼待他,心里头更加难受。
早上上朝时,褚慕卿也不再等他,乘着轿子便进了宫。韩子箫到了金銮殿外时,褚慕卿正与几位将军谈话。
朝堂上,褚瑞宏任命怀远将军朱铭罡为西北战事主帅,领兵十万前去西北,即日出发。褚慕卿站在文官之首,一言不发。
下了朝,韩子箫站在殿外等着褚慕卿,褚慕卿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韩子箫喊了一声王爷,他也装作没听见。
秦霄过来喊了他一声,“韩大人。”
韩子箫看了看秦霄,“原来是秦大人。”
秦霄与韩子箫边走便说话。秦霄道:“方才秦某见王爷与韩大人有些不妥,可是起了什么误会。”
韩子箫苦笑,“不瞒秦大人,是韩某做错了事。”
秦霄笑了笑,“人生在世,孰能无过,低头认错再道个歉彼此间的隔阂也就烟消云散了。”
韩子箫道:“秦大人似乎经验丰富。”
秦霄道:“若是论经验,秦某确实经历不少。当年为考取功名,十年寒窗受过许多苦,考场不如意时常对着他动怒,许多次以为他会离开,好在,只要秦某低头认错,他便心软留下来。”
韩子箫想起秦霄的那名男妻,他只见过一次,但印象却十分深刻,“那秦大人日后该更懂得珍惜才是。”
“这是自然的。”
走到宫门口,褚慕卿的帏轿已经起轿了。韩子箫看着那顶帏轿,秦霄一旁拱手道:“秦某告辞了。”
韩子箫回过神,对秦霄拱了拱手,“秦大人慢走。”
韩子箫上了轿子,本想去御史台,拐了个弯,又去了刘府。刘夫人的身子还不见好,刘府上的事情,韩子箫也帮着分担着。
第三个晚上,褚慕卿还是不回房。
过了戌时,韩子箫径直去了书房,毫不犹豫地抬手推开了书房的门。披着狐裘伏在案上的人抬起头,见是韩子箫,便冷下一张脸,“你来做什么?”
韩子箫压下心里对他的愧疚,道:“王爷已经连续三晚不回房在书房处理公务,下官担忧王爷身体,特来请王爷回房。”
褚慕卿不领情,“本王想回房时自然会回,不必你来请。”
“下官说错了,寝房是王爷的,自然不需下官来请。”韩子箫往前走了几步,“就当是下官来等王爷一块回房。”
“本王也用不着你等。”
连遭两次拒绝,韩子箫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愣在那。褚慕卿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看折子不看他,“你出去。”
韩子箫并没有出去,双膝一曲,便跪了下去,褚慕卿见他跪下,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折子。
跪在地上的韩子箫道:“那晚下官因刘大人去世心里难受,加之喝了点酒,才对王爷说了大不敬的话,下官不求王爷原谅,只求王爷不要亏待了自己。若是王爷觉着那晚给了下官一巴掌不够,大可以再打骂,下官甘愿受罚。若是王爷不想与下官同榻而眠,下官不回寝房就是,住厢房也好,书房也罢。总之,还请王爷回房睡,莫要在书房过夜,伤了身子。”
褚慕卿继续看折子,轻描淡写道:“要是说完了,便出去。”
韩子箫起身,“好,下官出去等王爷。”转身开门出了去,在书房门口台阶上坐下。
屋外寒风阵阵,韩子箫身上穿得单薄。刺骨的寒意将他包裹,寒风吹得皮肤辣疼。韩子箫坐着一动不动,他从小到大生活富足,不曾受过什么苦,饿了有人伺候用膳,冷了有人伺候穿衣,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这大寒的夜里坐在外头还是初次。
他分明可以不必这么做,当初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嫁入王府,褚慕卿待他冷与暖都无关紧要。但这几天,褚慕卿正眼都不愿看他时,他心里又确确实实难受。
身后的那趟门紧闭,韩子箫借着门窗投射出来的烛光,看着地上,青色的石板上落着点点白色小花。
韩子箫抬头看天上,看到那芝麻大小的白色小花从天上悠然飘下,那是雪。
韩子箫的下巴点在双膝上,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他第一次听清雪飘落时的声音,很细微,只要稍不留意便会听不真切。
一张脸冻得青紫他也没在意,从天上飘落的雪落在他通红的鼻尖,雪花是烫的的。
当脚边的雪花铺了薄薄的一层,身后的门开了,房里的烛火倾泻,门口那人的影子投射出来,把韩子箫整个身子都笼罩在黑影下。
韩子箫没有回头,看着映在雪地上隽秀的影子,这才知道,那人不但人长得好看,影子也好看。
“回去。”褚慕卿用命令的语气道。
韩子箫冷的身子不住颤抖,“回去哪?”
“寝房。”
韩子箫看着地上的雪花,“寝房是王爷的,王爷要是不回,下官便不回。”
褚慕卿心一软,“本王同你一起回去。”
韩子箫扭过头看着他,褚慕卿看他冷的脸颊发紫,鼻头通红,“还不快起来。”
“哦。”韩子箫想要起身站起来。褚慕卿合上书房的门,往一边走了,韩子箫拖着一双冷得发颤的腿跟在他身后。
到了门口,褚慕卿推门进去,韩子箫站在门外,道:“王爷不愿看到下官,下官便不进去了。”
褚慕卿眉头蹙起,转身走出门,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进来。他那双手冷得像冰块,褚慕卿道:“外衣脱了,躲被窝离去。”
“哦。”韩子箫照做,脱了衣裳,爬上了床,躺进了被窝。过了一会儿,褚慕卿熄了房里的三盏烛火,留一盏亮着,躺上了榻。
韩子箫偷偷地往外瞥了瞥,褚慕卿双眼闭着,睡颜很是好看。这张榻果然还是适合两人一块睡,自己一个人总觉得少了什么。
韩子箫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很是大声,一旁的褚慕卿睁开眼睛。韩子箫吸了吸鼻子,道:“下官失礼,吵到王爷了。”
褚慕卿侧着身子,从被子里伸出手,贴着他的额头上探了探。韩子箫解释道:“不过是鼻子痒,打了几个喷嚏,不打紧。”
褚慕卿把手收回去,“睡罢。”
此时已过了子时,韩子箫不久便睡了过去,还发出打鼾的声音。韩子箫并没有打鼾的习惯,今日在书房外受了寒,鼻子阻塞呼吸不畅才发出了打鼾声。
褚慕卿被韩子箫的打鼾声吵醒,侧头看了看韩子箫,韩子箫睡得香甜,全然不知道自己打鼾的声音在房外都能听清楚。
褚慕卿未成亲前都是一人睡的,还没人敢在他面前打鼾。他听觉灵敏,有一点声响都能听得清楚。
房里临睡前留的那盏灯已经熄灭,褚慕卿重新闭上眼睛,韩子箫打鼾的声音在房里回荡,一直到天亮。